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晉獨自去了很遠的地方,一路上看到過人生百態,也嘗到過酸甜苦辣。他最擅長卜卦算卦,最喜歡撥弄人的命數,常常逗弄著不知情的人,看著他們悲歡離合,還樂此不疲。
撥弄得多了,也就逐漸明白那些線有什么作用。比如他當年撥斷別人頭上的那根線,便是命脈,斷之必死。
有些是事業線,越緊越事業有成,可太緊了卻又很容易撥斷。有些是健康線,打個結便會生一場好不了的病,除非解開,否則身體就會一日不如一日。
當然最有意思的還是姻緣線,不粗不細,不長不短,甚至不松不緊。它通常連著兩個人,大多數是一男一女,就系在右手尾指之上。一般來講,生出姻緣線的兩個人是命定的姻緣,無論經過多少磨難,最終都總會走在一起。
這種線一旦出現,便會將他們兩人的命運緊緊相連,所有的線都會隨之改變。更奇怪的是姻緣線很難折斷,便是在中間打上結,也總有解開的那一天。
柳晉生了好奇之心,曾試過幾次。
可是那種線極其柔軟,無論用多大力,都無法將它真正意義上的折斷。他試了用剪刀,可是凡物根本就觸碰不到它們。
柳晉陷入了沉思。
他有個想不通的問題。
為什么人身上只有姻緣線是無法折斷的,而其他線卻很容易改變?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很久,直到有一天,他親眼瞧見一個人死去,那根姻緣線終于斷了,他才明白,原來所謂的姻緣線,也并不是永恒。
這種死亡就可以輕易斬斷的線,感覺也沒有什么了不起,柳晉終于轉移了注意力。
沒過多久,就迎來了他人生的大轉折。
他隱姓埋名,終究還是被人揪了出來。他們把他捆綁在石柱上,搭建桃木架,要把他當妖孽一樣燒死。
他們說他罪大惡極。
他們說他是安王的走狗。
他們還說沒有他的卦,就不會有這十年動蕩不安。
可是他們都不關心,他是不是迫不得已。
桃木火光沖天,烤得他幾乎要褪層皮。底下一片歡呼叫好聲綿綿不絕,就連柳晉,都以為自己真的是個妖怪。
若不是妖怪,又怎能輕易撥動那些線?
若不是妖怪,又怎會隨意把玩他們的命運?
枉自他桀驁一生,自負一世,即使算盡了天下人,也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最后還不是落入這些愚笨之人手中?
天降大雨,將他淋得狼狽不堪,淋熄了這場酷刑,卻淋不熄他心頭的火。他仰頭望著天空,雨落進他眼中模糊一片,只瞧見無數光芒灑在他周圍,好似隔絕了一切。
他看到了一個神仙落在他面前,仙風道骨,手執一支短蕭,一身白衣干凈無塵。
“你是誰?”大火讓他喉嚨發干,聲音都是啞的。
wωω?тTk ān?c○
神仙笑了,短蕭在指尖微微一轉,看起來格外平易近人,“仙號劫莒,可喚我一聲仙尊?!?
柳晉可不是崇拜什么神仙的人,他從來都不信天,更不會信這莫名其妙的神仙,當即嗤笑了一聲,“有何貴干?”
劫莒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一點也不介意他的無理,反而還笑瞇瞇地回答了他的問題:“天帝知你是難得一遇的奇才,特命我來將你帶回,引你修煉?!?
柳晉直勾勾地看著他,“修煉成仙之后,可能無所不能?”
劫莒也是個有趣之人,當即道:“可以無所不能,卻不可無所不為?!?
柳晉挑著眼角看他,即使狼狽不堪,也絲毫不減他的自負,“那無所不能的仙尊,可否先將我放下來?”
劫莒“啊”了一聲,才反應過來柳晉竟被綁著跟他聊了半天。當即揮動指尖斬斷繩索,于漫天光芒之中,帶著他消失在雨幕。
柳晉來到一個很陌生的地方,也就是傳說中的仙境。腳下踩的是云霧,頭上飛的是天馬,這里的每一個人都是絕色之姿,身上衣衫艷艷,好似能發光。
劫莒笑瞇瞇地看著他,“可還喜歡?”
柳晉略略點頭,“還行。”
“你若修仙,便可一輩子住在此處?!?
柳晉聽罷也并沒有多動心,興致缺缺地問道:“有何好處?”
“你可以長生不老,看盡人生百態?!?
說實話,他的話并沒有多大誘惑力,那一句“人生百態”反而讓他精神懨懨,懶洋洋地問道:“還有呢?”
“還有就是掌管命數?!苯佘焐裆衩孛?,沖他眨眨眼睛,“天庭正缺一位司命,若你能勝任,便可掌控凡間所有人的命運,到時候如何更改,都是隨你心意,沒人會說你半句不該?!?
柳晉微微有些心動,可還是沒答應。
劫莒不甘心,拿出了一把精致小巧的剪刀,上邊金光流轉,刻有一個古怪的符號,“這把小剪可不是普通的小剪,它可以剪斷兩人之間的姻緣線。你若答應我做司命,我就將它送給你,但是你不可以告訴別人?!?
柳晉徹底心動,眼睛都亮了,伸手便去拿那把剪刀。
劫莒握緊不讓他拿,勢在必得地望著他,“可答應?”
柳晉點頭,又去拿小剪。
劫莒還是不給,“斷人姻緣是大過,弄得不好還要受罰,你好奇可以,但我丑話說在前頭,切勿亂用?!?
柳晉點頭,終于拿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天帝為他授封,金筆玉硯刺得眼睛疼,“你若要成仙,應當有一個仙號,你希望吾賜予你何等稱號?”
柳晉微微俯身,“請天帝賜我‘無言’?!?
天帝莞爾,賜下“無言上仙”的稱號,因為他總不告訴別人真名,所有人都只當他叫柳無言,時間一長,連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叫什么。
修煉成仙,對他來說太過容易,成為司命,對他來說也太過容易。他從生下來就清高了半輩子,就連做了神仙,也改不了他的自負,所以天庭少有跟他走得近的人,他也不屑與他們為伍。
他肆意掌控著別人的命運,總將自己放在眾人的頂端,享受著至高無上的從容,將別人的懼怕盡收眼底,直到他遇到那個人。
余子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