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的身影,楊帆心情久久難以平復。
剛才的一切太過真實了,那一幕幕痛徹心扉的痛就像一道利劍一般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頭。
“說一說你是怎么發現這是幻術?畢竟當人心中最美好的事物破滅之后,想要保持清醒和理智是很不容易的。我利用人心中最深層的渴望,制造了這么一個幻術,中術者會不知不覺中沉淪其中,難以自拔,就如昨日的你一般。“太一炎眼中玩味地說道。這樣的結果與他的計劃并不十分相符,但現在看來也不見得是什么壞事。
他本是想借此鍛煉一番楊帆心性,然后在其心境崩潰之后再度接觸幻術,讓楊帆經歷一次難忘的血與淚的教訓,免得其過于單純心中毫無警惕,遭致殺身之禍。
然而事情出乎他意料的是,最后楊帆竟然自己清醒了過來,著實讓他有些驚訝。
楊帆盯著太一炎,一字一頓地道:“我并不知道這是什么幻術。開始時我的確沉迷其中,無法自拔。但最后之所以會醒來,也恰恰是那蕭炎的出現。蕭炎曾說是從我這兒取得了家鄉的所在地,但很可惜地是,我根本不知道我的家鄉在哪里!“說道最后楊帆略微有些自嘲和黯然。
“哦?那倒是我弄巧成拙。不過這已無關緊要,此番經歷之后你可有收獲否?“太一炎并沒有因為楊帆識破了自己的幻術而有絲毫情緒波動。所謂幻術,即使再真實,也終究是假的,這一點對于施術者的他來說最是熟悉。又怎么可能因為虛幻之物而動搖心境。
楊帆鞠躬執禮,欠身答道:“此番經歷,銘記在心。如心中利劍,片刻不敢讓小子松懈,多謝前輩指點。”
楊帆說道此處,不由得有些慶幸,若是自己再是那般懵懂,對人毫無戒備,不懂得如何隱藏自己;或許今日之虛便是明日之實。
“你既已通過我太一門的入門測試,便是我太一門弟子。這前輩兩字恐怕有些不適合吧?”太一炎見楊帆已有所悟,頓覺十分欣慰,也不枉費他的一番苦心。
“這……”楊帆沉思片刻,頓時喜上眉頭。他噗通一聲拜倒在地,口中大呼道:”徒兒參見師傅!“
太一炎見狀,頓時開懷大笑。“果真是個聰敏的孩子,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楊帆對太一炎拜了師禮,當著道祖的面敬了拜師茶,從此便正式成為了太一炎的門下弟子,也是太一炎此生中第三個親傳弟子。
翌日清晨,三清山中一道萬丈瀑布之下,兩個身影盤膝而坐,正是太一炎與楊帆。
“帆兒,你看前方,那是什么?“太一炎微笑著道。
“啟稟恩師,是瀑布!“
“你再仔細看看!“
楊帆凝神沉思片刻,便答道:“是水,生命之水。”
“不錯,是水。水有千變萬化,或為瀑布,或為大川,或為冰,或為雪。然而任其如何變化,皆是水。那么為師且再問你,你既為求道而來,可知這‘道’是什么?”
這一次楊帆沉思了許久,卻終無答案,只好引經據典地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他一心求道,希望獲得強大的力量,但從未想過‘道’究竟是什么。
太一炎似乎已經知道楊帆答案似的,他輕輕啟言:“你若已知‘道’是何物,那么為師于‘道’便再可教你。‘道’是萬物之源,不可名狀。然世間萬物,皆有自身之‘道’運轉,如此才能生生不息。水,奔流于川,匯聚于海,而為道;鳥翱翔于天,歸沒于土,而為道;人醒于晨,眠于昏,如是為道。“
楊帆聽罷搖頭苦笑,這‘道’實在太過于玄奧,根本不是此時的他能夠想得通透地!
太一炎見狀,臉上乏起微笑,搖手拍掌道:“不知才好,不知才妙!甚好甚妙!”
楊帆見到自己師傅這般模樣,更是云里來霧里去,一時摸不著頭腦。
太一炎拍掌片刻,便停歇下來,而后繼續說道:“道是萬物之源,無形無情無名,而萬物乃道之載體。萬物運行于道,皆法自然,故周而復始,生生不息。譬如為師,為師之道在于求真;譬如你二師兄,他的道便是求心。”
聽到此處,楊帆沉吟起來,若有所思,口中自語:“求道,萬物,自然,自己的道……“
突然腦中靈光一閃,頓時豁然開朗:“恩師,我明白了。道無常道,然而萬物皆為自然運轉之道。不強求道而道自生,不強求名而道自名。師傅是希望徒兒去尋找屬于自己的‘道’,而不是強求‘道’,拘泥于何為‘道’,或者是旁人之‘道’。所謂修道,便是修自身之自然,明悟己身!”
“哈哈,不虧是我太一炎的徒兒,果真是一點即通。”太一炎開懷大笑道,這徒兒果然沒有收錯,悟性甚高,這才片刻功夫,便已經領悟了自己多年才自我摸索出來的修道之路。
太一炎不僅有些嘆然,在他年輕之時,得奇遇而入道途,然而無師可教,以致誤入偏途,后遇師尊冥思苦想許多年才幡然醒悟。
楊帆無疑是一塊璞玉,有待精心雕琢。然而正是因為楊帆對修道無知,所以才妙,才可以一點即通,快速領悟太一炎悟道的精髓。如果是已經形成了自身之道的人,恐怕是爭個面紅耳赤也是毫無結果。
“嘿嘿,這還是恩師指點的好。徒兒自認為一般一般,世間第三而已。”楊帆心有所悟,便放下了心中的包袱,頓時有些頑皮地道。
“頑劣!”太一炎笑斥道。“你既然自稱為第三,那你且說說這第一第二又是哪個?”
楊帆本是隨意接了句俗語,卻沒料到太一炎竟然尋根問底起來,他哪里知道那第一第二是誰。
不過好在楊帆聰慧,眼睛咕嚕一轉,計上心頭,已然有了答案,便高聲答道:“第一乃是恩師,第二自然是師兄!弟子不才,自然是第三矣!”
“哈哈,一個猴精。為師縱橫修界兩千余載,平生僅收三徒。大徒兒憨厚正直,可惜不幸中道身隕;二徒兒自然隨心,卻不知這三徒兒本性如此古靈精怪。”太一炎說道大徒兒時,臉色有些黯然,但片刻后便恢復了自然。
雖然口中對楊帆有訓斥之意,但神情上卻是十分歡愉,顯然楊帆的這記馬屁拍的還真不錯。
楊帆望著開懷的太一炎,一抹會心的笑意從心間油然而生。
從一年多前的那場變故之始,他的心頭就仿佛壓了一塊巨石,時刻在擔憂中度過,不曾有過真正的歡樂。而后從碧水潭中九死一生般出來,更是背上了一個沉重的包裹,使得他每日都寡言少語。
楊帆本是個鬼點子極多的人,甚是聰慧。安于閑樂,娶一房姑娘,生幾個娃兒,與親人廝守便是他曾經畢生的愿望。
然而就是那場變故以及突如其來的奇遇,改變了他,同時也壓制了他的本性。
如今,楊帆如愿以償地進入到太一門,并且成為了太一門主親傳弟子,頓時心中包袱放下許多,而在剛才與太一炎論‘道’之時,楊帆也領悟到了一切順其自然,不可強為的意境,便重新恢復成那個有些頑皮的楊帆。
只是大道千般,太一炎的悟道精髓,固然是迎合道祖真意。然而楊帆若是一味遵循,便也是落了下乘,終究不算自身的‘道’。這到以后,當楊帆走出自己的‘道’時,便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