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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祥雲走進市文聯辦公室時,對方以爲他尚未回去,聽說他是回去了又再來,便吃驚起來,不相信天底下會有這麼快的辦理人事調動的速度。石祥雲將縣裡的特殊情況說了一遍,市文聯的人都笑了起來,說他若不解釋,就會讓人懷疑他是被原單位攆出來的,那樣他們就得重新考慮他的調入問題了。
石祥雲住進一家招待所,等市文聯有關人員去辦商調函。他打電話找市裡的幾個朋友,剛巧他們都不在。後來他纔想起,這個時候上面的人都喜歡往基層跑,弄點土特產回來過年。這已成了不成文的規定,大家都心照不宣。
沒事做時,石祥雲找了幾張紙,趴在房間的寫字檯上寫縣文聯的年終總結,照著往年的老套路,他將馬珍珠一手操辦的“殘疾人書畫展”“一九四九年以前參加革命的老幹部詩歌大獎賽”和“鄉鎮幹部公文寫作比賽”等等胡吹一通,然後纔將自己今年創作情況累計成一組字數寫上去。寫完後一數頁碼,總共還不到三千字,離宣傳部年年規定的總結不能少於五千字的要求還差得很遠。他絞盡腦汁又將文聯如何做好黨對文藝領導的工作寫了三百字,將配合時事政治宣傳黨和國家的方針政策寫了三百字,將抓計劃生育、防火防盜、愛國衛生和雙文明建設等亂七八糟的事情加在一起寫了四百字。
石祥雲花了一整天時間,人油寫幹了也只寫出四千字,離五千還差一千,他恨不得找張《人民日報》摘錄一些文字抄將上去。
天黑時,市文聯辦公室的小許來看他,順便告訴他商調函明天才能辦好。小許順手拿起他寫的那份總結看了看後,笑話他,如果按這總結上說的,再過兩輩子他也別想調到市文聯來。石祥雲解釋說,不能自己吹噓自己。小許不同意,他提醒石祥雲長此謹小慎微,人會變得猥瑣,人格也會蛻化,還說不少有才華的業餘作者,就是這樣被環境和自己扼殺的。
石祥雲被這話觸動了,吃晚飯時他要了二兩酒和一隻燒雞,自斟自飲。回到房間時,新聞聯播已經播完了。
趁著酒興,他鋪開紙重新寫起總結材料來。這一次他不再感到彆扭,渾身上下有一種酣暢淋漓的感覺。剛好兩個小時,就將總結寫完了,一數稿紙竟有八千字出頭。
石祥雲跑到樓下總服務檯給蘇江家掛了一個電話,先說總結已寫好了,有八千多字。蘇江聽了非常高興,石祥雲趁機叫他喊梅丹接一下電話。蘇江隨口同他開了幾句玩笑後,就過去將梅丹喊來了。
分開才一個晚上,也沒有什麼要緊的話,無非是問一問石頭的情況,家裡有沒有事以及編輯部或出版社來沒來電報或者郵政快件等。梅丹囑咐他,自己看了天氣預報,明天氣溫在零下三度,要他多穿點,若帶的衣服不夠就上街買一件,還說錢的事小,人的事大。
放下電話後,石祥雲回到房間洗了一個熱水澡,那蓮蓬頭裡的水很有勁,衝在身上舒服極了。洗完澡躺在牀上,他有些後悔出來的頭天晚上不該沒理梅丹。他覺得很難熬,便翻出一個小本子,在上面找可以通電話的人。翻了一陣,目光落在一行清麗的字上,他愣了愣後忍不住撥了這個電話號碼。
那邊電話響了三聲後,一個女人的聲音就響起來。
石祥雲說,小雁嗎,我是祥雲。
小雁說,你怎麼想起我來了?
石祥雲說,我現在就住在你家附近。
小雁說,那你趕快過來呀!
石祥雲說,跟你說,我馬上就要調到市裡來了。
小雁說,聽我的話,你快過來!
石祥雲忍不住答應了。放下電話他又有些後悔,愣了十來分鐘後,還是出了房間。他和小雁是在火車上認識的,後來小雁拼命給他寫信,他沒有理她,並將她的所有的信都給梅丹看過,然後當著梅丹的面一一燒燬。奇怪的是,燒完信後,他反倒有些惦記她了。
石祥雲按照記憶中的地址找到小雁的家,剛一接觸那門,門就自己開了。
小雁穿著睡衣坐在客廳裡等他。
說了幾句話後,他心情才放鬆下來。
兩個人坐在那兒說話一直說到天亮,石祥雲擔心的事絲毫不曾發生。
吃了小雁做的早點,臨出門時,石祥雲隨口問了一句,她爲什麼在電話中表現得那麼急。小雁說其實沒什麼事。可就在將要開門的那一瞬間,小雁一下子撲到他的懷裡。
等到他真的出門時,已是下午了。
石祥雲在小雁的牀上仰面抱著小雁時,才發現牆上有一張結婚照。這樣他就大膽起來,不再擔心小雁懷孕和逼他離婚的問題。他們反覆多次地**,竟一點也不覺得累。臨走時,小雁吩咐下次一到就給她打電話。開門後,他見樓道里無人,竟然回過頭來吻了小雁的手背而不是嘴脣或臉。
回到招待所,一打聽,沒有任何人來過。他趕緊矇頭睡了一覺,結果小許什麼時候進屋他都不知道,醒來時天已黑了,那份商調函就擱在牀頭櫃上。
他一爬起來就給小雁打電話,想再去她家。
小雁卻說今天不行了,她丈夫可能會回家。
石祥雲悶頭想了一會,便決定坐夜班車回家。
他退掉房間來到車站。車一開動他就睡著了,並且一口氣睡了六個小時,客車進到縣境才清醒過來。等到了家,儘管天沒亮,可他卻睡不著,便拉過梅丹親熱了一回。
直到這時他才感到累,趴在梅丹身上沒有力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