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朱祈安沒有回答。
他把唐非放在牀上,很是心神不寧的感覺。
跟進來的青世天道,“這雨蹊蹺,怕是有事要發生了。”
朱祈安沒理,什麼事也比不過眼前這個人的事兒。
他們都能算出唐非23歲是一個坎,以前以爲是青世天,現在看來就是一團迷霧。
這讓朱祈安很是揪心,又恨又氣又鬱悶,他一向不是大度的人,也討厭自己掌握不了的事情。
青世天卻道,“你這樣也沒用,還是先去找找緣由,或許能找到解決的方法。”
朱祈安扭頭看青世天,眼眸裡的一片幽深,青世天坦然對視。大火鳥最後長嘆息一聲,不得不承認青世天的觀點是對的。
他瞬間有了主意,身上那股強大的氣場又回來了。朝青世天道,“待會兒我會迴天宮一趟,你幫我好好照顧她。”
但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所以在迴天宮之前,他打算去廚房給唐非多做點能補充靈氣的食物儲存,主要還是希望能壓制唐非魔化的速度。
也正是因爲他這一決定,等他做完膳食,打算再去看唐非一眼之時,卻赫然發現唐非竟然不見了。
朱祈安大駭,唐非這樣不聲不響的消失,半點沒被他發覺,實屬蹊蹺。
他拉開門問待在客廳的青世天,“她呢?”
青世天也吃了一驚,“什麼?”
朱祈安伸手懊惱的扶額,立馬隱身,遁去了外面。青世天也趕緊跟了上去。
外面簡直是一片水世界,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就好像誰不小心打翻了某片江湖一般。四面八方都是水,有的地方甚至已經是一片小汪洋,不少低矮一些的小汽車都差不多被沒了頂。
這樣的天氣,唐非能去哪?
至於唐非到底在哪,終歸在同一片雨水之下。
她迷茫的漫無目的走著,儘管水已經快要漫到她的大腿,儘管雨水將她的頭髮泡的好像水藻。儘管雨水打在她的臉上混淆了蜿延的眼淚,可……唯有那雙哀慟的眸子,已經感染了四周的方寸之地。伴隨她的步伐,盪漾開去。
那樣的臉色,那樣的神情,已然不是唐非,或許說不完全是唐非。
……
越走,她身上的戾氣越重,如果用天氣來比喻的話,應該是特重度霧霾,指數五十以上。
直到她走到一顆大樹的對面,她死死的盯著那棵樹,彷彿那裡有一顆極大極亮極美的鑽石,看得眼眸猩紅一片。
有一個聲音在她耳畔鼓吹道,進去!進去!進去!
正當她想邁步的時候,正尋她的朱祈安終於到了,他伸手將唐非的掰過去,扶著她的肩膀,看到唐非的紅眼珠,嚇了一跳,露出了驚恐的神情。
唐非楞楞的看著朱祈安半晌,紅色的眼眸終於轉成了琥珀的顏色,朱祈安鬆了一口氣,伸手把人塞進自己的懷裡,“丫頭,丫頭……”
“我要去那裡。”唐非緩慢而堅定的說道。
朱祈安身體一僵,小心翼翼的道,“去那裡做什麼,那裡……”
“我要去!”唐非沒什麼情緒的重複。
朱祈安深吸了一口氣,這樣的唐非實在太危險,他嘆了口氣妥協,“過兩天,我陪你去。”
唐非遂不再言語了。
因爲已經找到了唐非,所以用法術召回了同樣在尋找的青世天。
唐非在看到青世天的時候,瞳孔略微縮了下,也未曾有任何言語,以一種相當冷漠的表情徑直進了門。
青世天朝朱祈安看了一眼,“她怎麼了?”
朱祈安盯著唐非的背影,她給他的感覺跟平時不太一樣,他頓了頓,慢吞吞的說道,“我覺得……可能是緋炎回來了。”
唐非懵懵懂懂,很多東西一知半解,但是此刻屋裡的那個人,很明顯有太多的秘密。
青世天雖然不記得緋炎的事情,但也知道緋炎便是他的妻子,當下垂下了眼眸,反身坐到沙發上,發出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房裡的唐非面無表情的聽著外面的對話,眼睛都沒眨半下。
事實上,朱祈安想的也沒錯,她的確有著緋炎的記憶,完整的記憶。
方纔她一腳站在劫關的門口,幸好朱祈安來了,把她拉了回來。
第二次了。
唐非看著自己掌心的紅痣,她還記得那滴淚滴在掌心時灼人的溫度。
自己每次緊要關頭,都是這個男子拉著自己回頭,這是什麼樣的一種緣分。
她問自己,唐非,你能下定決心做選擇了嗎?
問完這個問題,她扯出了一抹笑容,然後倒在牀上就睡著了。
這一睡足足睡了兩天。
一醒來,就立刻換了一套運動休閒服,出門就跟朱祈安道,“該出發了。”
朱祈安站起來,“去哪?”
“起點。”唐非模棱兩可的丟出兩個字。
青世天也站起來,“需要我嗎?”
唐非沒有看他,只是道,“去尋找你最重要的吧。”
去尋找你最重要的吧,我的事與你無關。
唐非率先走了出去,朱祈安緊跟了出去。
不出意外,唐非將朱祈安帶去了魔界。
再次來這裡唐非的心境,完全不同。
魔界也變了許多,雖然依然是暈紅的環境,但原先看到的小山峰之類的,已經不見了,倒是原先公主池那邊,又隆起了一座還算中等大小的山脈。也說不上山脈,跟人間的丘陵差不多。
唐非從進入魔界起,就沒有再說話,只是一步一步的朝那座山走去。朱祈安跟在他後頭。儘管心裡有疑問,卻沒有說出口,這會兒確實不是說話的時候。
唐非面上看似平穩,卻一腳深一腳淺的在魔界沙子裡踩著,朱祈安心細,知道唐非心裡定是半點都不平靜。
而且,隨著他們越來越接近那座山峰,邁的步子反而越來越小了。
不過再小的步子,也有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唐非怔怔的看著山峰,一動不動,許久許久。
這山和唐非以前在魔界看到的山沒有太多的不同,通體黑色,只是多了零星幾棵營養不良的樹苗和用兩個手就能數的清的雜草堆。而曾經的公主池,較之從前,又大了些許。
雖然蕭條,但好歹代表著生機和希望。
在自己都沒有注意的時候,淚水突然就模糊了視線。
她不想哭的,只是沒有忍住。
舔了舔嘴脣,她朝朱祈安道,“等下我不管做什麼事,你都別阻止。”
朱祈安皺眉,唐非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就往山上爬了。
朱祈安剛想跟上,唐非彷彿背後長了眼睛,堅決道,“你不許上來。”
這樣的唐非太怪了,但也讓他不能拒絕,他心裡明白,這是緋炎,是他拒絕不了的女子,只能皺著眉看著她攀登,直到登上頂端,其實也並未用太久的時間,朱祈安卻覺得彷彿看了一生。
唐非站在山頂,俯視整座山峰。些微的生機正在搖搖欲墜。
唐非站在山頂,眺望整個魔界,大地一片荒蕪,沒有太陽,沒有月亮,沒有清風,沒有雨水。
任何生機在這裡,等待他們的只是消亡,不過時間長短而已。
憑什麼!
上天仁慈所有,卻唯獨對這裡無情。
若不做點什麼,怎麼對得起,從這裡走出去的自己。
唐非眼睛一睜,裡面精光閃爍,一把金劍在手。天界緋炎帝姬,司淨火之值,而魔界上空,漫天的混沌與濁氣。
剛剛好!
幾道劍光劃過,整個世界頓時天搖地晃起來。
這麼幾道劃去,剛剛好,總能扯個縫出來。
震盪持續了一盞茶的功夫,結束後,朱祈安看到了漏下的光線,原來唐非竟在山頂的魔界上空用劍劈出了一條狹窄的裂谷。
魔界上空全是污濁之息,殘暴之戾氣,混沌一個塵,世上若有誰能劈開這些天地間最陰暗的東西,也只有緋炎的了,緋炎司淨火,專門消除淨化這些暗黑的東西。
光從裂谷裡漏進,風從裂谷裡漏進,雨水也會從裂谷裡漏進……
有了他們,這個世界便生機永存。
朱祈安明白了唐非的用意。
只是如此一來,魔界的魔物想要進入人間,那便太容易了。
朱祈安想象著人間生靈塗炭的景象,閉著眼睛無奈一嘆。
曾經的緋炎也顧慮著這個問題,所以冷眼看著魔界蕭條敗落,而今,她不能讓自己的母親一片苦心付之東流。
唐非把手上那個金明子給的鐲子摘下來,毫不猶豫的扔向裂谷旁邊的地方,直直的嵌了進去。
一句話響起,向四面八方蔓延來去。
犯我崑崙,其遠必誅!
聲勢浩大,氣勢銳不可當。
唐非亦道,“吾實不忍魔界如斯貧瘠,開此道只爲生存,誰若敢從此而出,爲禍世間,吾必殺之。”
說完便從山峰躍下,站到朱祈安身邊。
“你是不是不明白,爲何我要這麼做?”唐非又走到公主池的旁邊,手指在金劍上劃了一下,血珠滴滴入水,瞬間不見。雖是不見,卻還是存在,只是化成了一尾尾透明的游魚。
“我在等你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