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綾不知道余子書和靳褚會不會累,至少他不覺得累。人活著就是這樣,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總要處心積慮地付出點代價。
他扶住腳步搖晃的禾錦,她渾身冷得嚇人。每次一到這樣的雨夜,她的身體就和死人一樣冰冷,無論喝多少酒都無法暖和起來,唯有鮮活之血才能驅(qū)趕冰冷。
她靠在他身上,抵著他胸口固執(zhí)地追問,“是不是?”
風(fēng)綾垂下眼瞼,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fā),企圖讓她平靜下來,“因人而異吧,我不覺得喜歡你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禾錦抬頭看著他,醉意讓她看不清楚東西,眼前總是模糊一片,“為什么?”
“讓我覺得累的是,你明知道我喜歡你,卻不讓我喜歡你。”風(fēng)綾說完淡淡笑了,聲音微涼,“你若愿意接受我的喜歡,我想,我會喜歡你一輩子,無論發(fā)生什么樣的事。”
是了,風(fēng)綾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總是默默無聲的站在她身后,盡他所能,護她周全。無論多少人與她為敵,他都會毫不猶豫地站在她身后,等著她回頭。
禾錦假裝不知道,可不代表她真的不知道。風(fēng)綾的情意如水,不如靳褚火烈,不如子書沉重。他只會站在她身后為她解決后顧之憂,無論她什么時候想到他,回頭的時候都總能看到。
兒時情意,說白了不過是玩伴罷了。
禾錦寂寞,所以選擇了最弱小的風(fēng)綾做玩伴。她護著他,也不過是出于保護弱者的心態(tài),就和保護泓淵一樣。
長大之后禾錦漸漸將風(fēng)綾忘卻,變成一個陌不相干的人。無論他是報復(fù)也好,感激也罷,其實于禾錦而言都沒有太大干系。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他會選擇站在她身后,陪她一起生死與共。
便是從朋友的角度上來說,風(fēng)綾都做得太過了。只是他恰恰又用了最溫和的方式,絲毫不顯得突兀。
風(fēng)綾并不在乎禾錦的沉默,他知道此時說得再多,她也不會接受自己,因為兩人之間還有個靳褚。
等靳褚走了,再說也不遲。
他想,自己都等了這么久,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就稍稍安下了心。
風(fēng)灌入大殿,刺骨得冷。風(fēng)綾將禾錦一把抱起,進入內(nèi)殿,“怎么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禾錦有些厭倦地閉上眼睛,手臂輕輕垂下,“都殺得差不多了,哪還有貼身的人。”
風(fēng)綾試探著問:“青鳶沒有貼身伺候嗎?”
禾錦嗤笑了一聲,“他若貼身伺候,早死幾百回了。”
風(fēng)綾對這個答案還算比較滿意,笑著將她放到床上,彎腰拉起被子將她蓋住,“好好睡一覺,以后還是少喝點酒,傷修為。”
禾錦靠在枕頭上,睜眼將他望著。
風(fēng)綾幫她掩好被子,關(guān)上窗戶,吹滅燭火便打算離開。
黑暗里他的身影很模糊,只剩一抹幽暗的白色。禾錦破天荒地開口問道:“你要回去嗎?”
“嗯。”
“這么晚了,怎么不留下。”
“不了。”他沒有回頭,“宮里還有些事,得回去處理一下。”
他的身影隱沒在黑暗當(dāng)中,那身白色的衣袍總讓禾錦想起在凡間看過的一句話:君子之交淡如水。
風(fēng)綾關(guān)上大殿的門窗才離開,外邊的雨還沒停,他站著看了許久,忽然道:“有什么話不能當(dāng)面說,躲躲藏藏做什么?”
門口的樹葉輕輕晃動了一下,露出一個濕漉漉的狐貍腦袋,警惕地看著他,“這么晚了你來做什么?”
風(fēng)綾只覺得好笑,“錦兒是我夫人,我為什么不能來?你應(yīng)當(dāng)問我為什么要走才對。”
靳褚氣得磨牙,最討厭這種皮笑肉不笑的偽君子,“你不過是她名義上的夫君,十七才不會喜歡你這種人。”
風(fēng)綾的神情一下子變得曖昧不明,想要故意惹惱他一般,輕聲道:“你又怎知沒有假戲真做?”
靳褚這下子是真的不能忍,他猛地朝他撲過去,伸出銳利的爪子直直沖著他的臉。
風(fēng)綾側(cè)身躲開,腳下輕輕一轉(zhuǎn),就避開了他的攻勢。
靳褚落地化為幽熒,四爪蹬地,齜牙咧嘴發(fā)出可怕的低吼聲,氣氛頓時劍拔弩張。
“錦兒剛?cè)胨灰承阉!憋L(fēng)綾微微闔上眼瞼,聲音微微有些不悅。
即使再想揍風(fēng)綾一頓,靳褚也怕吵醒了禾錦。先不說她會不會生氣,只怕她為這事傷神,又睡不了安穩(wěn)覺。
靳褚連忙化作人形,一只手撐著石柱,雙目兇狠,擺出一副“他今晚不把事情說清楚,就別想走”的架勢。
風(fēng)綾不慌不忙,靜靜地看著他,“倒是你,名不正言不順,還留在這里做什么呢?”
剛開始聽到這話確實很氣,可是靳褚很快又想通了,冷聲道:“我是沒有名分,可你又算什么東西?你不過是頂著十七夫君的名義,就自以為是,她心里到底有沒有你,你比我清楚。”
這話仿佛觸到了風(fēng)綾的逆鱗,笑意一下子淡了許多,連帶著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對勁。
“我和十七這段時間不過是因為余子書的事情,在冷戰(zhàn)罷了。可她心里終究是有我,只要我肯服軟,這里就沒有你能插足的地兒。”靳褚說完還不覺得痛快,又繼續(xù)道:“你知道她寵我,怎么無理取鬧都能包容,到時候,你那口頭上的名分比紙還薄。”
他說的都是實話,可是風(fēng)綾,從來就沒給他和禾錦和好的機會。
風(fēng)綾將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拂到耳后,眼底三分譏諷,七分冷冽,“是嗎?”
“你大可以試試。”靳褚強硬地宣誓他的主權(quán),不容別人染指,“除了余子書,我沒輸過誰。”
“呵呵……”風(fēng)綾笑了起來,眼底藏著一抹妖艷之色,“希望能如你所言。”
他不等靳褚回答,便踏進雨幕之中,緩緩離開,腳步不急不躁。看起來禾錦確實寵靳褚,一旦他服軟,自己就沒有半分勝算。
可誰知道呢……
風(fēng)綾揚起一抹輕笑。
我斗得過凜冬,斗得過余子書,又怎么可能斗不過你一個靳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