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房間里。
“那你一起過來吃飯嗎?正好我們都還沒走。”許青焰把手機靠在桌子邊緣,讓自己入鏡,一邊打包行李。
“你們?都有誰?”
“沈矜月,還有幾個導演組的人。”
沒有林晚粥,裴暮蟬松了一口氣。不過有其他人,關于新歌的很多話題沒法在人前說,所以她不太想去。
“我就不過去了,免得月亮又哭。”裴暮蟬和某人待久了,也學會了用擋箭牌,咬了咬下唇,“你離島之后有什么打算?”
“嗯,上次不是說過了嗎?”他有些驚訝,“陪我媽做手術,順便回老家一趟,再做做功課,練扒譜。”
“你呢?”他習慣性反問一句。
“錄《晴天》。”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生活似乎有些單調,“然后然后寫歌,試著寫一首比《晴天》更好的歌。”
視頻那頭,許青焰聞言不由笑了笑。心道不愧是三五年問鼎小天后的人,光是心中那股信念與執拗就讓人佩服。
“行,不過我有個朋友又寫了一首歌。”許青焰調整了視頻角度,似乎是在收拾行李,“不知道等下次忙完,再見面,有沒有機會讓裴老師指點指點。”
“你說的那個朋友,不會是你自己吧?”裴暮蟬笑,順勢趴在床上,視頻那頭御姐音酥酥麻麻的。
“不是,我實話說吧,是我表弟。”他拐彎抹角的講笑話,“不過他年紀比較小,還在穿開襠褲,所以拜托我幫他發。”
聞言,裴暮蟬臉上的笑容不減,懸空在床邊緣的腳丫微微晃動。
“又是只有旋律嗎?”
“快了快了,過半個月就有譜了。”他一邊俯身收拾一邊閑聊,“詞我都寫好了,伱要提前聽不?”
“好啊,我在聽。”
“咳咳——”許青焰放下了手中的包,站在鏡頭前深吸了兩口氣,“把昨天都作廢~現在你在我眼前,我想愛,請給我機會。”
裴暮蟬趴在床上,細細屏著呼吸,昏暗的房間里回蕩著清朗的男聲。手機的收音不錯,她能聽出許青焰嗓音碾過的顆粒感。
開口跪,裴暮蟬瞳孔微縮,歌聲入耳那一刻。宛如在夏日烈日喝一口冰鎮可樂,靈魂在靜謐的午后的恍惚不止。
歌聲戛然而止,一如從前唱《晴天》時那樣。
短,太短了。
她的意識還順著歌聲,停留在【我想愛,請給我機會】,然后然后就沒有然后了,像是一句自然停止的小詩。
視頻畫面里手機視角已經改變,似乎是被許青焰拿在手里,裴暮蟬從手機畫面里看到的只有天花板。
呼吸聲潮濕,對面忽然沒了動靜。
裴:????
“許青焰”她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回應她的只有沉默,裴暮蟬忽然有些緊張,心蜷縮成了一個拳頭大小。又問了一句,依舊沒人回應。
她沒由來的胡思亂想,想著那句他【我想愛,請給我機會】,心像是被燙出了一個洞。
他不會在等自己回答吧?
人有時候就會這樣,腦子像是短路一般,莫名其妙的往外蹦各種想法。細膩一些的就是藤蔓爬野墻,污一些的就是雨打爛芭蕉。
“怎么了?”這貨終于吱聲了。
“還有呢?怎么才一句?”裴暮蟬問道。
“唱完了啊?我唱了快一分鐘了,啊?你剛剛沒聽見嗎?”許青焰一臉疑惑,“你是不是手機卡了啊,或者喇叭出問題了?”
裴暮蟬:“”
唱一句就唱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
“哎,你怎么總是露半張臉啊?”他忽的湊近鏡頭,好奇問道,“另一側臉為什么不露,是因為另一側沒化妝嗎?”
裴暮蟬被逗笑了,“就不給你看。”
“那看看手,聽說手和臉同時出現,皮膚出現色差的就是開了美顏的。”許青焰故意道,“我懷疑你開了十級美顏。”
“房間這么暗,我開美顏干什么,你不知道嗎?”裴暮白了他一眼,“手和臉放在一起,誰做這么傻的動作。”
“沈矜月啊,我騙了她好幾次了,屢試不爽。”許青焰笑得沒心沒肺。
“哦。”她的懸在床邊的腳小幅度晃動,輕輕的碰了碰,“你們等一會在哪吃飯,戀愛小屋的餐廳嗎?”
“不是,出去吃,導演組請客。”許青焰似乎已經收拾完了東西,正往外走,“怎么,你要來?”
“不來。”她舉著手機在床上翻了個身。
神奇的是她的半張臉始終跟隨鏡頭未晃動,一點露全臉的機會都沒給,女生的小堅持實在有些可愛。
“我等會就要走了,東西已經收拾差不多了。趕著回工作室,稍微休息一晚上,明天就著手開始錄歌。”
“那好吧,我是肯定要蹭這頓飯的。”許青焰一邊和她聊天,一邊在走廊上行走,看方向好像是朝她這邊來了。
裴暮蟬頓時緊張了起來,“你去哪?”
“蹭飯啊,不然能去哪?”他一臉疑惑。
果然,鏡頭里,許青焰穿過男生那條走廊就直接拐彎下樓了。不是朝她來的,只是虛驚一場,距離心臟慢慢恢復平靜。
她垂眸一瞬,又覺得沒什么可慶幸的。
“哦~,我也該收拾東西了,那你先去吧。”裴暮蟬笑道。
“好。”
下一秒,視頻掛斷。
昏暗的房間再度恢復寂靜,她的手砰的一聲垂落在床上。臉側著,想悶在被子里,但怕被子不干凈。
大約沉寂了三分鐘,她猛地起身,腰部先挺直。然后慢慢發力,柔軟的腰肢彎成了一個夸張的弧度,慢慢跪坐了起來。
又過了一會這才動了起來,打開窗簾,有條不紊的收拾東西。
她收拾東西的速度并不慢,再加上她行李不多,湊滿一個大行李箱就直接推了出去。戴上帽子,抹上防曬,出門!
一邊走著,裴暮蟬一邊和節目組聯系,讓他們派個人過來送她。
她走到樓梯邊上,發現這箱子有點重。正準備強行下樓時,忽見一樓那閃出一個人影,許青焰漫不經心從那拐了過來。
“要幫忙嗎?”
聞言,裴暮蟬一愣,又盯著他看了一眼。
“你不是去聚餐去嗎?”
“這不是想起還沒送你嗎?”許青焰站在樓下,仰頭笑了笑,“我哪能這么沒良心呢,當然優先送你。”
“不用,我找了節目組的人”
“你找的是周勉吧?”許青焰從兜里掏出了一串車鑰匙,掛在食指上很不要臉的搖了搖,“走吧,他把車借我了。”
裴暮蟬:“”
車緩緩開出戀愛小屋,出了門口那條路后開始提速。許青焰開車又穩又快,時不時側頭看向右邊的后視鏡。
裴暮蟬坐在副駕,雖然知道許青焰在看后視鏡,但總感覺這人的余光幾乎籠罩在自己的身上,像密不透風的網。
“你撤的速度也只比林晚粥慢一點而已,她現在估計已經上了飛機。”他開著車,似是隨口提及。
“她比我更火。”
聞言,許青焰不由輕笑。
“以后的事情,誰說的定呢,反正都是做音樂。路還在長,誰紅誰火,日后自有分曉。”
車緩緩駛入渡口,等待著渡輪靠岸。
等待間隙,裴暮蟬問道。
“你今天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他正打算說,忽然被一陣震天響的鳴笛聲打斷。兩人轉頭看去,連接海島與陸地之間的渡輪鳴笛,已緩緩靠岸。
后面的車幾乎是同步鳴笛,催促著許青焰把車往前開。他眉頭微皺,只能先根據指引,緩緩將車開上船頭。
上船的間隙,他一手把著方向盤,隨口答道。
“歌名是”
“《偏愛》。”
裴暮蟬的目光一直與前方視線平行,呼吸始終均勻。可聽見《偏愛》兩字時,仍舊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她想說些什么,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渡輪像是一只張著血盆大口的野獸,將幾十輛車全都吞吐了進去。所有的車密密麻麻的排列在船艙里,井然有序。
靠岸后,最外面的車一點點撤出去,許青焰也隨著大流涌了出去。上了環城高架,一路朝著機場狂奔。
路上兩人隨便聊了聊,裴暮蟬和許青焰兩人在車上都不怎么愛說話。常常一個人說了前一句,另一個人要五分鐘后才會回答。
抵達機場后,許青焰拖著行李送去了托運,裴暮蟬跟著,直到兩人不得不在安檢口分別。
“別送了,常聯系。”她轉身,一臉真摯道。
這可能是她能想到的最質樸也是最合適的告別語言,以后會不會再見面直覺告訴她,大概率會的。
可這種話說出口就不靈了,人們特別渴求某一件事情時,為了防止失敗,總是會從中取一個中間值。
“好,常聯系。”許青焰笑了笑,然后從身后摸出一個東西,“看你剛才心情不好,送給你東西。”
“什么?”
“算不上禮物,就特別普通一個東西。”他有些尷尬,將一個不大不小的盒子塞給了裴暮蟬,“你上飛機再看吧,太寒酸,你當面打開我就得尷尬了。”
她遲疑了一陣,抿了抿嘴笑道。
“謝謝。”
等他回到戀愛小屋已經是中午十二點半,中間的路程算不上太遠。也算是他運氣好,中午最后一班渡輪恰好靠岸。
那邊殺青宴還沒吃完,大約開吃不久。
他找周勉要個位置,一溜煙開車趕了過去。回海島的路上,他想著送給裴暮蟬的禮物,分外心虛。
那是他從周勉那撈的,兩個一模一樣的玩偶。雖然看著個頭小小的,聽說價錢也不便宜,已經上千了。
周勉告訴他那是道具組買來平賬的,價格有些虛高,但本身的市場價也確實不低。
節目都拍完了,周勉見許青焰目光一直看向那兩個未拆封的玩偶,反正又不是很值錢,索性直接包了起來送給了他。
天知道怎么會這么巧,在送別林晚粥時,臨行送別的氣氛到那份上了,他心里想著不送點什么屬實是說不過去。
于是,他轉頭掏出了一個玩偶送給了林晚粥。
至于另一個玩偶,他原本是打算包起來帶回家放著的。可碰巧和裴暮蟬通完視頻,發覺其心情不太好。
于是左想右想,還是決定關心一下裴暮蟬。
這個送了,沒道理另一個不送。想送別的也來不及準備了,糾結了一路,到了機場索性心一橫,直接閉著眼睛送了。
沒關系,送的只是玩偶而已。
車停在酒店外,許青焰一路問路,終于找到了導演組的包間,好幾桌坐滿了人。
“許哥,這邊!”周勉朝著許青焰揮了揮手。
許青焰掃了一眼,發現沈矜月也在那,正吃得不亦樂乎。
“好。”
入座后,沈矜月轉頭看了一眼許,帶著的塑料手套上都是紅油。幾乎是沒有猶豫,差點朝著他抹了過來。
“裴姐和粥粥姐都不來了?”
“嗯。”許青焰一把拍掉了她的臟手,“別抹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