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看著柳如風三人下山去,寧小丹和展謂慢慢回山寨中。
呆瓜躺在床上,面色仍然蒼白如紙,再次面對這張臉,寧小丹心中五味陳雜。
記得以前,她不只一次見過呆瓜不帶傻氣的睡顏,每次都想:這樣一個帥氣的男人,他若是恢復記憶,對她會是怎樣的態度?到時他若認不得她了,她會不會傷心?
只是無數種設想,卻從來沒有欺騙……
原來被人騙的滋味真是不夠好!
她那么信任他,甚至毫不顧忌地跟他同睡一張床,就算洞房花燭被算計,她還覺得自己占了便宜,覺得他很無辜,吃了虧,卻其實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中。
原來更傻的人是她……這太諷刺了!
了塵說他一顆癡心,可這樣的癡心為什么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綁架來的愛還是愛么?
難道他就沒有看到她被綁來時的驚惶,擔憂,抑或是他本就抱著游戲的態度故意捉弄她?
可是,不管怎樣,看到他這樣衰弱地躺在床上,寧小丹仍是有些心疼。
嘆了口氣,她坐在床邊,見屋里并無外人,便問展謂要劍。
“姑娘用劍干什么?”展謂一邊遞劍給她,一邊疑惑問道。
寧小丹不答,拿起劍在自己手臂上割了一道口。
“姑娘……”展謂失聲叫道。
“不要緊!”寧小丹沖他笑一笑道:“我用血液救一救他!”
展謂愣了愣,皺眉說道:“他又沒有生命危險,你何必白白流血,了塵大師說過,你的血流多了對身子可不好!”
“沒關系,最近也沒怎么流血。”寧小丹將手臂伸到呆瓜嘴邊,輕輕說道:“我想看到他早點醒!”
她現在心里很亂。
最初聽到柳如風叫呆瓜騙子,說他在裝傻騙自己時,她下意識地想逃避。
她不愿深究呆瓜到底有沒有騙自己,她催眠著自己:呆瓜最多不過是她人生中一個朋友而已,反正她已經決定將他留在山上了,他騙沒騙自己并不重要,她趕著去救朱復。
但當她真正一步步踏出山寨,聽著呆瓜一一聲聲的呼喊,想著她和他也許從此不會再見面時,她的心便難受起來,直至聽到他受傷,看到他倒在血泊中,她才明白,呆瓜在她心底的地位,其實和朱復是一樣的!
所以她在沒有親眼看到呆瓜醒來的情況下,她無法安心下山,所以她必須得返回來喂血給他。
但了塵的話,卻充分地證明了他一直在騙她,這個她不能逃避的事實讓她驚訝、委屈、不滿,卻悲摧地找不到恨的感覺,所以她現在迫切想做的事情,便是盡快救醒呆瓜,問一問他為什么要這樣騙自己!
“寧姑娘,云兄的臉色已經好多了,你看是不是可以收手了?”展謂見寧小丹就那么怔怔坐著任血液滴了半個時辰,不由擔心提醒。
“哦……”寧小丹這才從紛亂的沉思中反應過來。
呆瓜的臉色確實好多了,卻沒有醒來。
“再流一會兒,得看到他醒來我才放心!”她答道。
“主母,在下覺得展大俠說得有理,”金三郞上前說道:“上次我岳丈那么重的病情,也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可如今已經半個時辰過去了,少主還不見醒來,定是有其他原因,主母不如先收了手,等明天再說!”
“明天?”寧小丹并不收手,嘆氣說道:“我怎能等到明天?我必須今天就走!”
柳如風他們還在山下等著,誰知道山寨這些人會不會想辦法對付他們?
就算山寨的人沒問題,但朝廷并沒有放棄追捕他們,多在一個地上停留,便多一分危險。
朱復也還在宮里等著被救,要不是不放心呆瓜,她怎會在這里多呆一刻鐘?
“主母這是何苦,救人也不急在這一天兩天!”金三郞苦著臉勸道。
想了想,他又賠笑著建議道:“要不主母你就留在山上,咱們這山上的人馬,盡管展大俠挑,挑著誰便隨著他上京城去救朱公子,只怕比主母你親自去好呢!”
他的話音剛落,展謂便不滿說道:“不行,寧姑娘怎么也不能留在這山上!”
“難道你們要她冒著生命危險去救朱公子?”金三郞冷笑說道:“你們這樣做豈不是太自私?”
“你胡說八道什么?”展謂瞪眼說道:“我不會讓主母去救主子的,我救她下山不過想安頓好她沒有后顧之憂而已,將來救出主子來也好讓他們團聚,救主子的事,由我一個人去救就可以了!”
展謂從來沒有想過要寧小丹去救朱復,當初在京城,聽說寧小丹被擄走后,他又悔又急,禍不單行,偏偏他父親那邊又傳出朱復沒能出來的壞消息,兩件事如沉重的大山壓得他差點喘不過氣來,他的自信也被打擊得一點不剩。
若不是了塵拿話安慰他,又替他焚香占卦,說朱復和寧小丹都安然無恙,只等著他去救,將來大家都有大團圓的日子,他當時肯定已經瘋掉了。
后來情緒穩定后,他聽從了塵的建議,先將防范森嚴的朱復那頭放一放,出來尋找寧小丹,一來以防她再被朝廷抓回來,二來救回她后,若是朱復那里有個意外,也可以用她的血液救一救。
但他從來沒有考慮過讓寧小丹跟著去京城救朱復,為了寧小丹的安全,他和了塵早就商定不會讓她再踏進京城半步。
但他也知道,寧小丹對呆瓜有感情,所以在壩場上時,他就由著柳如風說朱復等著她去救,也沒有辯解,果然寧小丹便丟下呆瓜急著下山了。
但此刻金三郞卻以這個來指責他們利用寧小丹,他不得不解釋,不然怕他們死活不放人,到時免不了一番打斗拼殺才能下山。
他不想走到那一步,因為他看出寧小丹并不想有人在這件事情上受到傷害。
“既如此,那你就留她在這里好了,有我們保護著,豈不是很安全?”金三郞又說道。
“不行,她必須跟我下山!”展謂的語氣不容商量。
“你這人怎么這么固執自私?”金三郞不高興說道:“她是你主母,也是我們的主母,我們總不會虧待她!你雖然功夫好,但卻還要顧著去救你家主子,到時主母的安全誰來負責?而我們這里人多勢眾,生活安定,若是為著她好,就應該留她這里!”
“你說這么多沒用,”展謂冷冷說道:“反正就不能留她在這里!”
寧小丹被他們擄來,不過一個多月而已,卻被騙得與呆瓜成了親,若他再留她在這里,只怕真連孩子也快有了,那他家主子和小主子怎么辦?
“你這人……”金三郞見展謂不容商量,還想再說,寧小丹卻喝住他道:“都別說了,我的去留,由我自己決定,我救不救朱兄,也由我自己決定,任何人也攔不住我!”
除非將她綁起來,不過他們定然不敢對她這么做。
“寧姑娘……”
“主母……”
金三郞和展謂都無奈地看著寧小丹,想勸,他們都知道寧小丹的選擇是什么。
“好了,我的主意已定,你們勿需多說!”寧小丹看了一眼臉色已經逐漸恢復的呆瓜道:“現在最要緊的便是讓他醒來!”
或許是折騰了一上午,又或許是流了血的緣故,寧小丹覺得異常疲倦,說話也有些提不出氣來。
“你不要緊吧?”展謂瞧出她的異樣,關切問道:“怎么臉色這么白?你趕緊收了手臂!”說著,他便伸手來拉她。
“不,呆瓜他還沒有醒來呢!”寧小丹掙扎著說道:“我得等他醒來才放心。”
展謂一聽惱了,生氣說道:“若他裝作不醒來,你是不是一直要流血下去!”
寧小丹愣了愣,看了呆瓜一眼,說道:“他……不會的……”
這話,她說得底氣不足。
呆瓜的傷勢并不嚴重,這都流了半個多時辰的血,他還不見醒來,只有兩個原因,一是因為她血液的功效已經很弱了,他不醒;二是因為呆瓜明明醒了,卻不愿睜眼或故意不睜眼。
想起一個月前,她還用血液救過馮老爺子,寧小丹便默然了,突然她覺得身心疲憊,意興闌珊。
“他怎么不會?”聽展謂生氣說道:“了塵的話沒錯,他既做了初一,今天怎么不會再做十五?我們走我們的,他總死不了!”
寧小丹不說話,收了手臂,默默擦拭著傷口,展謂忙過來幫忙。
金三郞見寧小丹表情有異,忙說道:“主母,你別聽他胡說八道,少主他是真的昏迷……不過你喂了他這么血,應該也快醒了吧?”說著,他去搖呆瓜,連聲叫著“少主,少主……”。
寧小丹也不理,站起身沖展謂說道:“我們下山吧!”
“好!”展謂高興答應著,提劍在手來扶她。
“主母……”金三郞叫了一聲,又去搖呆瓜,焦急說道:“少主,你快醒來啊,主母她要走了!”
寧小丹和展謂走到門口,這時屋里才傳來一聲熟悉的:“丹……”
寧小丹沒有回頭,她假裝沒聽見,繼續跨出門去。
身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然后一雙手緊緊抱住她,呆瓜慌張說道:“丹,你別走!”
“你這騙子,先前果然是裝的!”展謂瞪著呆瓜,憤怒說道。
呆瓜卻不理他,只緊緊抱著寧小丹,喃喃說道:“丹,你就這么絕情地拋下我不管么?”
寧小丹使勁兒扳開他的手,回頭盯著他,冷冷問道:“是你無情,還是我絕情?”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