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燁,你不要以為,每次都出事都有澄觀幫你說話,你就能安穩無事,今日上面下旨是說生擒余黨,你一出手卻把人殺了,這是公然抗旨,我到時候就要看看你還有什么話說。”
沈燁置若罔聞,只是盯著那間樓閣默默出神。
金吾動作利落,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把樓閣的殘局打掃干凈。
當侍衛匆匆出來稟報時,郭楠特意拉開了距離,才讓他開口。
“旅帥,東西不在里面。”
“怎么回事!”郭楠聽到這話,是如何也沒能壓制得住音量。
“有地道,跑了兩個倭賊。”
郭楠一聽心里頓時大叫不好,只是剛想下令搜查,卻忽然意識到有些不對,再回身看時,那原本站在身后的人卻已消失不見。
街巷里三道黑影穿梭。
“大人。”
沈燁眼神一瞟,示意在聽。
“郭楠一直視大人為眼中釘,處處與大人作對,大人為何要救他。”
原本穿梭在街巷之中的沈燁突然穩住身形,開始觀察起四周的情況,身后的兩個隨從也是停了下來。
“御史臺雖然一直和大理寺不合,但也要知道唇齒相依的道理,今夜金吾的旅帥若是倒在這里,你覺得我們能脫得開關系麼。”
沈燁回頭看了看手下,眼神里卻已恢復了常人的顏色。
“是。”
“大人這么快追出來,可是有什么線索。”另一個隨從也是恭敬問道。
“今夜是上巳節,永和坊少有游客,若是想躲避追捕,還需去人口密集的地方魚目混珠,所以他們必定是去了北區,最有可能的是東西兩市。”
沈燁深吸一口氣,慢慢閉上眼睛,道。
“傳令。”
“所有值守的司直沿坊設防,有任何可疑人物,直接逮捕,入審。”
“喏。”
“喏。”
崇化坊至靖恭坊一線。
南北東西縱橫數十條大街,籠有十個居坊,每個坊布局相同,都有高大的夯土圍墻。
此時,沿街走道上皆設有隘口。
還好此時在這里來往的人不多,所以也就沒有引起較大的騷動。
大理寺司丞面無表情的檢驗著來往行人,兩只黃狗跟在身邊,時不時的圍蹭著過往的百姓。
一位老吏迅速的檢查完后,示意后面的人趕緊跟上。
今天日子特殊,本該和家人團聚,可攤上這檔子事,平白在這里徒耗時間,只想早點完工早點回去過節。
臨近丑時,夜空的月,已經開始西落,市坊的閣樓開始拉出一條長長的陰影。
土墻外的走道上,忽然響起兩道落地聲。
“羊子,快走。”
“過了這里我們就安全了。”
一道身影慢慢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赫然就是那個剛來長安的麻生,他正催促著同伴趕緊離開這里。
只是走了幾步,發現吉川沒跟上,轉身看時,才發現他依舊留在那片陰影里。
“羊子...”
“羊子?”
麻生朝黑暗中問了幾遍,感覺有些不對,心里就像是空了一般。
“等等...這一路,我都還在想,金吾衛是如何發現我們行蹤的。”
“今夜安排在外面的暗哨,全部都被他們悄悄清除,這顯然太不正常了,能在我們眼皮下輕易做到這些...除非,我們之中伏有唐軍的人。”
“你說是麼...德川麻生。”
黑暗中忽然亮起了一雙毫無生機的眼睛。像是一根早已扎在肉里的刺,鋒利連接著骨肉,勢必要在抽出的瞬間,將包裹住的血和痛都牽連出來。
“這...”
麻生來不及開口。
只覺得徹骨的寒氣襲來,同時喉嚨里泛起一股絕望的腥甜。
東街口。
司丞們快速檢查著行人的身份。
已經到了丑時,工作的老吏早已有些疲憊的睜不開眼,強撐著最后一隊人離開后,他從腰間取下酒葫蘆,準備到路牙邊休息一會。
“該死的,這年紀一大,站久了,腰就開始痛起來了。”
老吏啄了一口酒葫,揉了揉腰。
“一天天的,什么時候能太平點,這批扶桑人還真不讓人省心。”
酒一下肚,老吏才感覺腰腹間一陣暖暖,只是身后兀的傳出幾聲腳步。
這突如其來的腳步聲讓人一驚,可等放下酒壺再看時,卻發現這空蕩蕩的街道上并無一人。
“咦?”
余光一掃,老吏忽然發現街邊停了一只輿轎。
輿轎本是圣人或皇親國戚專用之物,雖然后來被下放,可絕不是隨意停滯街頭的玩意,老吏看在眼里覺得有些奇怪:“王敬,去看看那頂轎子。”
叫王敬的司直一聽叫喚,便趕緊走了過去,只是剛一走到跟前,這人的身體便是一滯。
“王敬,你在干嘛呢,掀開簾子看看啊。”
老吏見他半天沒反應,不耐煩的叫嚷起來,只是這么過了半響,這人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我他娘的說話不好使了是吧!”
老吏提起酒壺,緊了緊腰帶,大腹便便的走了過去。
“王敬,你...”
只是等他走到身前,想質問時這個年輕司直時,才聞道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老吏眉頭一皺意識到不對勁后,一巴掌推開面前已有些僵硬的年輕人。
幽藍的月光下,這頂孤零零的轎子虛掩著。
半開的轎簾里,散發出一股強烈的血腥和腐臭味,就算捂住口鼻,這股讓人作嘔的味道還是會鉆進神經,讓你頭暈目眩。
更為醒目的是,轎底的隔板還露出了半截手臂。
結合轎子里氤氳出的氣味,想必里面應該只是個死人,可就在老吏準備掀開轎簾看看里面的情況的時候,那只暴露在視野里的半截手臂忽然動了一下。
沒錯。
是動了一下。
“徐司丞,你看,他...還在動。”一旁的王敬顫巍巍的說道。
徐司丞顯然也看見了這一幕,只是老練的他,并未像新人一樣被嚇壞,他慢慢抽出腰間的橫刀,是要檢查那半截手臂。
只是當那刀尖觸碰到手臂時,那手臂忽然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下去,并且在手腕的正中心處,開始生長出藍色的花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