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干脆,很快便落盡。
三人整理干凈,準備打道回府。靳褚正打算撲進禾錦懷里,享受她溫暖的懷抱,卻沒料到她轉身跟著余子書走了,一點也沒有要回頭的意思。
靳褚來的時候霸氣橫生,走的時候凄凄慘慘,只能跟在他們屁股后頭追。他索性變成狐貍,踩著禾錦的腳步前行,一路上聳搭著腦袋,萎靡不振。
當他抬頭望著并肩的兩人,怎么看怎么美好,總有些刺眼。
漸漸地,他的腳步便慢了下來。
有些不明白她都不理自己了,為什么還要追上去。
可是當他停下之后,禾錦卻回了頭,什么都不必說,只蹲下朝他伸出兩只手,就已經是治愈心傷最好的良藥。
靳褚一路撲騰,跳入她懷中,一個勁地往里鉆。他總以為自己想要的東西很多,其實只要她心里有他,其他都不重要了。
余子書側頭,伸手摸了摸狐貍的毛發。因為太突然靳褚沒來得及躲,被他摸了個正著,一手柔滑。他輕輕笑了起來,嫡仙一般的容顏,爽朗如風,恬淡如云。
靳褚郁悶地趴在禾錦手臂上,搖晃著他的狐貍尾巴,“小爺的頭是你能摸的嗎?”
余子書莞爾,又抓緊時間揉了兩下,揉完便不動聲色地收回去。
禾錦笑道:“臭狐貍,還真是死傲嬌。”
“豈止傲嬌。”
靳褚冷哼一聲,不做理會,維持他高傲的模樣。
月光撒滿他們走過的路,兩人一狐,倒也其樂融融。
江瑜將靈藥制成藥丸給兀瓴服下,想了想又渡入靈力調整好他的內息,吹滅燈火離開讓他安然休息。
夜色已經籠罩下來,妖界白天晴空萬里,夜里便星辰滿目,確實是美極。
他仰頭望著樹上的祈夢之,打趣道:“小夢,樹上很涼快嗎?一直待在上頭。”
祈夢之瞥了他一眼,冷漠地收回視線,“樹上很安靜。”
“再怎樣也得下來,成天爬樹干嘛?別人看見了,還以為咱家養了猴子。”
祈夢之:“……”
他抓住赤焰劍從樹上一躍而下,抖落一地桃花,正好落了江瑜滿臉。
他一點也不介意地笑了笑,拍掉身上的花瓣,又嬉皮笑臉地跟了上去,“小夢啊,這里房間甚少,他們爺孫都去隔壁人家睡了,騰了三間房出來。十六殿下是傷員得睡一間,小錦回來得睡一間,只有委屈你跟我一起睡了。”
祈夢之想都沒想,直接道:“我睡樹上。”
“這怎么成?別人看見了還以為我欺負你,其實我對你好得不能再好,簡直是掏心掏肺,就差掏肝了……”
他的聲音念念叨叨念念叨叨,聽得祈夢之心煩意亂。他猛地停了下來,回頭瞪著他,“那你睡樹上。”
江瑜想了想,立馬一本正經道:“我覺得你無私奉獻的精神挺好,我頗為感動,夜里涼,睡樹上記得帶一床被子。”
祈夢之冷哼一聲,抱著他的劍走入黑暗當中,很快便消失在黑夜里,如一匹孤勇奮戰的獨狼。
江瑜目送他離開,手中的扇子轉了個圈,又回到原位,意有所指嘆道:“某人今晚心煩意亂睡不下,怕是連樹都不需要咯。”
到了夜深禾錦才回來,她往兀瓴屋里看了一眼,便回到她的房間睡下。剩下余子書和靳褚沒有房間可以睡,大眼瞪小眼。江瑜倒是盛情邀請他們同睡,可這兩人愣是不愿屈尊就睡,在院子里背靠背坐了一夜。
天蒙蒙亮,祈夢之才回來。
他身上還帶著潮意,不知在哪惹的露珠,浸濕了衣袍。手中的劍從不離身,他的容顏棱角分明,仍舊如一把鋒利的刺,讓人不敢去觸碰。
余子書微微睜開了眼,“你回來了。”
祈夢之在石桌旁坐下,低低應了一聲。
余子書聽罷起身,因為保持一個姿勢坐得太久,起得并不是很順暢,“正好我有些話想問你,不如就趁現在問了。”
隨著他的走近,祈夢之的身體逐漸緊繃,正襟危坐,“你想問什么?”
“天帝發出詔書,召集六界討伐魔胎,派出昀峙和劫莒兩位上仙,還讓柳無言從旁協助,可是真的?”
“是。”
“他們何時開始的?”
“三個月前,已經到達魔宮。”
余子書微微抬起眼瞼,“天帝是如何得知魔胎一事。”
“欽天監所言。”
“還有一個問題,也是最重要的問題。”余子書微微壓低了聲音,往屋內看了一眼,“你救兀瓴時是什么情況。”
“遭人追殺,全身經脈盡斷。”
“可告訴過你在何處受傷?”
“他說是西魔主帶人闖入南溪山,殺了所有人,將他重傷。”
“那他身受重傷逃出來,又是怎么躲開那些追殺。”
祈夢之聽罷抬起了頭,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救他之時,追殺他的只是一般的人。”
余子書淡淡一笑,“這就對了。”
明明是法力最弱的人卻活了下來,明明沒有“蛞”卻被西魔主追殺,明明經脈寸斷卻能茍延殘喘至今。
這十六殿下,當真是個迷。
等他問完了話,祈夢之再次抓住赤焰劍起身,不知又要去哪。
“你一夜未睡,還是稍稍休息下吧。”余子書出聲阻止了他,“江瑜也快起了。”
“不必。”他丟下生冷的兩個字,尋了棵爬上去靠著,閉上眼睛便算作休息了。
祈夢之這人看著冷心冷情,實則不然。余子書淡淡一笑,撫平衣袖,指尖凝出一顆石子彈到靳褚臉上。
靳褚“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迅速左右看了看,還是迷迷糊糊的狀態,“誰打我?”
余子書半撐著腦袋,似笑非笑,“只是叫你起床。”
靳褚完全被擾了清夢,想咬他的心都有了,“我用不著你叫我起床。”
余子書微笑。
禾錦打開門,沒想到院子里這么熱鬧,瞧見靳褚坐在地上睡覺有些意外,“你昨天沒去房間睡覺嗎?”
靳褚立即委屈巴巴,“房間太擠,床又太小,睡不下。”
禾錦一聽,這哪能睡外面啊。當即道:“那今晚你變成狐貍跟我睡吧。”
靳褚一下子眼睛都亮了,“唰”地變成狐貍,兩三步跳到了她懷里,舔著她的下巴。
余子書終于笑不出來了。
這說的再多,想的再深,算的再精,也不及有些人天生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