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翠這天下了班,去花店買了一束康乃馨,然后開車前往醫院。不肯離開時光身邊,可昨天林父從北京過來,強行把林楠帶走了,所以現在能夠留在時光身邊照顧他的人就只剩下劉翠了。
時光一直昏『迷』不醒,時銳汽車董事會已經把他的總裁職務取消了,并決定由霍無敵接替時光,擔任時銳汽車公司的總裁。霍無敵忙于公司的事,也沒有太多的時間來照看時光。
按說時光昏『迷』了這么久,應該醒過來了,他的傷口也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可他就是遲遲沒有蘇醒。詢問醫生究竟是怎么回事,醫生只說他隨時有可能蘇醒,只是這個隨時到底是何時,就不知道了。
劉翠現在被安排到了一家二級支行,在辦公室里做辦公室主任,不必直接面對客戶,省去了許多麻煩事。現在的工作比以前輕松許多,只是沒有績效提成,拿到手的工資也比過去少了許多。一開始這家支行里的員工對她有頗多看法和意見,相處之后,關系也就漸漸變得融洽起來,畢竟劉翠并不是個難以溝通和交流的人。
距離上次發生的那件事已經過去將近兩個月,連年關都翻過了,天氣也慢慢變得暖和起來,樹木都抽出了嫩綠的枝芽,時光卻還是沒有蘇醒的跡象。
尚司杰和溫華的那個案子總算有了個了結。溫華死了,尚司杰一開始怎樣都不肯開口,警方簡直沒轍,后來是周慎言親自出手審問尚司杰,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尚司杰終于愿意開口了。
一個月前,南州商行總行公司金融部的主任趙東在證據面前對自己非法挪用客戶理財資金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已經被檢察院依法提起訴訟。除此之外,趙東還涉嫌收受他人賄賂,強迫女『性』為自己提供『性』服務等多項罪名。
南州商行里三名重要崗位的職員均因犯罪行為或死或被抓,給整個銀行帶來了極壞的影響,而且趙東還非法挪用了客戶理財資金,這種行為的影響更為惡劣,許多客戶不相信南州商行,紛紛把戶頭轉走,銀監會還依法取消了南州商行發行理財產品的資質,處以罰金。
隨著趙東事件浮出水面,接著還有更多的事件慢慢付出水面,均是從尚司杰口中說出,經由警方去一點點證實的。
一周前,新聞曝出南州市的□□因違紀*行為,被省紀委停職調查了。
關于這些,劉翠只能在閑暇之余關注一下,更多的時間還是花在工作和照顧時光上。
時光出事后,他的父母各自趕來看了一眼,然后就甩手離開了。他們認為,時光是為了救劉翠才會中槍昏『迷』的,所以照顧時光的事情理應由劉翠負責,他們都有自己的家庭,沒有多余的功夫來管時光的事。
盡管他們說的并沒錯,可是他們畢竟是時光的親生父母,這樣冷漠著實令人寒心。之前林楠在的時候,還有林楠幫忙換著照顧時光,現在林楠被她父親帶走了,照顧時光的任務就落到劉翠一個人身上,她又要上班又要照顧時光,難免有些力不從心。
周崇禮依照衛燃的遺愿,把她的骨灰安葬在她的外婆身邊。他回到南州以后,每次和劉翠見面,總是在時光的病房里。兩個人之間隔著一個昏『迷』不醒的時光,也是相對無言。周崇禮知道時光是為了救劉翠才會被尚司杰開槍擊中,他只恨當時在劉翠身邊的不是自己,也不必欠下時光這么大的一個情分,一個一輩子也還不清的情分。
這段時間以來,劉翠對他總是有一點冷淡,他隱隱猜到一點,時光中彈那天一定對劉翠說過什么,所以劉翠才會這樣對他。難道說,時光中彈時要求劉翠離開自己嗎?周崇禮不敢肯定,但時光十有□□向劉翠提出過要她離開自己這種話。他覺得時光這種行徑有點無恥,可時光又分明為了劉翠而重傷,要不是時光,劉翠還不知道會被尚司杰那些人折磨成什么樣。所以,周崇禮心里郁結,也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不想讓時光和劉翠有太多獨處的時間,周崇禮知道劉翠下班以后會去醫院看時光,他也就跟著去了。每次看到劉翠坐在床邊陪著時光,說不吃醋那都是假的,沒有哪個男人看到自己的女朋友守在別的男人病床前不會吃醋。既然時光救了她,對她有莫大的恩情,她要守著時光,那他就守著她。
劉翠前腳剛走進病房,把新鮮的康乃馨放進花瓶里,周崇禮后腳就跟了進來。劉翠看到周崇禮跟進來也沒有什么反應,看了他一眼,然后走到病床邊她常坐的那個椅子上坐下,從包里拿出最新的財經時報,展開來,給病床上的時光朗讀報紙上的財經新聞。讀完以后,她又對病床上的時光說:“阿光,你知道嗎,時銳汽車的股價又漲了,你要是醒過來,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開心的。”
周崇禮也跟著說:“是啊,時光你快醒過來吧!翠翠每天這么照顧你,整個人都瘦了一圈,我要給你請個護工她也不答應,非要自己親自照顧你,你忍心看她這么一天天瘦下去嗎?”
病床上的時光沒有任何反應,雙目依舊緊閉。
劉翠不滿地瞪了周崇禮一眼,“你說什么呢?阿光是為了救我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難道我不應該照顧他嗎?”
“照顧他有很多方式,不一定非要自己動手。”
劉翠沒理周崇禮,看看時間差不多,她起身去病房里配備的衛生間里端來一個盛了熱水的盆,將『毛』巾用熱水浸濕,擰干了輕輕替時光擦臉。
周崇禮站在一旁,看著劉翠伺候時光,酸醋早已喝了一桶又一桶了。
劉翠用溫熱的濕『毛』巾在時光脖子上擦了一下,擦下來一層角質。她眸光暗了一下,低聲說:“又有好幾天沒有給你清洗身體了,我去換盆水給你擦擦身上。”
周崇禮一聽劉翠這么說就急了,“你要幫他擦身上?”
劉翠“嗯”了一聲。
周崇禮直接跳腳了,“你替他擦身上?拜托,翠翠你有沒有搞錯?你是我的女朋友,卻要替另外一個男人擦身體,你把我置于何地了?”
劉翠端了一盆干凈的水走出來,平靜地說:“要不然,你替他擦嗎?”
“我替他擦?”周崇禮指著自己鼻子,“我從小到大可沒這么伺候過人,更何況伺候的還是我的情敵!”
劉翠目光一冷,“你要是不愿意,就不要站在這里說一些廢話。”
周崇禮一下氣得說不出話來。
劉翠把盆放好,站在床邊替時光掀開被子,開始解開他衣服的扣子。衣服敞開后,時光的胸膛『露』了出來。劉翠怕他冷,又把被子拉上,等搓好了熱『毛』巾,才重新掀開被子替他擦拭胸口的皮膚,連脖子、肩膀、腋下和胳膊都仔仔細細地擦了過來。
周崇禮看著劉翠那雙手在時光身上擦來擦去,一股無名火蹭蹭蹭往上冒,指著時光的鼻子就罵:“時光你他媽夠了啊,現在還不醒,你想讓劉翠伺候你伺候到什么時候?裝死也有有個限度好嗎?”
劉翠聽周崇禮這樣罵時光,也生氣了,扔下『毛』巾就沖到周崇禮身邊,推了一下周崇禮,沒好氣地說:“你干嘛?他都這樣了,你還跟他爭風吃醋有意義嗎?”
“你以為我愿意跟他爭風吃醋嗎?我巴不得現在躺在那里的人是我不是他!”周崇禮越過劉翠沖到床邊,沖著時光破口大罵:“你他媽要死就死徹底一點,別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拖累身邊的人不說,老子看了也生氣。”說完,還狠狠朝時光的病床上踢了一腳。
劉翠是真的發火了,怎么也想不到周崇禮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使出全身力氣把周崇禮從時光病床前拉開,沖著他吼道:“周崇禮,你給我滾出去!滾!”
周崇禮氣得額上青筋暴跳,一把抓住劉翠的手腕,氣急敗壞地說:“劉翠,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在你心里,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男朋友?”
“周崇禮,你夠了嗎?阿光已經這樣,你還說出這么惡毒的話,你還是人嗎?”
“我不是人?呵,去你媽的!”周崇禮轉過身又往墻上踹了一腳,“咱們今天就把話說清楚,他要一直是這幅不死不活的樣子,你打算怎么樣?你是不是打算就這么一直守著他?”
“我難道不應該守著他嗎?他身邊一個可以照顧他的人都沒有了,我難道不該守著他嗎?”
“那我算什么?你守著他我算什么?”
劉翠沒辦法回答周崇禮。
“你回答我啊!”周崇禮擒住她的手腕『逼』問她。
劉翠只能無力地說:“周崇禮,你別『逼』我好嗎?我們之間的事,等阿光醒了之后再說,好不好?”
“不好!”周崇禮大吼一聲,“他什么時候能醒鬼才知道,要看著你常常這么伺候他,我簡直就要發瘋了,你明白這種感受嗎?”
劉翠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糾結了許久,才抿了抿唇,啞聲說:“你要是不愿意等,那你就走吧!”
周崇禮一怔,盯著她問:“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讓我走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你不愿意等,你就走,我們只能分開。”
周崇禮的臉『色』一點點蒼白下去,從腳底往上升起一股寒氣,凍得他渾身發顫,“你要跟我分手?你……要分手?”
劉翠低著頭沒有說話,眼里卻升起了一陣霧氣。
“劉翠,你跟我說實話,時光中彈那天,他是不是叫你離開我?”
劉翠不敢眨眼,不敢抬頭,淚水還是從眼眶里滴落了下去,連聲音都啞下去了,“是的。”她給了周崇禮肯定的答復。
周崇禮臉『色』一青,又罵了一句:“真他媽卑鄙。”他指著床上的時光大罵:“時光,你這個卑鄙小人,你居然用這種手段『逼』她離開我!”
“你不要罵他了,他、他只是……”
“只是什么?”周崇禮急吼吼地打斷她的話,“他就是個卑鄙小人。以前還說我無恥,我看他才是最無恥的人。”
“不要說了,你要是愿意,就留下來等他醒過來,要是不愿意,你就走吧!”劉翠掙開他的手,轉過身走到病床旁,背對著周崇禮,又說了一遍:“你要是不愿意,你就走吧!”
周崇禮站在劉翠身后,氣得渾身都在發抖。隔了好一會兒,他才顫聲問:“翠翠,你愛我嗎?”
劉翠身體一僵,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問出這個問題。可是在時光面前,她怎么能回答這個問題呢?她能做的事只能是沉默。
周崇禮等不到她的回答,心口疼得幾乎喘不過氣來,掉頭直接沖出來病房。
劉翠見周崇禮離開,心里一緊,連忙追出病房,卻跟不上周崇禮的腳步,只能看著他飛快地跑遠了。他……就這樣放棄了嗎?劉翠心里難過得要命,眼淚也不聽使喚地往下掉。為什么周崇禮不能理解他呢?只要他愿意等,等著時光醒過來,那他們之間就還能繼續下去。他難道不知道,她欠時光的是一條命嗎?生命何其寶貴,時光用他的昏『迷』不醒才換來了她此刻的安然無恙,他怎么就不能理解她的苦衷呢?
劉翠蹲下身去,將臉埋入膝蓋間嗚咽起來。
周崇禮急匆匆奔出醫院的住院大樓,上了自己的卡宴,開著車飛快地離開醫院。他額頭上青筋突突地跳得疼,腦子也漲疼的要命,整個人氣得就要爆炸了,開著那輛卡宴在道路上飛馳,十字路口是紅燈還是綠燈也顧不上了,只能死命地踩下油門,以速度來發泄自己的怒氣。
他雙眼直直盯著前方,眼冒青光,車輛兩邊是什么情況也沒有心思留意。
就在他闖到第三個紅燈的時候,一輛掛車突然出現在他的右前方。眼看卡宴就要鉆到掛車的車輪子底下,他連忙踩下剎車,緊急往右打方向盤。
卡宴的速度太快,又踩剎車又這么急的打方向盤,整輛車頓時往右旋轉飛了起來,車頂朝下重重落到地上后又連續翻滾了兩圈,才最終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