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她取名金桐,意味梧桐孕育的金色鳥兒,可以和鳳凰媲美,與日月爭輝。
它還沒長大,還沒長成威武雄壯的英勇風姿,只是毛茸茸的一團,就和沒長大的小雞一樣,跑快了翅膀揮揮還要摔筋斗。
臻胤有的是時間,他精心照料,滿心歡喜地等待著它長大,光想象著它英姿颯爽的模樣,就知道會是何等的威風凜凜。
也該是如此風姿,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可是金桐太貪吃了,凡是好吃的它都要嘗嘗,一吃就停不下來,臻胤只想它多吃一點就可以快快長大,一直把好吃的好喝的都堆在它面前。
養(yǎng)了幾百年,臻胤才發(fā)現(xiàn)了問題。
金桐已經(jīng)胖得飛不起來,伸出翅膀揮揮揮,硬是飛不上去,飛得最高的一次才臻胤頭那么高一點,著實讓人郁悶。
一只不會飛的坐騎,帶出去也是丟人現(xiàn)眼,臻胤索性就對外保密,對內(nèi),當然是強迫金桐減肥了。
作為神主的神獸,威風凜凜是必須的,你這胖得都快走不動了,你好意思當我的神獸嗎?
于是金桐走上了一條并不太長的減肥之路,它整天眼淚汪汪地看著臻胤,那小模樣可憐急了。它從出生那天開始臻胤就沒讓它受過委屈,沒過幾天他就心軟了,任由它吃下去。
大不了就當個寵物養(yǎng)吧,反正神殿生來就有的神獸多得很,沒必要委屈它。
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日子也算過得去,至少比之前一個人的時候要好得多。
雖然這寵物有點胖,不會飛,比較能吃,還喜歡粘人,又不愛洗澡,還要鉆被窩,除此之外其他都還挺好。
凡間有句話叫女大十八變,用來形容金桐也沒毛病。
它那天突然就不吃不喝,一直掉毛,整整三個月,臻胤還以為它病了,正想著要不要找個懂點的人來看看,它又精神抖擻了起來。
只見它抖掉一身的絨毛,渾身鋪滿金色的羽毛,宛如一把把的利刃整齊排列。一聲長嘯震動天地,它一飛沖天,金光隨之鋪撒一地,把臻胤都看呆了。
據(jù)說那天六界震撼,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神獸,威風凜凜,英姿颯爽,就和臻胤想象中的一樣。
他那天既歡喜又惆悵。
歡喜它終于長成了自己想象中的模樣,震撼六界,惆悵它晚上都睡樹上,不會再跟自己擠著睡了。
一向貪吃的金桐對吃的都不再感興趣,無論他拿出什么對它吸引力都不大,它就立在枝頭了望遠方,收斂起一身金色的羽毛,宛如一尊神圣的雕像。
臻胤感覺失落又惆悵,這明明是他所希望的,不知道為何會覺得傷心難過。
那天夜里他拿出了一壺酒,獨自飲酒,一向立在最高枝頭的金桐忽然就飛了下來,伸出尖尖的嘴啄了一口。許是覺得香甜,又多喝了兩口,后勁一上來就醉得不行,最后連飛回樹上的力氣都沒了,就趴在他腿上睡得香甜。
他撫摸著它順滑的羽毛,已經(jīng)不如它的絨毛柔軟,總有些遺憾。
一人一鳥,就這般倚在樹上醉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清晨的陽光灑下來,才幽幽轉(zhuǎn)醒。
金桐剛醒的時候有些迷糊,用羽毛掩面,打了個哈欠,撲騰撲騰著回到它的樹上,繼續(xù)做神圣的雕像。
臻胤突然就很懷念,它小時候貪吃的模樣,即使不會飛,胖得走不動路,他也想養(yǎng)著它一輩子。
日子一晃,已經(jīng)好幾萬年了。
十二方神器,神界便擁有三方,已經(jīng)是可以主宰六界的存在。魔界想要立足,也必須要有世代相傳的神器,才能保證一直延續(xù)下去。
魔界魔尊兀嘰,是六界公認的強者,足以和神主相匹敵,他的野心也絲毫不遜色于他,妄想爭奪神器,被他重創(chuàng)。
事到如今,神魔大戰(zhàn)已經(jīng)是避無可避。
六界不允許同時存在兩個強者,兀嘰太強了,強到臻胤必須親自出手的地步。他下了戰(zhàn)帖,料定以兀嘰的性子定會赴約,可他沒有料到兀嘰是帶著必死無疑的心思來的。
他使出致命一擊,要與他同歸于盡。
臻胤那時候是真以為自己要死了,活了幾十萬年,一直以為自己活夠了,可是想到會死去還是會不甘心。
他拼盡全力抵抗,也知道不一定能抵抗,他只知道最后關(guān)頭,是金桐撲過來為他擋住了致命一擊。
臻胤被重創(chuàng),他倒下去之前只瞧見漫天的金色羽毛落下,撒向六界,他伸手,也只抓住了一根,就如同流星急劇落下。
他在神殿醒來,陪在他身邊的是余子書,一個帶著強烈目的接近自己的天神,卻是唯一一個陪在他身邊的人。
枉自他身為神主,位高權(quán)重,只怕全天下的人都巴不得他死去。要么趁機崛起,要么踩著他上位,沒人會憐惜他半分。
就像那日緊要關(guān)頭,愿意擋在他身前的,也只有金桐罷了。
手中還握著那根羽毛,璀璨刺目,像一把鋒利的刀,看一眼都會割傷自己。他嘆了一聲,數(shù)之不盡的惆悵,“小桐呢?它在哪里。”
“我為它凝成了一縷魂魄,引入輪回,假以時日,它總會回到神殿。”
臻胤有些茫然,“會嗎?”
“它出生在神殿,無論走得有多遠,終究是要回來的。”
是啊,它一定會回來的,因為這里是它的家,它只有回到這里才有一夕溫暖。
可他還是憂心忡忡。
他不知道它重新投胎會變成什么模樣,會不會受委屈,會不會吃不飽,會不會被虐待,照顧它的人,會不會像自己一樣寵它?
越是想,這股憂郁就越是籠罩著他,無法自拔。
臻胤輕輕打開盒子,里面正躺著那只羽毛。幾千年都不曾磨滅它的光芒半分,還是那般璀璨奪目,足以遙想它一飛沖天時是何等的英姿颯爽。
他想到以前的事,有些走神,身后突然竄出一個小腦袋,盯著那只羽毛驚嘆:“哇!這什么鳥兒的羽毛,居然會發(fā)光誒!”
臻胤遲疑著轉(zhuǎn)頭,瞧見她沒心沒肺的模樣,突然就如釋重負地笑了,灼灼如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