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夢。
冰茶一個人走在空無一人的森林里面。說是森林卻不是正常的森林,因為整個森林只有一種植物,都是些青黑色的樹干與樹枝,瘦瘦高高的槐樹樹。這些槐樹的枝干異常慎人,就像是干枯得只剩下骨頭的尸骨。并且他們就如同從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長勢,高度,枝椏生長的方向全部一樣,恐怕連樹干上的所有紋理與樹干里年輪的走勢也都是一模一樣的。
夢里的冰茶神態緊張,就像是一個失去方向被獵人無情追捕的幼鹿。他故意把身子挺直,拼命掩飾著疲憊感。是不能松一口氣的,只要稍微一松氣生命就會被隱藏在暗處的獵人呼吸間奪去。
雖然冰茶并不清楚那個隱藏在暗處的不明物種,究竟是個是個人還是個怪物,但是與生俱來的警惕附帶的直覺告訴冰茶,對方一定會威脅到自己的生命。
可就這樣走下去,出口又在哪里呢?冰茶早就失去了方向,他甚至不清楚有沒有在兜圈子,據說人在極度恐懼時會下意識走出弧線,沒準冰茶根本沒有離開剛開始的地方。
那剛開始的地方又是哪里呢?
出口在哪里?
我又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來這里干什么?
我,又是誰?
各類問題如同走馬燈,在冰茶的大腦里面一點點隱隱閃現,他費盡心力也想不起任何事情。并且在出現一個新的問題后,冰茶總會恰好忘記自己本來應該記得的下一個問題。久而久之,冰茶忘記所有的事情成為一個被恐懼所驅使的行尸走肉的僵尸是遲早的事。
“水美爾~我已經藏起來啦,快來抓我呀,你不認真找肯定找不到我喲~”
鬼魂一般的囈語再一次從四面八方襲來,聽到聲音的冰茶神情異常慌亂,與他一貫鎮靜的性格迥然不同。冰茶捂住雙耳,瘋了似的往前方跑。好像只要拼命跑,拼命跑,冰茶就能躲開,再也聽不到那個過分熟悉的音色。
但是,它總是如影隨形,就像是長在冰茶的耳邊不能擺脫。
“水美爾~你為什么不開心呀?肚子又痛了嗎?沒關系,沒關系的只要有我在,你就不會悲傷。”
冰茶盡力跑得很快,不擅長運動的他沒跑幾步就開始氣喘吁吁,卻不能停下來。咒術在這個夢里應該是被列為不明物體的,身體里的“馭”就如同冰塊一樣,無論冰茶怎樣驅動,它都沒有一絲反應。
終于,冰茶摔倒了,停了下來。
他哭了,夢里是感覺不到疼痛的,他的大腦卻確實已經接收到疼痛的信號,冰茶便借著疼痛將積壓了兩年之久的眼淚全部流發泄出來。
“你,你不是死了嗎?為什么,為什么就不能消完全失呢!”冰茶的聲音因為哭泣變得模糊不清。
“水美爾,你餓了嗎?”
如同鬼魂般的囈語總是說一些毫無相關的話,就好像她與冰茶沒有生活在同一時間。也確實沒有生活在同一時間,她是過去的,而他是現在的。過去的東西總能傷害現在的東西,從來沒有出現過現在的力量去改變過去的結果。
許久,冰茶的身后慢慢地出現了一個人影,明明知道那里站著一個人,而她的面容就像是被刻意隱藏了,或者說是冰茶下意識故意忘記了她的樣子,所以她就只能以無顏女的形象出現在冰茶的夢里。即便如此,冰茶還是無法完全將她全部抹去,不然她怎么又會再一次出現呢。
她將白皙瘦小的手輕輕撫摸冰茶的頭,她的手太小巧了,放在剛成年的冰茶的頭上都顯得突兀不自在。冰茶趴在地上用手死死地捂著臉,不看她。
就這樣又過了許久。她才輕輕地說,語氣不是責怪也沒有憤怒更不會毫無感情。而是像老朋友之間親密問候。
“你為什么不救我?”
沒有夸張到被噩夢驚醒,甚至是直起身。冰茶很正常地睜開眼睛,夢境與現實自然就被分割開來。
冰茶閉眼穩定心神,各種器官漸漸恢復工作,自動收集周圍的信息,他睡在木板床上,屋子里是沒有人的,不遠處木桌上的茶杯還冒著熱氣,空氣中有檀香的味道。
不,等等!這些都不應該是重點。
抬手,風咒·卷風送。發動,原本在一旁抱著冰茶睡覺,甚至一條腿已經壓在冰茶肚子上在輕輕摩擦的萬天被冰茶突然地無情地重重地摔下床。
萬天瞬間跟周公告別來到現實世界。他蹭一下站起來,而后又捂著腦袋慢慢地蹲下身子。
“哎喲,哎喲,疼死我了,什么情況,我怎么摔在地上了?!”
萬天瞅瞅冰茶。
冰茶在慢條斯理地整理衣服。
萬天在等冰茶自首,按照他的簡單的邏輯這個屋子里沒有第三個人,自己又不會摔自己,那問題肯定出現在冰茶身上。見冰茶始終不說話,萬天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他:“你難道沒什么要交代的嗎?”還刻意用審犯人的口氣問。
“沒什么要交代的。”
“好啊你,這還沒幾天你就開始欺負我了!你……”萬天感覺此時的他跟冰茶打架那簡直是螞蟻跟大象叫板最終結果沒有任何懸念,“你有種,有本事等我吃胖,吃胖了我的一屁股你都受不了!”
“你知道這是哪里嗎?”
萬天哼一聲,轉身走去木桌前喝茶。
冰茶在考慮用不用找一個精神病醫生給萬天看看,轉念又一想,找精神病醫生也沒用的,畢竟醫生能治病。智商先天性缺陷又不是病,是沒辦法醫治的。
蘭雨此時剛好買回晚上要做的把菜放到廚房后,推門而入。
萬天趕忙低頭喝茶,不敢看她。
“冰茶,你醒啦。”看到已經起身的冰茶,蘭雨問候道。
冰茶帶著疑惑上下打量面前的女孩,蘭雨披著一身輕紗素衣,素衣里面套著同樣顏色的輕紗連衣裙。衣服樣式跟神都里的長袍有些類似,不同的是腰間系著腰帶。這應該是萬劍閣人特有的打扮,冰茶還從來沒有在別處見到過。原本清新的打扮,蘭雨頭發上卻戴著大紅色珊瑚發簪,固定著頭上的凌虛髻。這顯得蘭雨的裝扮變得有些不太尋常。而蘭雨也不能全說是女孩,蘭雨散發出來的氣質是介于青春女孩跟風韻女人之間的。單純中透露著一些嫵媚,蘭雨的年齡還不大,嫵媚出現在她身上真的太早了。
“怎么了?我有什么地方長得很奇怪嗎?讓你一直看著我。”
冰茶盯著蘭雨警惕地問:“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是萬天告訴我的,怎么,難道你的名字是什么高級秘密還不能讓別人知道?好了啦,既然如此,那我把我的名字也告訴我們就公平了。”蘭雨走到冰茶面前繼續說,“冰茶你好,請允許我做個自我介紹,我叫蘭雨,如你所見是個女孩子。”說完還吐吐舌頭。
可是冰茶聽到蘭雨那句毫無設防輕易說出“是萬天告訴我的”后,他的在意的就再也沒有放在應該放在的地方。在搞清楚所有來龍去脈之前,冰茶想先確認另一件事實。
“也就是說,萬天你并沒有跟我一樣昏迷到現在。也不是迫不得已才跟我睡同一張床。”
萬天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也不知道是因為還在跟冰茶慪氣,還是另有原因,萬天突然變得異常貧比他平時還要貧。萬天說:“那可不,以哥哥強大的實力怎么會跟你一樣昏迷不醒呢,還是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昏迷了,大丈夫是不會出現這種情況,至少也要弄清楚為什么昏迷才決定要不要昏迷對吧。不然你一個人跟一個猴子搞得你莫名其妙地昏迷了,這真的太讓人擔心了。”
蘭雨在一旁輕笑。
萬天偷偷看著蘭雨。
而冰茶的臉色陰沉得越來越難看。
“可以確定,你是后來才去床上睡覺的。”
到現在,神經大條的萬天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回答說:“昏迷后,啊呸,什么昏迷后,是哥哥我一直實力地清醒著太累了,就去躺了會兒。”
輕輕抬手,三級咒術,水咒·斷空流域,發動。
好了,房屋外有了足夠的水元素。
風咒·卷風送,發動。
萬天又一次突然地無情地重重地被送出屋子。
冰茶雙手合十,咒術融合,三級咒術,冰咒·九龍冰鐘罩,發動。
半聲慘叫,另外半聲因為萬天被冰茶特意加厚的冰咒扣壓在院子里,已經聽不到了。任憑萬天如何叫喊,冰茶都不會聽到一個字。
冰茶在發動咒術的同時,眼睛一直在盯著蘭雨,如果蘭雨是一個無相干的人,那她肯定是第一次見冰茶發動咒術,那也必然會跟萬天第一次見冰茶時一樣的表現,甚至是被突如其來的的神跡嚇到。如若不然,那她一定有問題。冰茶是不相信機緣巧合的,所有的機緣巧合一定是事先處心積慮的安排。
蘭雨瞪大眼睛看著冰茶,這一次換做冰茶身上有了什么奇怪的東西,讓蘭雨一直盯著他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