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雨嫣走後,白斯再想踏入人間,身體又被彈了回來。白斯用爪子抓了抓被摔疼的屁股,起身落寞地走回蝶山。
它沒有開口對任何人說起雨嫣,它怕自己想去凡間的事兒被父母姐姐知曉,又免不了被罵。
月亮越來越圓了,五百年來,白斯第一次如此期待月圓,如此想脫下這一身狐皮。可是月圓未至,大難卻來襲。
南雨嫣回到蛇族青脈山,把打探來的消息告知蛇族蛇帝南截空。蛇族與狐族不同,蛇族生而冷血,但異常團結。狐族是由族人推舉長老爲首,蛇族則由帝王世代承襲。
九尾狐九尾需修煉歷傷而得,蛇族九頭卻是生而有之。蛇族從幼蛇出生之日起,便可辨出等級。九頭爲貴,八頭次之,以此推之。單頭或雙頭蛇,只能做兵卒,終其一生只爲下等。
南截空生有三子一女,雨羅、雨羊爲雙生子,僅有八頭,長子南雨存與小女南雨嫣皆爲九頭尊身。
雨存太子與雨嫣公主,是南截空的左右臂膀,南雨存四萬歲,而雨嫣只有一千五百歲。南雨嫣百歲化人形,至此成了蛇族最美的公主。
南截空對小女兒甚爲寵溺,雨嫣恃寵而驕,從不把幾個哥哥放在眼裡。只一件事兒,南截空不許她提,便是關於雨嫣的母親。每要提及,蛇帝便會動怒,時間久了,她便不敢再問了。
雨嫣與三位哥哥同父異母,她對母親的記憶,僅限於幼年。母親常與她提起蝶山和山上的狐貍,不許她傷狐族,還說狐貍肉酸不好吃。後來母親突然消失了,接下來蛇狐二族大戰,她曾聽人議論說她的母親來自青宇蝶山,是狐族最美的九尾雌狐。
南截空聽聞有人提起此事,便下令割了妄議之人蛇信。從此之後青脈山上,再無人敢提狐族,無人敢問青宇蝶山。
南雨嫣心中一直有疑,她想找到母親,也想知道千年前兩族爲何相爭。南截空看起來野心勃勃,甚至揚言要掌了三界,與神族齊位。可雨嫣知道,他只是心中有恨有悔,卻不知恨著何人,悔著何事。
青宇蝶山外的結界,是蛇毒封印。蛇族能入,狐族卻不能出,千年來狐族備受壓迫,出了蝶山,便會中毒,法力盡失。
雨嫣修得蛇族瞬移之法,第一個念頭,便是去蝶山這個聽過卻未見過的地方看上一眼。蝶山腳下,正好遇見了去尋叢宛的白斯,無意中打聽到狐族在尋“玲瓏血”的消息。
“他們在尋玲瓏血?果然狐族忍了千年,還是想反。”南截空大怒,派南雨羊帶兵,去安臨截殺尋血之人,雨存與雨羅舉兵去襲青宇蝶山。
“爹爹我也要去!”南雨嫣請命。
“你去做什麼?誰準你去蝶山的?你此生不可踏入蝶山半步。”
“我帶回了這麼重要的消息,怎麼就我不能去?”
“來人,帶公主回房,這幾日不準她出門。”
“爹爹!”
叢宛一走就是一月,要知蝶山一日,人間一年。30年人間遊歷,叢宛一行人四處取血,偌大一個安臨城,從城主到百姓,未得一滴可破結界的玲瓏血。叢宛懷疑這世上,可有玲瓏血存在。
人間三十年,她謹記父親叮囑,除用媚術取血之外,不曾對凡人動用法術。可她容顏未隱,常有不知死活的凡間男子向她示好,後來的二十幾年,她學會了易妝,一個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的女孩,生生化成了年老的婆子,本以爲因此可以躲過凡人糾纏,卻不想現時看上她的,竟都是老男人,還不若從前。
與她同行的狐族子弟中,有一人名雲夕,他是叢宛的表哥,亦是叢宛心許之人。雲夕是同輩中資質極佳的一個,也是銀狐貴族,現已是三尾,此次取血而歸,便能再升一尾,他想那時再向叢嚴提親,娶叢宛爲妻。
叢宛與雲夕互生情愫,奈何身有重任,叢宛便將喜歡藏著,但是雲夕怎會不知?人間這三十年,雲夕時時守著叢宛,看到有凡間男子接近,便醋意橫生。二人在人間兄妹相稱,可狐族的子弟大多猜到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這日,叢嚴來信,急尋叢宛回蝶山。一行人便整理行裝,連夜返程。
返程路上突遇重重迷霧,叢宛一行被蛇族單頭蛇兵攔住去路。蛇族已知玲瓏血之事,此刻特派兵攻入結界,偷襲青宇蝶山,同時一小路人馬,來截叢宛。
領兵而來的,是蛇王二子南雨羊,八頭神蛇英勇善戰,叢宛僅有二十餘衆,不多時便死傷大半。
“宛兒姑娘,你隨雲夕先行,我們拖住蛇族。”
“那怎麼行?”
“現在蝶山上情況不明,先回蝶山要緊。”
“好,你們多保重。”
雲夕拉著叢宛往蝶山而去,身後衆狐現真身應敵,奈何寡不敵衆,不久便殞於蝶山腳下。
“二皇子,跑了兩個,往蝶山去了。”
“追!”
雲夕與叢宛歸來之時,狐族各長老守在蝶山峰涯之上。九頭蛇族大軍壓境,狐族被困千年,已無法同此時的蛇族抗衡,他們亦不知蛇族爲何來犯。
“爹爹,這是怎麼回事兒?”
“宛兒回來就好,我也不知爲何,蛇族突然來襲,我與你衆位叔伯已將蝶山峰崖護住,但僅能得一時之安,撐不了多久。玲瓏血找到了嗎?”叢嚴問道。叢宛默聲,搖了搖頭。
“是天要亡我狐族!”
“爹爹,不會的,我們尚在,就是抵抗不過,狐族子孫也不能任人宰割。”
“叔伯放心,還有我們在。”說話的正是雲夕,叢嚴看了看眼前的表侄,眉清目秀,有幾分膽識,再看叢宛,心裡稍作安慰。
“蛇族既許狐族只要不出蝶山,便再不來犯,此刻又是爲何來襲?簡直不講道理。”
“叢嚴長兄,我願去青脈山,問問那南截空到底何意。拖上幾日,捱過八月月圓,爲我族內小輩,再爭取一次升尾的機會,你們在蝶山也早作打算。”赤狐九尾紅異說道。
“如此也好,紅異兄弟,萬事小心。”
白霏叫醒正在夢中娶妻的白斯,白斯一臉的不情願,呼嚕聲裡帶著埋怨:
“姐姐,何事兒啊?”
“要打仗了,爹孃,大哥大嫂都要去迎戰,爹爹交代我,一定看顧好你。”
“啊?打仗?打誰?”
“昨夜那麼大的動靜,你都沒醒?睡睡睡,就知道睡。”白霏生氣地說。
“那宛兒姐姐回來了嗎?”白斯睜大眼睛問道。
“昨夜就回來了。”
“我要去看她。”白斯舔了幾下胖爪心,在臉上胡亂抓了幾下,就算洗了臉。
“別去煩她,哪頭輕重你可知道?”
“我不去煩她,只看一眼。”白斯跳下牀,跑向門外。
白斯路過溪邊飲了幾口水漱口,看著溪水中自己的倒影,滿意地往蝶山峰崖而去。
到了崖頂,遠遠地瞧見叢嚴長老正靜坐陣內,但卻未見叢宛身影,明日就是月圓了,它的宛兒姐姐在哪,又爲什麼要打仗?
它四處尋找叢宛,終於嗅到了叢宛熟悉的味道。擡眼間,正看到叢宛立於峰涯後茂林之中,白斯剛想上前,卻見一人,站在叢宛身前。
“那是,雲…夕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