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捂著手上的手臂，鮮血涌出，她終于感覺到了久違的疼痛，還沒看到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見又是一個攻擊過來，而夏冰璃只是站在原地，雙眼冷冷的看著她，那雙眼睛里看不到憤怒和仇恨，卻令子夜覺得有些發慌。

“你……”剛說出一個字就見無形的攻擊沖了過來，帶著巨大的氣流，如薄薄刀片劃過皮膚一般，子夜的脖子上立刻出現了一條血痕，雖然傷口不大，卻異常疼痛，不易察覺的黑色煙霧緩緩注入傷口，破壞著這具身體。

這時候從剛才開始就沒有參與戰斗的鳳凰仰頭一聲尖厲的鳴叫，渾身燃起火炎，緊接著從口中飛出一團火炎，不斷擴大，將眾人圍在里面，形成一圈火炎墻壁，雖然沒有溫度卻觸碰不得，為的就是限制子夜的活動范圍。

“嘖，該死的鳥！”子夜咬牙。

“吶，想知道擊中你的力量是什么嗎？子夜女神。”夏冰璃淡淡的開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是在說一件最平常不過的事情，一黑一紅的異眸微微瞇起，看得子夜連連后退幾步。

“這是……”子夜本想回答，卻瞄見夏冰璃身后的場景，不由得改了表情，嘴角一翹，邊給自己療傷邊說，“嘖嘖嘖，這就是所謂的代價啊，該來的總會來，是不是？”說完伸手一指。

夏冰璃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左亦言，他依舊抱著已經沒有了呼吸的璃語跪在地上，只是沒有再哭泣，一動不動，任誰喊他也沒有反應，大概是傷心過度了吧，眾人都這么認為。但是夏冰璃卻覺得心臟仿佛靜止一般，幾乎是忘記了呼吸，脖頸上的項墜發出強烈的光芒，異常刺眼，這光芒持續了幾分鐘便緩緩熄滅，發出輕微的碎裂聲，便脫離了鏈子掉在地上，然后隨風逝去。

“言？”

“喂，這是怎么回事！？”風啟有些暴躁的說。

夏冰璃緩緩一步一步走過去伸手去觸碰左亦言的肩膀，大概是有些用力，就見左亦言的手一松，璃語摔在地上，一頭金發鋪散開來，而左亦言也向后倒去，砰地一聲，揚起一陣微塵。

“言？”夏冰璃愣了一下，看著倒在地上的人，心里不安起來，扯下還留在脖子上的鏈子，體內的力量開始相互撞擊，一股血氣沖上心頭。

左亦言的眼睛是閉著的，眼角還有些許淚水，不同的是嘴角留有一絲血跡，脖頸上圍了一圈紅色的咒文，幾乎是生生刻印在了皮膚上，看著很疼。齊齊躺在地上的兩人，在夏冰璃看來是多么的刺眼，一個是很重要的雙生子，一個是朋友。

真是太危險了，該來的果然還是會來啊。

子夜的聲音從上空傳來：“夏冰璃，你和你的雙生子早該在當年死去，是左亦言太傻，要你們活下來動用了禁忌之術，以為將你們分離主體就可以活下去。沒聽說過嗎？不僅僅是復活者受到代價被侵蝕生命，就連施術者也會在對方死去之后死去。所以啊，你失去了所有，絕望吧……”子夜最希望的就是看到眾人絕望的表情，會讓她擁有更強大的力量。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夏冰璃并沒有露出悲傷的表情，不知道是在掩蓋還是根本不難過，只是蹲下身去給璃語制造一個保護罩，保證一會兒戰斗的時候不會傷到遺體。

“能坐起來嗎？”夏冰璃問，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人包括子夜都有些疑惑。

就見左亦言緩緩睜開眼睛，臉色并不是很好，伸手擦干凈嘴角的血跡，坐起身來，手輕輕觸碰脖頸上一圈的咒文就會疼的呲牙咧嘴，不禁低聲咒罵。事實上子夜剛才的話并沒有錯，但是脖子上的咒文并不是要他死亡的咒，而是當初璃語的老師昶老神仙給他下的，為的就是阻止禁忌之術對施術者的反噬，不過這件事誰也不知道，至于夏冰璃為什么沒有盲目的認為他死了，是因為脖頸上的項墜是承載了左亦言傳來的訊息而碎裂。

“女神大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就是用人們的絕望來儲存和增加力量的，對吧？我怎么可以隨便死去然后讓大家傷心呢？”左亦言忍著胸口的疼痛冷笑著說，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一旁沈動作很輕的扶著他。

“喂，你沒事兒吧？”風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擔心的問。

“我沒事兒，只是……”左亦言笑的無奈，視線定在保護罩里的璃語，心如刀絞，繼續說道，“冰璃，我已經失去璃語了，請你、請你也不要離開我。”

夏冰璃沒有回話，身體似乎很不舒服，三種力量相撞擊讓他疼的出了冷汗，視線有些模糊，腦子里總有個聲音在說話，那是自己的聲音，卻無比陰狠，一直在勸他大開殺戒。他不是不想殺了子夜，但是體內的力量太過強大，以自己現在的能力恐怕會出現控制不住的局面，到時候就不是殺死子夜那么簡單了，身邊的朋友都有可能被他失手殺死。

殺。

“閉嘴……”

殺了子夜，是她制造了一切悲劇，你和你雙生子的命運都是拜她所賜，所以，夏冰璃，你必須殺了他，用這些力量，用弒神者的力量，殺！殺！殺！殺

！

“閉嘴！”

殺！

夏冰璃的身體一僵，隨后緩緩起身，臉上再次面無表情，抬頭一言不發的看著子夜，這時身后四位王者的王者之刃忽然震動起來，共鳴的震動聲咔咔直響，脫離主人的手飛向上空，忽然紛紛碎裂化作光芒飛至夏冰璃手中，就見他右手探進光中一抽，竟抽出一把銀色的長劍，劍柄是咬著劍身的龍，在劍抽出的一瞬間，是響徹天空的龍吟聲。

子夜一驚，趕緊捂住耳朵，卻還是晚了一步，胸口一悶嘔出一口黑血出來，力量也減掉了不少：“該死，這劍……”

夏冰璃一閃，眨眼間出現在子夜面前，與她對立而站，距離雖遠了些，但絲毫不影響他的戰斗，只見他抬手揮劍，銀色一閃而過劃破長空，伴著那刺耳的龍吟聲，再看子夜已經是捂著胸口神色很是不好，一條長長的傷口出現在身上。

子夜“呸”的吐出一口黑血，皺眉道：“初代弒神者之劍——龍咬！？真行啊，我說這東西哪兒去了，原來是被做成王者之刃掩人耳目......但是你沒有弒神者的力量，又怎么能將我殺死呢？”說完沖了過去，隨手幻出一把長劍刺了過去，夏冰璃不躲，就連動作都非常緩慢，但是當子夜的劍靠近身體的時候，誰也沒看清楚，只見一陣火花四濺，子夜手中的劍斷成兩半落了下去，而子夜本人也飛了出去，狠狠撞在火炎墻壁上，疼的直皺眉。

夏冰璃沒有停歇，瞬移沖到子夜面前，冷冷的舉劍刺了下去。

“啊……！”子夜疼的喊了出來，咬牙抬手握住劍身，連手掌都割破了，血液順著劍身流下，卻被劍給吸收，龍吟之聲越來越大，終于忍不住的子夜一聲怒吼，乍看之下是個弱女子的她卻將刺進骨頭里的劍給拔了出去，聚集力量向夏冰璃胸口拍去。

夏冰璃眉頭微皺，身體側著避開了子夜的攻擊，并且向后一躍，在距離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

子夜覺得不對勁，她雖然感覺到了黑化者的力量，也感覺到了紅蓮的力量，卻發覺似乎還有一股不同的力量，并沒有太過強大卻透著一股致命的氣息，讓她體內奪來的神格開始不穩定。

“該不會是……”她看了看那把劍，再看夏冰璃那處之泰然的神情，心里咯噔一下，隨即就見夏冰璃將劍高高舉起，上空出現一個漩渦，數條光帶就像閃電一樣落下，注入劍中，剎那間白光一閃，刺的眼睛睜不開還有些疼痛，接著耳邊就響起龍吟聲和劍揮過來的聲音，趕緊聚集力量與之抗衡，兩人的力量相撞擊，發出巨大的撞擊聲，形成波紋狀擴散開來，方圓百里都被毀得一塌糊涂，地面震動著裂開，土塊嘩啦嘩啦的往下掉。

“啊啊啊啊……”子夜因為承受不了這樣的力量而慘叫，吃力的抬起頭看著面前這個眼睛里毫無感情的夏冰璃，腹部的刺傷越來越痛，弒神者的力量侵入體內的每一個地方，將神格破損，在渾身如骨裂的疼痛下，子夜奪來的神格終于被毀壞，而她也重新成為一個普通人。“呵……原來如此，夜羽那小子給你弒神者的力量了嗎？該死……該死…….該死！啊！”

夏冰璃抬手掐住子夜的脖子沖了過去，再次將她抵在火炎墻壁上，火炎灼燒著身體的疼痛加上傷口的疼痛，子夜幾乎是要昏過去，勉強用身體里還殘存的一點黑暗力量抬起手來，微弱的光芒自指尖而出，卻在靠近夏冰璃的時候熄滅，難怪對方不躲，因為已經沒有用了。

“咳咳……”被掐著脖子沒法正常說話，子夜拼命的呼吸想要得到一點新鮮空氣，支撐著根本不跳的心臟的法術也開始減弱。

夏冰璃開口道：“改變命運…….改變……命運……”說完緩緩揚起手中的劍，向著子夜心臟的部位刺下去。子夜自知自己終于要完了，認命的閉上雙眼，但是她并沒有迎來死亡，等了許久也沒見動靜，睜眼看去，只見夏冰璃手中的劍停在了半空中，眼中似乎也多了一份說不上來的感情，令她一愣。

“冰璃在干什么？”莊洛琳抬頭看著停止攻擊的夏冰璃不解的問。

殺！殺了她！

腦海里自己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夏冰璃卻無動于衷，附在劍上的滅之力也消失不見。

“啊哈，怎么？夏冰璃，你難道不想殺了我嗎？我已經毫無反擊的能力了，你們人人都恨我，為何不趕快下手？”子夜冷笑。

夏冰璃低頭，與子夜靠的很近，幾乎是臉貼臉，他湊近子夜耳邊輕聲問了一句話，雖然沒有語調卻令子夜身體一僵，腦子一片空白，就連身上傷口的疼痛都忘卻了。她怎么能忘記，當初自己的野心只是想占領天界罷了，她是掌管人類的神，那時候還從未想過傷害凡人一分一毫，直至那一天。她愛上了一位凡人男子，總以為自己是很幸福的，若不是那人故意被一直喜歡她的芷月看見，若不是芷月滿心恨意的告訴了天帝，自己又怎會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

所以她恨，恨凡人，恨人界，她想要毀滅，從墨林那里逃了出來，卻終究還是被殺死了。

想要復活，讓毀滅人界成為游戲的一部分吧，不是更加有趣嗎？

“師父，什么是愛情？”

“愛情啊，是罌粟花，美麗的毒。”

夏冰璃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還在璃語體內的時候，透過那雙眼睛看到子夜輕啟薄唇，一字一句的念著那首《瑤華》，想起子夜那滿是淚痕的臉頰。

“殺了我，否則終有一天我還是會回來毀掉一切的，別忘了，我可是墮神，十惡不赦的家伙。”子夜咬牙。

“子夜，你在求死，你一直希望能有個人來真正的將你殺死，而這個人就是你的徒弟假璃語。我不是，我只是夏冰璃，一個雙生子，所以我不動手。”

子夜微微瞪大雙眼，并沒有回答，定定的看著夏冰璃。

“子夜。”

“…….”

“你還愛著他，對吧？”

一瞬間，子夜的腦海中滿是很久以前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的場景，還有對方越來越清晰的面孔，原來，再一次想起來的時候不是恨，而是太過甜蜜的回憶，眼淚滑落臉頰，滴在滿是鮮血的黑衣上。因為那一滴眼淚，身上的那件黑衣忽然退去顏色，一點一點的變成一件干凈好看的白衣，長長的裙擺和衣袖隨風搖擺著，并沒有被身后的火燒壞。

夏冰璃看到這樣的場景，長長舒了一口氣，手中的劍瞬間消失，額間的紅蓮標志也不見了，雙眼都恢復成黑色，一頭金發披散在穿著紅衣的肩上。身子一頓，力氣就像是全部被抽走一樣，頭很沉，身體向后倒去。

“子夜……”

“什么？”

就像你曾經進入我夢境說的，相信自己能夠戰勝困難，阻止了這一切，請容我也叫你一聲師父。雖然恨你。

夏冰璃張口，到嘴邊的感謝話還是沒有說出來，眼睛在閉上的那一瞬間，說道：“請救救他們。”

子夜自然知道他說的什么意思，苦笑，自己的剩下的力量再加上生命，用盡的話就可以讓被毀滅的人界恢復原狀，死去的人也能夠復活，因為他們都是無辜的。

好。

子夜張口說。

夏冰璃終于閉上眼睛，身體沉沉的摔了下去，最終被左亦言穩穩接住，才放心沉睡。

左亦言起先很緊張，不知道他和子夜在上空究竟發生了什么說了什么，在看見他墜落下來的時候心臟仿佛停止跳動，趕緊跑過去接住，感受到那均勻的呼吸之后才放下心來，將他輕輕放在璃語身邊。

集走過來，召喚靈樹給夏冰璃治療，雖然沒有傷口，但也能緩解疲勞和力量的副作用，綠色的光芒緩緩注入胸口，臉色也好了許多，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可是璃語卻……

想到這里，左亦言的眼神暗了下來。

這時空間開始崩潰，化為碎片然后消失，而眾人又重新回到殘破不堪的A市，上空是一群神仙，他們似乎是已經發現了人界的消失終止了，也發現了夏冰璃他們回來了，在松一口氣的同時又很警惕，因為他們看到地上的夏冰璃和璃語和一身白衣的子夜。

“璃語！”終于意識到不對勁的梓月見飛到地面上，看著保護罩中滿是鮮血的璃語，幾近崩潰，“不是說了要活到最后嗎？不是說了只有我才能將你殺死嗎？說話啊！璃語你給我醒醒！！！璃語！”梓月見的臉上盡是淚水，滿眼滿心都是璃語的他根本無暇估計子夜為什么還活著，跪在地上，打破保護罩大喊著。

沈想走過去卻被什么人一把拉住，那種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感覺從手心傳入大腦，猛然轉身，就見詠月嘴角帶著笑意，身上沒有傷痕，她立刻明白夏千夜為什么在那時候出現在自己面前了。身體落入詠月那溫暖的懷抱，就聽對方在耳邊輕聲說：“我回來了，沈，我回來了，是千夜讓我回來見你的，他……很愛你。”

沈不說話，只是埋進詠月懷中。

子夜站在半空中，看著周圍的一切，閉上雙眼雙手合十握在一起，額間亮起白光，黑發和白衣在風中飄著，好似當年那個溫柔善良的子夜女神，一時間眾人失了神，隨著亮光，地面開始震動，卻不是要塌陷，而是令所有碎片重組，恢復A市原來的面貌，包括哪些枉死的凡人們。烏云散開，刺眼卻很溫暖的陽光灑在大地上，一座座高樓店鋪出現在人們視線，人們重新站在街道上，但似乎是失去了之前的記憶，依舊說說笑笑走過，更沒有看見這邊的場景。

當其他城市也和這里一樣恢復原狀之后，子夜睜開眼，看著眼前的一切，釋然的笑了笑，身體發出光芒漸漸透明，然后化作光點消散在空中，只留下那一句“夏冰璃，謝謝你。”幾個字，只可惜昏睡中的人并沒有聽見，不過子夜已經很滿足了，最終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不見。

上空是眾神的歡呼聲，震耳欲聾，淹沒了梓月見撕心裂肺的喊叫。左亦言抬頭，看著晴朗的天空：“一切都結束了啊，璃語，你看見了嗎？”

可是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