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犯人上堂!”我不失惡趣的說道。這時捏拿的腔調(diào)就像唱大戲裡的縣官審犯人。
“大人!案犯已帶到?!彼申栆才浜掀鹞襾?,這說話都帶著一股唱戲的腔調(diào),很是有趣。
“升堂!”我一拍桌子。
“好啦,還是趕緊看看這小子,到底要幹嗎吧?!彼申柊讶送厣线@麼一扔,說道。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道。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其餘的你就別問了。”冷漠嘴裡冷冷地說道,恐怕此時冷漠心裡仍舊覺得自己大義凜然,要捨身就義呢。
“是你要殺我們好不好?”松陽說道,我和松陽此時都是莫名其妙。這個人也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瘋瘋癲癲的。
“你們這羣妖人,人人得而誅之!”冷漠又往地上吐了口口水,也許這樣看起來比較帥吧。
“老大,他在說你?!彼申栚s緊撇清妖人的身份。顯然這兩個字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我們怎麼是妖人了?”我問道。
“你們會法術(shù),你們該死!你們剛纔對那孩子做了什麼!別以爲(wèi)我知道!”冷漠瘋狂的咆哮著,顯然這些事情讓他非常的氣氛。
“就是因爲(wèi)你們這種人,才讓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冷漠說著眼淚就流下來了。
冷漠解開上衣,在胸口附近一道傷疤赫然在目,這是?
冷漠哭著,咆哮著,顯然慢慢的連神智都有些不清楚了。從他嘴裡,我聽到了他的故事,關(guān)於他身世的故事。
和講給老乞丐的差不多,自己悲慘的命運,家裡人都被降頭師害了,自己被降頭師抓去練蠱,後來又被抓去練小鬼。一生的悲劇就這樣造就了這樣一個人。
我感覺到很難過,本想罵他兩句,這時候卻又罵不出來。冷漠有些話說的對,這個世界上擁有法力的,會下降的,會術(shù)數(shù)的,對其他人的一生都可能產(chǎn)生影響。甚至這些人會去踐踏無辜的生命,這些人呼風(fēng)喚雨總以爲(wèi)自己無所不能,但是偏偏自大非常視百姓如芻狗!
我又想起來,伊斯蘭教兄弟說過的話。他們之所以不吃豬肉,其實因爲(wèi)這豬是專門養(yǎng)來吃的,和人一樣,和人一樣!當(dāng)時我還覺得很駭人,但是現(xiàn)在想來,不就如此嗎?
在某些強大的人面前百姓和芻狗又有和分別!天地不仁以萬物爲(wèi)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爲(wèi)芻狗!
但是,歸根結(jié)底還是太多的人心術(shù)不正。張超然自認(rèn)拜了七姑爲(wèi)師那天起,到現(xiàn)在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違背良心的事!我這幾年的時間裡行的正坐得端,我也不怕什麼因果報應(yīng)。
很多地方我很同情冷漠,或者說,我和他有相同的目標(biāo),那就是剷除這世界上心術(shù)不正的降頭師,還四海,玉宇一個清明。
我相信到頭來終究邪不壓正,我想這可能也是我和李玉終有一戰(zhàn)的原因吧,這就是宿命。不是天定,而是憑心而定!
“你走吧。”我嘆了口氣後,輕聲說道。這口氣不得不嘆,心裡的壓抑感很強。
“爲(wèi)什麼?”冷漠?dāng)E頭問道。
“因爲(wèi)我是個好人,有些地方,我和你目標(biāo)是相同的,所以我放你走?!蔽艺f道,然後叫松陽送他出去。
“知道了老大,這小子還真可憐的可以啊?!彼申栒f著,就去攙扶冷漠。
冷漠一下打掉松陽伸過來的手,自己一個人緩緩走了出去。當(dāng)然他出門的時候一縷夕陽的餘暉打在他臉上,顯出無盡的哀傷。
我和松陽簡單吃了點晚飯,這段時間誰也沒多說什麼話,因爲(wèi)這個人帶來的負(fù)面情緒太強烈了。我們都要好好消化一下,但是我有種感覺,冷漠,可能還會回來。
等到了晚上,我看時間也可以了就叫上松陽去冤魂說的那個地方,準(zhǔn)備進行超渡,順便把那裡處理一下。
“松陽,走啦!”我看松陽有點異常就喊了一聲。
“老大?!彼申柡鋈徽驹谀遣粍?,然後說道。
“怎麼了,不舒服?”我問道。
“不是,沒什麼?!彼申柋憩F(xiàn)的越發(fā)奇怪。
“到底怎麼了?要不我自己去吧,你好好在家休養(yǎng)一下吧。”我看松陽可能不太舒服。
“嘿嘿,其實我想說晚飯好難吃!”松陽忽然笑了,然後說道。
雖然總有些不對勁的感覺,但是他既然說沒事,想必是真的沒有什麼事吧。
“安啦,安啦!等忙完了,領(lǐng)你去宵夜,吃醬骨去?!蔽冶憩F(xiàn)說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道。
我和松陽來到冤魂出事的地方,果然這裡是一座立交橋,而且方位建造上確實是有些問題。我擡頭往上一看,這地方有一團白色的影子,想必這冤魂以前就一直留在這。
夜裡出門有個忌諱,就是不要從橋下走過,尤其是天橋。而且即便走過也千萬不要擡頭。因爲(wèi)從橋下走過,這個橋會攔在你身上。這時整個人的陽氣,福緣都會被壓低。
如果橋附近死了人,很可能魂魄會附著在橋上,不過是在橋的下面這一塊。一擡頭就會因爲(wèi)福緣低撞個正著,非常危險。
輕得受到驚嚇,大病一場。重的就會撞邪,像這次這個孩子一樣。而且從科學(xué)上講,天橋都是建在馬路中間的,夜裡走到馬路中間的話本身就會不安全。再加上往上看,那這個時候有車輛過來,很有可能就躲閃不及,釀成悲劇。
但是不管怎樣理解,還是小心爲(wèi)上!
我立交橋附近的地上,畫了一個圈子,這畫上圈子是爲(wèi)了一會燒紙錢方便。我打開魂盅,放出冤魂。這時冤魂的容貌已經(jīng)可以看清,看這樣子,他死的時候很真是慘啊。
我拿出符篆來,開陰路,引著魂魄走入正途,這纔好轉(zhuǎn)世。陰路那一邊便是幽冥,這一邊便是人世。一條短短的路,兩邊卻不相同。
“松陽,燒紙!”我說道。
松陽聽了我的話,就往圈子裡倒金元寶和紙錢,只是看著總有些心不在焉。倒完了,就點了火。這會燒完的紙錢都飛到這冤魂周圍,彷彿這一袋子錢都拿在他手裡一樣。
“去吧,上路吧?!蔽业f道,又揮了揮手。
這冤魂很有禮貌,鞠了兩躬,才進了陰路。
“老大,接下來,咱們幹嗎?”松陽問道。
“你小子到底怎麼了?”我看著松陽,就覺得不對,還是多問問好。
“老大,松陽願意一直跟著老大行俠仗義。”松陽忽然沒頭沒腦的說出這麼一句來。
黑夜裡,寒風(fēng)凜冽,不如白天那樣。當(dāng)然也可能是剛剛開了陰路,陰風(fēng)吹過來的原因。冷漠在遠(yuǎn)處正看著這裡發(fā)生的一切。
“我和你不一樣。我要殺盡所有降頭師!”冷漠依舊是冷漠,一樣的冰冷,從未改變?;蛟S冷漠知道我是好人,也許他也知道水月法師是個好人。
但是,他的路就是這樣。他太痛恨降頭師了,所以他一定要這麼做,這一種極端的偏激。或許只能說一句: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吧。
冷漠擦了擦手裡的弩箭,一會就靠它了。弩箭彷彿知道主人的心意,在月光下閃動著熠熠寒光。
“松陽,咱們得把這地方的風(fēng)水改了,讓以後這裡死的人,都能超生。”我說道。請陰兵過來,它們也未必會管,而且太過麻煩,我想還是改了風(fēng)水好一些。這樣叫幽冥界有轄區(qū)管這裡就好了。
“老大,這次,我來吧?!彼申栒f道。
“你?有辦法?”我問道,這個玩泥巴的懂風(fēng)水?
“我可以捏一個泥塑,然後倒掛在橋上,這樣就可以超生往來冤魂了。”松陽語氣平靜說道。
“今天玩泥巴的出息了啊。”我摸了摸松陽的腦袋,看看這小子是不是發(fā)燒說胡話。
“好了,一會老大幫我就好了?!彼申柕揭慌匀フ伊它c泥巴就開始捏了起來。
我看上去,好像是個菩薩的造型,這泥巴越捏越有神。只是這菩薩眼睛裡偏偏帶出一股悲傷了,也許是取“大慈大悲”之意吧。
只有大悲,才能大慈。這兩點要做到,難。這泥塑很快就捏好了,看上去果然是佛心見性,神韻流露出來。
“松陽你小子行啊。”我看著他手裡的泥塑說道。
“嘿嘿,吃飯的傢伙?!彼申栍悬c不好意思。
緊接著松陽給這泥塑拴上一根紅繩,就和我往橋上走去。松陽讓我?guī)兔ν聮爝@個泥塑。把繩子系在欄桿上,這樣泥塑就垂下去了。只要提的高一點,來來往往的車和行人就不易發(fā)覺了。
以後這條路段就靠這菩薩來維持了。
冷漠準(zhǔn)備好了手中的弩,距離剛剛好,喵了喵,正好弩箭射出的點就在我的後胸。這一箭刺進去,恐怕我就死定了。
松陽臉色有些古怪,這時卻也不動聲色,忽然往我後走了一步。與此同時冷漠手裡的弩箭也射了出來,瞄準(zhǔn)的我的後胸,可惜此時卻射進了松陽的身體裡。
“松陽,這繩子系不上啊?!蔽艺f道。
“老大,我來吧?!彼申柕穆曇粞e透出了疲憊。
我往一旁讓去,讓松陽把繩子繫上。這時,我地下頭,看見地上竟有幾滴血跡,我尋找這血液的來源,纔看見,一隻弩箭射進了松陽的後背。這角度剛剛好擋住一點,要不是看見血滴,恐怕我還矇在鼓裡呢。
我驚得嘴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松陽緩緩繫好繩子,又緩緩躺了下去。回頭看看我,嘴角還掛著笑。
“老大,松陽願意一直跟著你?!彼申栐俅握f起了這句話,我才明白裡面的意思。
泥塑一脈,最懂規(guī)避禍福,知人生死。所以才每每救人於危難之際。之前一直有我保護他,所以松陽纔會顯得無所畏懼,這一次是他救了我。只是這帶價實在太大了。
“松陽!”我抱著松陽的頭,眼裡的淚水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老大,松陽想說個秘密給你聽?!彼申栕旖且呀?jīng)泛了白了。
“好,好,老大聽著呢。”我趕忙說道。
“我家祖輩曾經(jīng)得到過一樣?xùn)|西,是你需要的,我知道?!彼申栒f著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他脖子上一根紅繩穿過一團已經(jīng)僵硬了的泥團。這正是松陽家裡世代相傳的重寶息壤。也是打開秦王地宮的信物。在秦王地宮裡,埋藏著泥塑一脈得來的重寶。
松陽在死前把這一切都告訴給了我,我只在一旁聽著。
“別怪他,他也是個可憐人?!边@是松陽說的最後一句話。他躺在我懷裡,安靜的去了,粘著鮮血的手緊緊握住息壤。
“招十方惡鬼,聽我號令!”我眼神一片通紅。
“我之所命!誰敢不從!”隨著我手中符篆在空中打著旋,一道道青綠色的靈光顯現(xiàn)出來。這十方惡鬼盡聽我令,立即找到了害死松陽的冷漠。
十方惡鬼不斷侵?jǐn)_著冷漠,這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折磨更是心理上的。松陽可以不怪,但是我不能。即便我不殺他,也要讓他付出代價!
第二天,於老的病人就多了一個人,那就是冷漠。冷漠已經(jīng)被惡鬼折磨瘋了,是這徹底的瘋了,或許這樣對他來說是個不錯的結(jié)局。
每到月末那三天,一個月臺都會有一個老乞丐去那裡等人。老人每個月都會準(zhǔn)時來,然後又失望地離開,直到死前也沒變過,因爲(wèi)這是約定,永遠(yuǎn)的約定。
附近來了不少新的乞丐,很多人說那個老乞丐有病,因爲(wèi)他不斷地講著同一個故事,關(guān)於一個人的故事。一個降頭師獵人的故事,但是這個故事一直流傳了下去,或許是因爲(wèi)故事本身或許是因爲(wèi)這老乞丐的執(zhí)著吧。
降頭師獵人的故事就此結(jié)束了。冷漠的結(jié)局,在我眼裡是幸運的,豬腳遠(yuǎn)比我仁慈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