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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潮洶涌,人頭攢動,數(shù)萬百姓,夾道相迎。或焚香祈愿,或伏地泣謝,或高呼其號,或奔走獻(xiàn)食。若非有糜芳率兵在前方開路,并屏蔽左右,從東門到州牧府邸這短短幾百步,怕是走到黃昏都到不了。
徐州百姓如此擁戴,自己人氣如此爆棚,粉絲值如此之高,是馬悍事先完全沒想到的。對于這場徐州之圍,他前前后后只干了一件事——射了曹仁一箭。而現(xiàn)在,他卻受到如救世英雄般的狂熱歡迎。呃,還真是有愧啊。
身側(cè)的趙云也感概不已,這才是一個英主該做的事啊!看來當(dāng)初投向白狼城的決定,似乎不壞。
隨行的百名白狼悍騎,何時見過這等場面?一個個興奮得滿面紅光,挺胸腆肚,與有榮焉。
接引使、徐州步軍校尉糜芳,大冷的天,卻一個勁地擦汗,兩撇八字須都濕了,硬生生被人潮熱氣蒸了桑拿。
左右門客看著左右無數(shù)條揮舞的胳膊,按著被震得發(fā)悶的腦袋,附耳大聲道:“二公子,此人聲望如此之隆,幸好不是徐州客軍……”
糜芳嘴唇呡成一條線,心下冷哼:“黔首擁戴,又有何益?這些人能給他錢糧、兵員、甲器?既然如此喜歡名聲,就帶著名聲回遼西去吧。”
當(dāng)馬悍一行在糜芳的引領(lǐng)下,來到州牧府的廣場前。這里也早已是人山人海,車馬如流。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這里的人、車、馬,俱是各路馳援徐州的一方之雄及其隨從。
馬悍還沒從那種紛紛擾擾的熱乎勁中回過神來。不遠(yuǎn)處便有一前二后,呈品字形的三人快步相迎。為首一人雙手高拱,喜發(fā)于心:“驚龍!子龍!想不到時隔一載,竟能在此相會,備實是歡喜啊!”
嗯,劉備。一臉歡喜當(dāng)真出于真誠。無論是馬悍還是趙云,都是他極為欣賞的俊杰,甚至一度還想收于帳下。直到現(xiàn)在,他對趙云依然不舍,覺得這是一個機(jī)會。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將之拉過來。
劉備身后的當(dāng)然就是關(guān)羽與張飛了。這兩人與趙云素識,彼此惺惺相惜,此番重會,自是歡喜。
馬悍曾見過關(guān)、張二人與顏良、文丑之戰(zhàn),對這兩個三國頂尖猛人印象深刻。不過,關(guān)、張都沒見過馬悍,雖然知道他極年輕。但此刻見到是一個嘴邊沒毛的小子,驚訝之余,不免心里升起一絲輕視。
馬悍在與關(guān)、張二人見禮時。也敏銳地感覺出了這種輕視,沒等他琢磨怎么消除這種輕視,很快,劉備便親熱地挽著他與趙云,向群英一一介紹。這個時候,馬悍更體會到一股比關(guān)、張更濃的鄙視。
田楷是公孫瓚的心腹將領(lǐng)。忠心耿耿,對在界橋大戰(zhàn)中臨陣脫逃的馬悍極為不滿。他不是關(guān)靖那種有城府的謀士,更不似公孫續(xù)那般別有所圖的公子哥。對叛離者的不滿。直接就寫在臉上。
臧霸與孫觀,別看曾被冠以“泰山寇”之名,但這兩人,一個出身小吏,一個也是地方豪強(qiáng),雖然在名士眼里也是個渣,卻自認(rèn)比馬悍這山野匹夫強(qiáng)上幾分。加上方才在北門遭受前熱后冷的待遇,更令他們不爽,哪里還會有好臉色。
及至陶謙率眾而出,這感覺更強(qiáng)烈。
陶謙一上來,略寒喧了幾句,便有意無意問起馬悍與扶風(fēng)馬氏或邯鄲馬氏有無關(guān)聯(lián)。邯鄲馬氏是馬姓起源地,而扶風(fēng)馬氏則是邯鄲馬氏的分支,此時已成為大漢馬姓繁衍最盛的世家大族,而馬悍的“籍貫”鉅鹿,距邯鄲不過數(shù)百里,很容易讓人往這方面聯(lián)想。
馬悍倒是很想冒充邯鄲馬氏,可問題是這時代的世家大族可是有族譜的,不是隨便什么同姓的家伙都可以冒充的。但他也不想直承出身鄉(xiāng)野,在極講究出身的兩漢三國時代,這無異于自絕仕途。故此含糊其辭,只說祖籍的確是在邯鄲,但其父未曾明言是否出于馬氏望族。
馬悍打的是擦邊球,模棱兩可,彈性很大,隨時可以拾遺補(bǔ)缺。至于能拾多少,補(bǔ)到什么程度,端看將來他能混到多高的地位,聚斂多大的實力。以他現(xiàn)在的實力,或許邯鄲馬氏不會理會他,但將來若有一天,他登上一個常人難以企及的高位,自然會有你踢都踢不開的宗族熱面孔貼過來。
不過陶謙是什么人?當(dāng)代名士,馬悍這種似是而非的回答,豈能令他滿意?故此每聽馬悍回答一次,眼神便冷一分,聽到最后,神情已淡。只是禮貌性向馬悍表示謝意,隨即示意次子陶應(yīng)上前應(yīng)對,轉(zhuǎn)而走向劉備。
其余官員,大多也都是例行公事合袖致謝,然后就爭相與劉備攀談起來——馬悍的名聲,在庶民中好使,但在士人眼里,還不如一個好出身。
其實論名聲,斬殺大漢公敵董卓的呂布名聲遠(yuǎn)在馬悍之上,而他的出身與馬悍也差不多,看看此人眼下混得何等模樣,身邊聚不到一個謀臣。
這時,一個不過二十余歲的青年士子,并未圍著劉備轉(zhuǎn),而是主動上前與馬悍攀談,詳細(xì)詢問馬悍擒張闿、救睢陵的經(jīng)過。
馬悍見此人相貌清奇,年歲相當(dāng),倒也不以為忤,毫不隱瞞,一一道來。
青年聽完原始版事件,不禁撫掌大笑:“原來所謂的美人救英雄,卻是英雄救美人,有趣!有趣!”
馬悍失笑道:“這位兄臺,你若早說想聽這一部分,我直接將這部分摘出來,添油加醋演繹給你聽。包你過癮。”
青年笑容一滯,眼睛瞪大,復(fù)又大笑:“有趣!有趣!你這個人,果然有趣。”
馬悍淡淡道:“如果你問曹仁,他決不會這么認(rèn)為。”
青年笑容漸消。面色一肅,整冠撣袖,長揖到地:“下邳陳登,字元龍,代下邳幸免于難之黎民,拜謝馬都尉。遼東天駒義舉。萬家生佛美名,必傳揚(yáng)于世。”
陳登?原他就是陳登!
陳登一番慷慨言辭,尤其是那莊重的大禮,將在場正高談闊論的徐州官員震住了。要知道,這個陳登。一向恃才傲物,從不許人,整個徐州,能得到他禮遇之人,不過寥寥幾人而已——就連糜竺、曹豹,這兩個軍政方面的實權(quán)人物,都難得其青眼。
陳登的個大禮,實在有些打眾人的臉啊。
有劉備這個馬悍降臨三國第一天就碰到的“知根知底”的人在場。馬悍的底細(xì)根本瞞不住。此前徐州文武官員,對一個寒門小戶、軍中游勇那是不屑到了極點,甚至看得比吳敦(徐州瑯琊國?軍司馬。泰山寇出身)都低,這也是吳敦不愿來剡城的原因。
想像當(dāng)中,這是一個粗鄙無文,形似無賴的游俠兒,混跡于遼西那邊鄙之地。也只有小吏出身,與市井之徒廝混的公孫度。才會收納此等人。
在闔城百姓夾道歡迎時,身為主人。受惠最多的陶謙,縱然內(nèi)心再怎么不情愿。也得親自迎接。但屬下許多官員,都是不愿出迎此輩,不得已之下,陶謙采用糜竺之議,同時接見所有援助徐州的功臣。這樣,馬悍就被弱化成其中一員,泯然于眾矣。
如果馬悍有劉備那樣的身份(盡管劉備這身份也算不得高大上),必定會被徐州上層大加渲染,贊譽(yù)為救世主。但他只是一個亂世小民,所以,他擒張闿就成了一時走運(yùn),至于救睢陵……話說,這跟曹軍退兵有關(guān)系么?沒關(guān)系,那誰還去理會這一茬?
先前還是萬眾相迎,轉(zhuǎn)眼就是這般冷遇,堪稱一落千丈,這樣的情形,馬悍此前還沒遇到過。以往所打交道的地方勢力中,袁紹也很看中出身,但因曾吃過馬悍的大虧,心里有陰影,很自然高看他一眼;孔隔也同樣看重出身,但于危亡之際得馬悍伸以援手,感恩之余,也很難擺出臭臉;至于公孫度,就更別提了,他自個的身份就比馬悍強(qiáng)不了多少,最怕、最恨別人歧視,自然不會因此而對馬悍使白眼。至曹操,那更是一個唯才是舉的人物,哪會計較這個?
而今日來到這中原形勝之地,見識到了名士州牧及屬吏,馬悍終于領(lǐng)教了,什么叫三國最講究出身。
徐州最大的功臣,卻遭受這樣的冷遇,所有白狼悍騎,都出離的憤怒。如果這是在漠北或遼地,任何一個部族都會翻臉,聚兵討之。只可惜,這里是中原,光用拳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馬悍沒發(fā)話,所有白狼悍騎都只能是壓抑憤怒,保持沉默。
馬悍冷眼旁觀,看著被眾人如眾星捧月圍在當(dāng)中的陶謙與劉備,卻并無太多不忿,嘴角反而隱含笑意——那是譏諷的笑。因為他太清楚這兩個看似風(fēng)光無限之人的命運(yùn)了。一個很快消失,一個不久后也將消失,他們誰都不是徐州未來的主人。
未來的徐州之主,將如走馬燈似地轉(zhuǎn)換,如果按歷史的原有軌跡,最終將花落曹操之手。但眼下多了馬悍這個變數(shù),誰又敢說,笑到最后的人是誰?
一只大手按住馬悍肩膀,一個渾厚的聲音入耳:“驚龍,英雄不問出處,無須太過介懷。”
馬悍淡淡一笑:“子龍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再怎么說,我的起點也比高祖強(qiáng)不是。”
出身啊出身!身份啊身份!這將是馬悍最后一塊短板,他究竟要如何彌補(bǔ),并最終邁過這道坎呢?(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