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北京有些少許燥熱,且人潮如織。
全中國的老百姓明知道這時候北京不適合旅遊,可偏偏選在此時擠到了這裡。陳啓星孤身一人下了火車,看著摩肩接踵的人流,心裡有些煩悶。
不知爲何,從離開青島的那一刻起,腦袋裡好像有很多人在說話。他努力想靜下心,可轟鳴聲越來越大,讓他感覺頭痛欲裂。
被奔波的人羣簇擁著來到站前廣場,他不知道自己該去什麼地方,或者要聯繫什麼人。
“美女,美女!”背後有人在喊他。而且這個叫聲越來越清晰,對方甚至還拍了拍他的肩膀。
陳啓星用了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對方叫的是自己。他現在依舊附身在趙珍珍身上,在外人看來還是美女一枚。
他喘著粗氣看向身後的人。對方梳著小分頭,個頭不高穿著破洞牛仔褲斜挎著揹包。
這人湊到陳啓星面前,嬉皮笑臉的從兜裡掏出個東西給他看:“美女要手機嗎?”
陳啓星這才注意到他手裡的東西,是一個嶄新的名牌手機。經常出差的人都知道,這是一種低劣的騙局。騙子會趁買家不注意時,用模型手機掉包。
此時陳啓星楞了半晌,搖搖頭表示不需要。他現在難受得要死,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待上一會。
那騙子看他的神情有些不對,眼珠一轉換了一副口吻:“美女,你身體不舒服啊?要不要我幫你找個地,讓你涼快涼快?”
說著他托住陳啓星的手臂,把他往遠處帶。陳啓星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上了一輛麪包車。汽車緩緩發動,至於去的是哪,他就不知道了。
閉上了眼睛,頭疼的感覺減緩了許多。接踵而來的,是一張張陳啓星熟悉的臉。他們有男有女,圍著陳啓星的身旁,說著一些尖酸刻薄的話。
“你不過是個社會上的渣滓,這輩子註定一事無成。”
“你也不照鏡子看看自己的德行,想要追求我,你配嗎?”
“你還敢朝我要工錢,給你兩巴掌你要不要?”
“你應該有些自知之明,你們兩個根本不屬於同一個世界”
陳啓星認得他們,有的是過去的老師,還有追求過的女同學。開除他的公司領導,以及周海燕的母親。到最後,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他眼前,這是二叔陳尚榜。
陳啓星急不可耐的跑了過去:“二叔,他們瞧不起我,是因爲他們不瞭解我對不對?”
他非常想得到二叔的肯定,使得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陳尚榜目光灼灼的看著他,表情漸漸變得猙獰:“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你和你爸一樣,都是沒腦子的鄉巴佬。我說欣賞你,只不過是在利用你罷了。而你卻像個傻瓜一樣,還妄想娶我的女兒,真是笑死人了。”
“你胡說!”陳啓星憤怒得吼道。
“不承認嗎?你回憶一下,嬌嬌是不是很多事情都在瞞著你?因爲你只是我們家養的一條狗,不需要知道那麼多。”
“你的太爺爺勸過你,說你不適合混進這個圈子。你還自不量力,搞得自己狼狽不堪。想想有多少人因爲你的無能而死,田婉婉、曹穎猜猜接下來會是誰?”
“夠了,不要再說”陳啓星痛苦的薅住自己的頭髮,慢慢蹲下身去。
再開口時,他的聲音都變了。這是一種陳啓星從來沒發出過的聲音,沉悶且沙啞。可仔細一聽,的確是從他口中發出來的。
“你們竟敢騙我,好大的膽子!”陳啓星發出猖狂的大笑。
他的身軀開始脹大,那些嘲笑自己的人在他面前,顯得是那麼渺小。
對面的陳尚榜被他嚇了一跳,驚懼得向後退了幾步,口中還唸叨著:“怪物,怪物”
“不錯,我就是怪物。你們這些卑微的傢伙,竟然愚弄我。”他吐出一口黑氣,快走幾步,逼近了陳尚榜。
“你想幹什麼,不要過來!”陳尚榜雙眼圓睜,驚慌失措的摔了一跤。
“原來你不過如此,虧我之前還那麼崇拜你。貪生怕死,還敢在小廟的石頭上刻字!”
陳啓星探手將對方的臉抓住,接著張口咬向對方的脖頸。鋒利的牙齒切開陳尚榜的動脈,噴涌的鮮血濺了他一臉。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得到前所未有的釋放,溫熱的鮮血如同陽光般和煦。
二叔的臉部因爲劇痛而扭曲,喉嚨中發出乾巴巴的喘息聲。陳啓星在某一刻突然清醒,想起自己咬的是至親。
“不!”他嚎叫著睜開眼,發現眼前的人並不是二叔陳尚榜。
這人衣服脫了一半,頸部缺了一個大洞,體內的鮮血已經流乾。他的眼神空洞,靈魂早已無影無蹤。陳啓星依稀記得,他是火車站騙自己上車的人。
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這裡好像是騙子的家。而他自己衣衫不整,渾身上下都是暗紅的鮮血。
“我又殺人了?”陳啓星捂住額頭,跪倒在血泊之中。
剛纔的他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主動攻擊這個色膽包天的騙子。無意中,他還吃下對方的靈魂。
想起剛纔那個荒唐的夢境,還有自己犯下的罪行,悔恨填滿了他的腦海。
於是他把手指伸進自己的喉嚨,拼命想要把吞下去的靈魂給吐出來。只可惜他吐出了一堆酸水,其他什麼都沒有。
陳啓星掙扎著爬起身,沒走兩步便倒在了地上。
他實在太疲倦了,即便周圍都是腥臭的鮮血,也不願意起來。
“讓我睡一會,就一小會”迷糊中,他在跟人對話。
片刻之後,小屋的陰影中走出一個黑色的人。他赫然就是靈貓看到的傢伙,想不到一路跟到了北京。
仔細一看,這影子不像是活人,與通常的鬼魂也有很大的不同。他的身形飄忽不定,如同一團黑色的烈焰。火焰所到之處,連空間都產生波動。
當他靠近陳啓星的那一刻,一頭黑色的胡狼從陳啓星身體裡浮現。胡狼衝著黑影發出一聲狂吼,似乎在警告他,不要試圖靠近。
黑影猶豫了片刻,向後退了幾步,再一次消失在陰影之中。
胡狼不敢大意,依舊死死盯住黑影消失的方向。一直到太陽下山,胡狼才如水流般,鑽回陳啓星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