旋即,門打開,又關上。屋內,又恢復了一片寂靜。
金庭依舊是異怪的姿勢躺在地上,雙眸里滿是空洞,看著杜微微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動。
門一打開,杜微微的視線便對上了階下那個立于雪中黑衣男子的眼,耳旁瞬時便回蕩起了自己入屋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我會一直在你身后。
心緒瞬時便松下了不少,杜微微邁步,從階上走下,直至在賀瀟的面前站定。
“風雪這么大,怎么也不知道躲一躲?”說著,抬起手,撣起了賀瀟肩頭上的雪。
“風雪再大,也不及你重要。”賀瀟大掌抬起,一把便攥住了杜微微的手,而后手臂猛地一揚,黑色的披風已然揚起,旋即,便將杜微微包裹在了其中。
他,什么都沒有問。只是將杜微微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中,往外頭走去。
感覺到男子那穩重的氣息將自己包裹,杜微微的心,終是生生的平息了下來。
到達前廳的時候,所有人都已是坐在了廳上,氣氛,一時沉到了低谷。
從賀瀟的披風下出來,杜微微的步子先入了廳上,未待她開口說些什么,只看到木黛的身形已是站起,對著杜微微和賀瀟的方向行了一禮:“木黛見過王爺,見過王妃。”
杜微微的腳步明顯一頓,詫異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娘親,剛要開口,只覺得身后的男子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臂,示意她不要開口說話。
下一刻,坐在木黛身旁位置的杜云石也是摸索著椅子扶手站了起來,向著自以為的方向行了一個大禮:“老臣杜云石,見過王爺,見過王妃。”
杜微微眸子里的不解,更加濃郁了。
賀瀟拉著杜微微,大步往正位上走去,聲音沉沉落下:“免禮罷。”一個轉身,已是在正位上坐下。
杜微微有些遲疑,視線看向了娘親一眼,旋即又看向了賀瀟,直至看到賀瀟眼中的肯定,這才轉身,在側主位上坐下。
一室無言。
左側首位上,是杜云石,他的身旁,坐著的便是木黛。
右側首位上,是一直低著頭沒有開口說話的杜煙兒。
杜微微的視線里明顯有著擔憂,看向娘親,卻是看見她眸子里滿是寬慰的神色。
賀瀟側過頭,給了杜微微一個安心的眼神,旋即,手撐著頭,不再說話。
也是在看見娘親的眸色時,杜微微瞬時反應了過來,娘親先開口稱呼賀瀟和自己為王爺王妃,不就是想將這禮數做足,好讓爹不會去多想這其中的繁復關系。
想通了這一點,杜微微的思緒也是一點一點回到了腦海中,清了清嗓子,開了口:“爹,三夫人的事情既已是如此,便不要多郁結于心了。”
杜云石的身子佝僂著坐在椅子上,卻好似老了幾輪一般,變得瘦骨嶙峋,已是坐不滿那椅子了。
一雙眸子空洞無神,沒有絲毫的光芒,只是在聽到杜微微的話后,這才側過身子,對著正位的方向顫巍巍地點了點頭:“是。”
再回眼,杜微微下意識地便看向了杜煙兒。
一身清冷的淡黃色衣裙,看起來格外單薄,小小的身子縮在椅子上,頭垂著,連那女兒家的靈巧發髻,也顯得沒有絲毫的活潑。
對于這個自己并不相熟的同父異母的妹妹,杜微微的心頭,是說不清的情緒。
從小,每日和她爭得,便是那杜飄靈,杜煙兒,就好似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兒一般,始終,都活在了她和杜煙兒的身影之下。
“煙兒。”杜微微的聲音變得愈發輕柔。
杜微微和杜煙兒不過相差兩歲不到的年紀,可是此刻看起來,杜微微已是一派大方女子端莊之意,而杜煙兒,卻是依舊如孩童一般。
聽到杜微微喚自己的名字,杜煙兒的頭抬起,一雙眸子黯淡無光,疑惑地看向杜微微,聲音輕微:“煙兒在。”聲音沙啞,透著滿滿的無力。
只一眼,杜微微的視線便看到了杜煙兒那雙滿是紅色血絲的眼,話頭一滯,本要開口的話語也是沒能說出口。
見杜微微只是喚了自己一句,并未說別的,杜煙兒僵住一瞬,眸子泛起一絲異樣的光,有一瞬的掙扎滑過,旋即消散,頭又是緩緩地垂了下去。
那雙眼,杜微微看的格外清楚,那其中的情緒,也是一眼透徹,那其中,害怕,膽怯,掙扎,翻涌交融。
杜微微心頭又一次泛上了那個念頭,是時候,給杜煙兒找一個好人家了。
又是一室的靜謐,那靜,好似入了心,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廳內,安靜似夜。
廳外,白雪如晝。
風雪,依舊飄飄然飛舞。
“娘,回頭,我讓紫蔻送些名帖來相府,還要煩娘替煙兒多看看。”視線從杜煙兒身上移開,重新看向木黛,杜微微的聲音終是響起。
溫煦的神色上涌出一個淡淡的下一,木黛點了點頭并沒有說話。
全程,杜云石的身子都是佝僂著縮著,一句話都沒有說。
“三夫人的事情,過去了便算了,不用多記掛于心。到如今的狀況,也只能說是那個孩子沒……”
“王妃……”孩子兩個字剛從杜微微的口中出來,杜煙兒那低微的聲音輕輕響起,打斷了她的話。
霎時,除卻杜云石,所有的目光皆是看向了那神色明顯懦弱的杜煙兒。
“怎么了?”杜微微聲音溫柔如雪。
“娘……她……”杜煙兒張了張口,好不容易鼓足勇氣抬起的視線里滿是掙扎,卻是在開口兩字后,又沉默了下去。
杜微微的視線訝異了一瞬,卻也是并不驚訝杜煙兒會這般,移開視線,并不準備多追問什么。
身旁,醇厚的男聲卻是帶著一絲慵懶之意響了起來:“你這妹妹,竟是沒有半絲你的樣子。”
話語出口一瞬,所有人的神色皆是僵住,杜微微眉頭一蹙,轉過眼,不明白賀瀟為何會說出這樣一句話。
重扭過頭,剛想要看杜煙兒的神色。一道聲音低低卻如霹靂一般的話語,重重在這廳上炸了開來。
“娘……娘……娘腹中的孩子不是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