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湮皇宮。
男孩蜷縮著身子,白皙的皮膚此刻變得有些污濁,銀色的發(fā)絲雜亂地散落在他身上,雙手緊緊地抱著頭,以免他們落在自己身上的拳頭,把自己傷得太厲害。
“打他,打他,打這個野種!”
隨著這些聲音,如星的拳頭密密麻麻地落下來。
……疼,真的很疼。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求饒……阿母告訴他,男孩子要堅(jiān)強(qiáng),不能動不動就哭鼻子,可是,阿母沒有告訴他,原來堅(jiān)強(qiáng)是這樣的疼……
“野種,沒爹的野種……居然還和我們一起,這種污濁的人,怎么可能是圣者?好笑死了。”領(lǐng)頭的男孩雖然也只與他們一樣的年紀(jì),卻明顯比他們高一些,顯得氣勢儼然。
他一邊笑著說著話,一邊站在旁邊輕蔑得看著那個蜷縮在那里的男孩。
“哈哈,哈哈……”圍著那個男孩落下拳頭的男孩們稚嫩的笑聲附和地響起。
這些孩子,雖然都是圣者候選,可是,他們之間的身份又是不同的,家族有勢力的孩子,在這里還是能得到一些額外的照顧,還有“休假”時候額外的武術(shù)指導(dǎo)。
而沒有爹,沒有勢力的孩子,在這里想當(dāng)然是要被欺負(fù)的……
這里,也是一個小小的社會啊。
這時候。
“住手,你們在干什么……”不遠(yuǎn)處,一個皮膚白凈的男孩一身華麗的雪白錦袍,也不過和他們一樣的小小年紀(jì),身上的氣勢卻已經(jīng)完全不同。
領(lǐng)頭的大男孩陰下臉,朝著那一個白衣男孩瞪一眼,咬牙切齒地開口:”寒玄夜!你不要多管閑事!”
“哼!”寒玄夜重重地哼了一口氣,身體挺得筆直,臉上滿滿的驕傲,“我就是要管,你能把我怎么樣!”
大男孩眼睛里滿是怒火,手都握成拳頭了,卻還是不敢向眼前的寒玄夜揮舞過去。畢竟眼前的男孩是寒玄夜,是雪湮第一武士寒衛(wèi)軒大將軍的獨(dú)生子!權(quán)、勢……這些東西,已經(jīng)在小小年紀(jì)的他們心底扎根了。
“你!寒玄夜,你等著!我要和你沒完!”領(lǐng)頭的男孩重重地“哼”了一聲,終于是有些外強(qiáng)中干地這樣開口道。
寒玄夜小小的身子挺得筆直,藍(lán)色的眼眸輕蔑地看著他:“好,我就等你!”
“走!”領(lǐng)頭的男孩終于是一揮手,朝著那些跟班在他身后的男孩們吼一句,然后急急忙忙地開口道。
等那一群男孩都走了,院子里便安靜了許多。
“喂,墨夕,你怎么這么沒用啊,又被他們圍著打……”寒玄夜臉上閃過一絲輕蔑,慢慢地走過去,伸手將全身污濁的男孩拉扯起來。
雖然是相同的年紀(jì),兩個人的發(fā)育時完全不同。寒玄夜已經(jīng)隱約能看出寒衛(wèi)軒器宇軒昂的影子來。寒墨夕卻依然是矮矮白白胖胖,一副毛頭小鬼的樣子,手也短,腳也短,一副毫無殺傷力的摸樣。
“玄夜,又是你啊?謝謝你又救我一次哦……”寒墨夕呵呵一笑,身上密密麻麻的紅青交織的傷口,讓他忍不住搖晃身體。
“行了,行了,今天是長老讓我們休假的日子,你也沒地方去吧……去我家,我讓吉雅給你處理傷口。”寒玄夜有些厭惡地看著寒墨夕懦弱無能的樣子,卻忍不住這樣開口。畢竟,幫助寒墨夕,能讓自己膨脹的虛榮心得到滿足嘛。
寒墨夕“哦”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有些怯怯地看了寒玄夜一眼,急急忙忙地跟上了他的腳步,因?yàn)樗耐缺惹懊娴娜硕塘艘唤兀坏貌挥寐艿膭幼鳎骸靶梗鹊任依病慵以谀睦锇。窟€有吉雅是誰啊,她處理傷口痛不痛啊?”
“不痛,不痛,放心啦,吉雅可溫柔了。真是,一個男孩子,怎么這么怕痛的!真是沒用!”寒玄夜大步地走在前面,頭也沒有回地開口道。
寒墨夕“嗯”了一聲,緊緊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讓吃痛的呻吟聲從他的嘴巴里溢出。
衛(wèi)軒府。
當(dāng)然是氣勢儼然,蔚為壯觀,府衙門前的兩只雪白色石雕老虎,栩栩如生,綠幽幽的眼眸冷冷地看著遠(yuǎn)方,讓人忍不住為這種氣勢微微一顫。
“啊……”寒墨夕看著這兩只大白虎,竟然分不出真假,害怕地大叫一聲,然后怯怯地躲在寒玄夜身后,兩只眼睛害怕地往前瞟一眼。
“哈哈,怕什么!兩個石雕而已。”寒玄夜眼睛里的輕蔑和不屑又濃了一些,一伸手,用力將寒墨夕從身上扯出來,直直地往前推,“快點(diǎn)進(jìn)去,再磨蹭,我就把你扔在這里了。”
寒墨夕睜了睜眼睛,仔細(xì)地往那兩只大白虎身上瞟了幾眼,果然發(fā)現(xiàn)它們是一動不動的,這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氣,跟著寒墨夕走了進(jìn)去。
“少爺,你回來了啊?”一個溫柔的女音響起。
夕陽下,寒墨夕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順著這一聲女音抬起頭,便看到了一個大約是丫鬟身份的女子,十五六歲的年紀(jì),并不算很漂亮,嘴角的笑容卻很溫柔……溫柔得讓寒墨夕移不開視線。
只是第一眼,寒墨夕便覺得她看起來好漂亮……好溫柔。比自己死去的阿母還要溫柔……
“嗯,吉雅,你在這里就好,替他擦點(diǎn)藥……真是,一身子的傷!”寒玄夜不屑地朝著寒墨夕一眼,然后走過去輕輕地將寒墨夕推向吉雅一些。
“啊,疼……”寒墨夕因?yàn)楸缓古龅絺冢滩蛔□久碱^,痛苦地呻吟一聲。
吉雅“嗯”地應(yīng)了一聲,微笑著款款向寒墨夕走來,然后很自然地俯下身子,牽過寒墨夕的手,輕喃地開口:“跟我來,衛(wèi)軒府里有很好的藥哦……等上了藥,就一點(diǎn)也不疼了。”
明明是哄孩子的語氣……可是,寒墨夕確實(shí)只是一個孩子。
“好……”寒墨夕感覺牽著自己的手,那種柔軟的觸覺和死去的阿母完全不同……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牽過他的手了,這種陌生的感覺,讓他的心臟“噗通”“噗通”地跳動。
“你是玄夜的朋友嗎?”吉雅聲音很溫柔。
“嗯。”寒墨夕微微低著頭,微微紅著臉,總覺得整個人變得不像自己了。
“真好,玄夜難得帶朋友回來呢。”吉雅小心的扶著寒墨夕,慢慢將它已經(jīng)破舊不堪的衣服脫掉,小心翼翼地抹上藥水,“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濃烈的藥水滲透進(jìn)他的身體,寒墨夕明明覺得應(yīng)該很疼的,腦子里卻只覺得迷迷糊糊的,只有吉雅溫柔的聲音在耳邊格外清晰。
“墨夕……”男孩垂著頭,水靈靈的藍(lán)色眼眸里有一些羞澀。
“呵呵,那以后叫你小夕吧,”吉雅微微笑,瞇起眼睛的動作看起來如此迷人,“小夕,以后你要好好和玄夜做朋友,替我保護(hù)他,知道嗎?”
寒墨夕抿了抿嘴,整個人好像被催眠了一般,乖巧地點(diǎn)點(diǎn)頭,輕聲應(yīng)了一聲:“嗯。”
卻好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地,絕對不是隨便說說的。
自從阿母死了之后,寒墨夕就這樣沒有得到過這樣的照顧,正如寒墨夕說的,吉雅雖然只比他們大一些,卻是很溫柔,很會照顧人,連給他擦臉的動作都仿佛春風(fēng)拂面……
“哇,原來小夕這么漂亮。”吉雅看著眼前被自己清洗干凈,換上新衣的男孩,忍不住驚訝地叫出聲來,臉上濃烈的笑容讓她只能算平凡的臉在寒墨夕眼里顯得格外耀眼。
寒墨夕很高興,又有些害羞地應(yīng)了一聲“沒有啦……”然后,安靜地低下頭。
吉雅看著寒墨夕的樣子,覺得有趣似地呵呵一笑,然后伸了手朝寒墨夕開口道:“別害羞,走吧,去大廳里,老爺要見你呢。”
寒墨夕怯怯地抬頭瞥了吉雅一眼,藍(lán)色的眼眸里微微泛著一陣波瀾,然后好像是鼓足勇氣一般,慢慢地抓過吉雅向自己伸過來的手,輕聲應(yīng)了一聲“好”。
大廳內(nèi)。
白色的墻面上密密麻麻地掛著些兵器當(dāng)做裝飾,很符合主人大將軍的身份。
對于寒衛(wèi)軒,幼小的寒墨夕的認(rèn)識大約還只是一個“大人物”而已。
看著那一個坐在正前面冷著一張臉的男人,寒墨夕覺得有些害怕。抓著吉雅的手不禁微微顫抖起來。
“玄夜,他也是圣選?”寒衛(wèi)軒轉(zhuǎn)頭看一眼兒子,說話的語氣冷酷如冰。
寒墨夕感覺那一股害怕更明顯了一下,縮了縮身子,躲到吉雅后面,睜著一雙藍(lán)色的大眼睛看著寒衛(wèi)軒。
“回父親,他是圣選……雖然看起來不像。”寒玄夜雖然也不過是一個小男孩,此刻坐在寒衛(wèi)軒身邊,卻是氣勢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摸樣。心底暗暗對寒墨夕產(chǎn)生一種不屑的感覺,又覺得他襯托了自己一般,也不算太沒用。
寒衛(wèi)軒冷了冷眼睛,隨意地聽著兒子的話。
忽然,寒衛(wèi)軒的眼睛一掃,恰好在寒墨夕的大拇指上看到一個眼神透露的白玉指環(huán)!
是那一個他送給那個女人的白玉指環(huán)……自己的風(fēng)流帳啊!
“你?”寒衛(wèi)軒眼睛里猛然閃過一絲凌厲的光,然后冷冷地看著寒墨夕,慢慢地朝他開口道,“你手上的白玉指環(huán)是哪里來的?”
寒墨夕“啊”了一聲,連忙怯怯地又退了一步,寶貝似地將那一個戴著白玉指環(huán)的大拇指用另一只手包裹起來,鼓起勇氣沖著寒衛(wèi)軒喊出口:“不準(zhǔn)你動它!它是我阿母留給我的!”
寒衛(wèi)軒楞了楞,凌厲的眼光在眼前的男孩身上掃視,好像要從他身上找到一些自己和那個女人的影子,到最后卻還是徒勞。
這個男孩不像自己,也沒有多少像她……懦弱得讓他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