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佩君道,“我只想知道,寫那首歌的是誰,幫我的到底是誰?”
唐非一想便明白林佩君說的是哪一首歌,自然是她的成名作《放飛》,她不解道,“那歌不是你自己寫的嗎?”
林佩君搖頭,那個詞是一個臨時郵箱匿名傳給她的,她回覆郵件回去,也都是石沉大海,沒有人答覆。
那個郵箱說是臨時的,因爲成名之後,她暗中找人調查過,但那只是一個隨手註冊的郵箱,密碼都是12345678,極其的敷衍,所以什麼都看不出來。
她那時想紅想的都要瘋了,就直接在作詞人的後面填上了自己的名字,將作品收歸自己麾下。
可是心裡從此有個梗。
“你想要我幫你找這個人?”唐非問道,其實她很不理解林佩君的心思,因而又問道,“爲什麼你會對一個不知道長相不知道年紀甚至不知道性別的人這麼執著?”按常理來說,那個被她拋棄的搭檔兼男朋友才更值得她掛念吧。
“我是這樣一個女人,做什麼都是經過深思熟慮,走我認爲正確的路,唯獨這一件,是在衝動之下偷了別人的東西,我必須給那個人一個交待。”林佩君這樣回答著。
她是個極有主見的女人,唐非自己雖然總是一副冷漠樣,但在面臨一些事情上,卻總是有些猶豫不決的,當下對林佩君有些欣賞起來。不過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總不能白幫。
遂問,“我若幫你找,你給我什麼報酬?”
“你想要什麼,只要我有,什麼都可以給你。”林佩君毫不遲疑的說道,直接表示了自己的決心。
唐非並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只是覺得自己不能單純的做個好人,什麼都不計較就做一個樂於幫助別人的人,畢竟她一向告誡自己要做一個漠然冷淡的人,而不是一個傻不啦嘰的“白蓮花”或者“三聖母”。
但最近的這些事情,她或多或少的聖母了,斤斤計較的唐非變成大公無私的聖人,這種吃虧的事情怎麼能多幹。
唐非的內心很是彆扭,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然開始成爲了一個爛好人,她決定扭轉這種局面,但是確實也沒有什麼很想要的東西。
但她也實在想不到要什麼,隧揮手道,“等我想到以後再說吧。”
朱祈安暗自嘆氣,因爲他知道唐非又心軟了,果然唐非道,“人我可以給你去找,但你別高興的太早,我可不擅長找人。”
朱祈安心裡卻不樂意她去給一個鬼魂做搜人雷達,便朝林佩君道,“其實你這事也很好解決,你現在不要在人間飄蕩了,趕緊去地府報道吧,那地府的判官有一個冊子,記載著這世間衆生靈的事情,你過閻羅殿的時候,自然就會知道那人是誰了。”
朱雀大人所說的地府中的判官,人們或多或少都聽說過,那些判官裡最有名的姓崔,現在塵世還流傳者他的一些傳說,沒聽過崔判的人,也應該知道《聊齋志異》,裡面有個有名的角色叫陸判,他是十殿閻王座下,給一個叫朱爾旦的傻子換了一顆玲瓏心,成爲了一個聰明透頂的你女人呢,陸判又給朱爾旦的醜娘子換了一個美女的頭顱,從此一躍成爲衆男的女神。
而朱祈安口中的冊子,自然就是冥界聖物生死簿。
他所說的確實是一個快捷的方法,不過林佩君也不會選擇這個法子的,因爲她若去了冥界,除非等到投胎再世爲人的時候,否則是不會再有踏出那裡的機會。
如若那樣的話,知道了那個人又還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唐非他們看林佩君的臉色,便看出了她的心思,唐非朝她點頭,“我盡力而爲。”
朱祈安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但看唐非這麼說話,也不好說什麼。唐非瞟了他一眼,笑道,“神仙都會掐指一算的嗎,帝君給算一下,看我們要往哪方去找?”
朱祈安無奈,朝東方一指。
唐非又作了一個揖,“敢問姓誰名誰?”
朱祈安搖頭,擺出一個傲嬌的狀態,開始拿喬,“本帝君天天日理萬機,哪會去記這等雞毛蒜皮的小事。”他是真的很不滿唐非把時間都浪費在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上,這讓唐非的注意力實在太分散了,他感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被唐非注意了,心裡頗爲不甘。
唐非看朱祈安不太樂意管這事,便朝青世天道,“既然地府有記錄的冊子,我看帝君是地府常客了,這次還是勞煩帝君再去走一趟。”
請世天無語。這簡直是躺著中槍,明明他都沒有說什麼。
唐非自然是圖省事。
說起尋人什麼的,對於一個凡人來說,那是一個難題,但對於神仙來說,那在容易不過了。
以唐非懶惰的性子,自然不可能真的去找,每個人都有成爲地主周扒皮的可能,如果你身邊有能人,而且他跟你有契約,能供你任意驅使的時候。
青世天成爲了她主要驅使的對象,誰叫他自願成爲她的弒神,誰叫他前世如此對待緋炎,總要討回一二,只讓他跑腿已經很仁慈了,要是換成唐非他自己被如此對待,非得抽他丫的皮剝他丫的筋。
有了唐非這翻心思。
青世天最近便成了地府的常客,前段時間他纔去了那裡找了數千年前的異邦帝王,如今又去那裡查那個隱藏在背後的寫詞人。
這個查起來可比先前那個簡單多了,畢竟剛發生不久,而且自從電腦出現之後,連地府辦公都高科技化了,在系統裡搜一下就會有結果。但數千年前的資料那真真是數以累計的毛筆孜孜不倦一筆一劃的進行記錄的,上次他們可是在那裡翻了一天一夜才找到有用的信息。
不過任務雖易,青世天對自己淪爲跑腿的身份卻有些不滿意,不是還有一個朱祈安嗎?爲什麼那個傢伙能偷閒躲懶,太讓人不順眼了。
青世天發現唐非沒有在意他臉上的不樂意,故咳一聲,對正在神遊的唐非直接說道,“唐非,雖然我是你的弒神,但不代表你能對我呼來喝去。”
他的語氣用得很誠懇,唐非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頓了頓,眨巴眨巴幾下自己的眼眸,朝青世天說道,“好的,我明白了。”
然後她朝正在喝茶的朱祈安湊過去,大聲道,“Daring,你聽好了,你若敢嫌棄糟糠,移情別戀,拋家棄妻,那我就扒光你的羽毛,剪你的爪子,掏光你的內臟。”
朱祈安猝不及防的聽到這話,原本喝的那口茶一下沒吞好,衝進了氣管,然後又被朱雀帝君。
唐非錘了下大火鳥的後背,重重的哼了聲,做出一副傲嬌的女王樣,漫不經心的開始隨意做其他事情。
青世天微微皺起眉頭,唐非話中的意思他還是明白的。
紅線確實不懂的,她好奇的問,“她這是什麼意思?”
好不容易從那句Daring中緩過神來的朱雀帝君好心眼的解釋道,“她在提醒某人,活該你做牛做馬。”
紅線哦了聲,還是不懂。
青世天臉這下迅猛的青了,他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無奈的點頭,“我去就是了。”請別擠兌我了。
他說完便起身去了地府,半點沒有停留。
這便算是成了,林佩君的請求也有了著落。等到了結果,林佩君看沒有什麼其他的事情,便告辭離開。
唐非看著她淡去的影子,“你說她幹什麼去了?”
朱雀帝君對於沒有必要的事情,通常是不怎麼關心的。
他暼了一眼,漫不經心道,“去她該去的地方,見她該見的人。”
唐非想了想,若有所思:林佩君也並非無情無義之人,對於一個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東西是什麼的人來說,即便她傷害了誰,也沒有辦法指責她殘忍。
時間有這麼多人,又有幾個能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呢?
唐非捫心自問,連她自己都不能確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人的思想果然比較矛盾。
……
沒有用到太久。
青世天便從地府帶回來的結果,既在唐非意料之中,又在唐非意料之外。
那個男人姓陳,叫陳銀石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其實從朱祈安把方向定在東方之後,唐非心裡隱約便覺得那個人會是陳銀石。後來青世天從地方回來,帶來的消息證實果然便是陳銀石。事情果然是無巧不成書。
原本那樣深情的歌曲,自然是有著很深感情的人才能創作出來,而且從歌詞的意思來看,祭奠的是一段無望的感情。
唐非蹙起她偏濃的眉毛,感嘆造化弄人,難怪陳老師老是放那首歌,原來是不曾忘掉那段愛情,所以一直祭奠。
唐非想起陳銀石臉上蕭索的神情。
當真孽緣。
所以說人一定要在對的時候遇到對的人。不管什麼錯了,那都會是一世情傷,這樣的教訓一定要牢牢記住。
不過,既然已經知道了,那陳銀石哪裡是必去的,撿日不如撞日,早去早完事。就今天吧。
唐非揹著包一出門,紅線不解,“唐非這會出去幹嘛呢?”
“去找那個姓陳的男人了吧。”朱祈安摸著下巴,心道自己這話怎麼這麼奇怪。
紅線卻沒有說笑的心思,她哀嚎一聲,“她竟然不帶我?”
朱祈安勾起一抹微笑:連我都不帶,又怎麼會帶你呢。
唐非確實去了陳銀石那裡,一路上,她在想,如果林佩君知道了這個答案,她會是如何的心情——衆裡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
尋尋覓覓,想找的人就是自己遺棄的人,她會不會後悔?
她不由得懷疑,難道林佩君真的沒有想過幫她的那個人會是他嗎?還是下意識的排斥這個答案,那她那麼執著一個答案又是爲什麼?
女人的心思果然是百轉千回。
踏進守望琴行,和往常一樣,陳銀石在那裡擦他的吉他,而店裡依然放著那首林佩君的成名曲。
林佩君也果然在那裡,站在一個角落,著陳銀石的動作,聽著自己的那首成名曲。
唐非嘆了口氣。
一個男人若是固執,那真的是九頭牛都拉不過來。
陳銀石終於發現了唐非,迎了上來,“我以爲你今天不來呢,沒帶吉他嗎?”他邊說著邊去取牆上的吉他,“沒關係,用這個吧。”
唐非接過,“老師,你這裡爲什麼叫守望,你在守望誰?”
他愣了一下,別過頭,“瞎取的,沒什麼意義。”
守望,無論放在什麼上面,都會顯得悲傷,帶著些微的卑微。
唐非聽了一會,對陳銀石道,“這首歌真好聽,寫這歌的人好厲害。”
陳銀石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我說真的。”唐非又讚道,“寫的真好。”
陳銀石低低迴道,“是歌手唱的好,投入了感情。”陳銀石苦澀的勾了勾脣,“她很可惜……如果她還在,天后的位置,她都坐上了吧。”他喃喃道,“她一直都那麼努力。”
“可是,她拋棄了她的搭檔,做人未免太不仁義了。”唐非未加裝飾,直接指責道。
陳銀石反而道,“她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你不能怪她,人首先得對自己負責。”
明明是被拋棄的一方,反而替拋棄他的人辯解說好話,果然是個傻子。
“我只覺得是寫歌的人投入了感情纔對。”唐非堅持的說道道,“這首歌意境真好,寫這歌的人真的很厲害。”
“是嗎?”陳銀石不知想到了什麼,“或許終期一生都不會有這樣的感情了。”過度燃燒了情感,以至於對其他任何都再也打不起精神放感情。
眼看著氣氛變得沉重,唐非便不打算在這上面深聊了。
“老師也寫歌吧?”她自然而然的過度著話題,“我覺得老師一定是很會寫歌的人。”
陳銀石道,“寫歌容易,要寫出好歌卻難,要感情到了才行。”
“老師的感情都給了誰呢?”唐非盯著林佩君所站的位置,裝作好奇的問道,“是林佩君嗎?老師看起來是她的頭號鐵桿粉呢。”
陳銀石一陣恍惚,隨即以爲唐非在拿他打趣,不自在的笑了笑,林佩君真是個又遙遠又很近的存在——忘不掉放不下拿不起握不住。
唐非垂下眼,在心裡再一次給陳老師打下“木訥”、“靦腆”、“不善言辭”的標籤。
“難怪老師沒有女朋友。”唐非又開起玩笑來,化解陳銀石的尷尬,這真是個矛盾的心裡,忍不住尖酸的揭他傷疤,看他神情黯然,不懂得自我脫身,終歸不忍,只能又把圈圈打開,不讓它畫地爲牢。
這種感覺真是相當的微妙。
唐非心念一動,眼睛盯著林佩君,嘴上卻對陳銀石道,“老師。你沒有女朋友,我也沒有男朋友,不如我們湊合著在一起唄?”
她說這話其實帶著些挑釁,目的在於林佩君的反應,哪料林佩君只是嘴皮子動了幾下,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一句。
倒是害羞的陳老師窘迫得連連擺手,“別……別開玩笑了。”
唐非哈哈一笑,“老師,你真是開不起玩笑,好啦好啦,我今天不學琴,這就走了。”話畢,朝陳老實招招手,轉身離店。方一背過身,她臉上就浮起一絲諷刺的冷笑,眼底深處卻隱藏著一些哀傷。
到底爲誰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