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大家一個獻身的理由,這是你要做的第一件事。
給大家制定出一個規(guī)矩,這是你要做的第二件事。
熊儲得到了山頂?shù)脑S可,所以終于進入攬月亭,然后就看見了一個人。
逍遙子?
如果不是熊儲親手埋葬了逍遙子,他肯定會把眼前的這個人當(dāng)成逍遙子。
一身白色長袍,頭上一頂武士巾。臉上粉妝玉琢,和妖艷的曼黛莉差不多少。
雖然是個女人相,但他一身打扮分明是一個男人,看起來的確只有二十三、四歲。
右手邊的茶幾上放著一把長劍,左手邊的茶幾上放著一個酒壺,兩張茶幾之間是一把躺椅。
整個人很懶散地躺在躺椅上,熊儲進入攬月亭的時候,人家正在喝酒。
右手攏在衣袖之中看不見,但是左手五指修長白皙,端著一個翡翠玉杯,旁若無人的喝酒。
旁若無人的獨自喝酒,仿佛熊儲根本不存在,和當(dāng)年的逍遙子就像一個模子出來的。
等到熊儲抱拳躬身宣告自己的存在,那個人放下左手的酒杯,然后眨巴著一雙美麗的眼睛,說了最上面的那兩句話。
語氣出乎意料的輕柔,絕對和男人挨不上邊,讓熊儲后背上都有了起雞皮疙瘩的感覺。
沒想到人家緊接著一句話,又讓熊儲不知道如何是好:“見也見了,該說的我已經(jīng)說了,你為什么還不走?”
熊儲一狠心,干脆在亭子里面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然后也不回答對方的問題,就這么看著萬練。
越看越是一個女人相:薄薄的嘴唇,秀氣的鼻梁,整齊的睫毛,一雙眼睛似笑非笑。臉頰上就算沒笑,也隱隱有兩個小酒窩。
“盯著別人看是很不禮貌的。”萬練又抿了一口酒,淡淡地說道。
熊儲繼續(xù)盯著對方,嘴巴里也不閑著:“讓客人干坐著,自己躺著不起來。不起來就算了,竟然還旁若無人的飲酒,那才是不禮貌的。”
“我并沒有請你來,而是你自己進來的。”萬練一口喝干了杯酒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九連環(huán)的身法絕對不是花架子,一旦施展出來就有鬼神莫測之機。
萬練的酒壺還沒有放下,翡翠玉杯就已經(jīng)到了熊儲手中,然后一仰脖子倒進了自己口中。
噗——
酒剛一入口,熊儲比倒進口中的速度更快又給吐了出來,頓時憋得面紅耳赤。
躺椅上的萬練一躍而起,頓時放肆的大笑起來:“哈哈哈——你是第二個!”
熊儲恨恨地抹了一下嘴巴:“你這根本不是酒,為什么整個亭子里面都是酒香?”
“我什么時候告訴你這是酒了?”萬練把酒杯酒壺全部收起來:“這是我炮制的菊花露,專門潤喉用的。因為要提純藥性,所以第一道工序用了酒,所以會有酒香。”
熊儲看著萬練:“難道你的咽喉有問題?是不是應(yīng)該請郎中瞧瞧?”
“我的咽喉沒問題,但是每天操練那幫混小子,嗓子當(dāng)然不舒服。”萬練沖著熊儲神秘的一笑:“沒看出來,你小小年紀竟然能夠忍受別人的冷落刁難和無理謾罵。江湖傳言不虛,鎖喉劍八郎真是了不起。”
熊儲又吃了一驚:“你知道我?”
“當(dāng)然!”萬練傲然的一笑:“如果不是我提出來,張英怎么可能讓你過來當(dāng)莊主?”
“原來是你設(shè)計害我!”熊儲冷笑一聲:“你自己不想干了,然后就找一個人出來給你當(dāng)替死鬼,簡直豈有此理。”
對于熊儲的譏諷,萬練根本不以為意:“哈哈,想要你死的人多了,京師的皇上、錦衣衛(wèi)、東廠,江湖上的蜀中唐門、洞庭的火神派,還有長城外的韃子兵,他們都巴不得你早死早脫身,難道還在乎再多我一個?”
熊儲聽得后退了一步:“你知道我的來歷?”
“請坐吧!”萬練擺擺手:“因為我知道歷史上的一些事情,也見過和你相同相貌的人,同時知道洛陽那邊發(fā)生的事情。兩相對照之下,雖不中亦不遠矣。”
“所以聽說你到了馬邑城,我就趕過去暗中看過。朔州城西門外發(fā)生的一切,我都已經(jīng)看見了。你在崇福寺逼退坐床活佛篤布巴的事情,我也知道。”
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竟然做了這么多事情,熊儲這才重新審視眼前的這個人:“萬先生果然有神鬼莫測之機,在下佩服。不過,山下的這個什么敬德山莊,我現(xiàn)在是滿頭霧水,不知道萬先生有什么指教?”
萬練點點頭:“我知道你過來就是為了這個問題,其實沒有你想得那么復(fù)雜。張英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慘遭橫死,但是他知道自己的下場肯定不好,所以就做了一些小動作。”
“敬德山莊是張英做的最壞打算,也就是面臨滅門慘禍的時候發(fā)揮作用。但是我可以肯定,張英最多是被就地免職,卻沒有滅頂之災(zāi),所以這個敬德山莊根本發(fā)揮不了作用。”
熊儲有些想不通了:“既然沒有滅頂之災(zāi),你讓張將軍把我弄過來干什么?”
“敬德山莊是一把雙刃劍,可以在關(guān)鍵的時候保護自己,但也會傷了自己。”萬練走到攬月亭東面指著京師的方向說道:“你想想看,如果被京師知道張英竟然在暗中培養(yǎng)了一支軍隊,那結(jié)局會如何?”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敬德山莊總會暴露的。到那時,張家就不是遭到滅頂之災(zāi),而是要滅十族的。但是放在你手中可就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了,反正你是債多不愁,而且和朝廷里面的那一位水火不容。”
熊儲有些不滿意了:“萬先生,就憑你的才學(xué),掌握這支部隊易如反掌,照樣可以用得其所,為什么一定要栽到我頭上?”
出乎意料地,萬練搖搖頭:“我可以訓(xùn)練這支部隊,但并不是一個大將之才。如果你晚三個月過來,這支部隊就會拉出去交給另外的一個人。”
“交給什么人?”
“延綏府谷人王嘉胤,江湖人稱王和尚。”
“這個王和尚我認識,他在石哲鎮(zhèn)開了一家店子。我還在里面買了一批兵器。看他那個樣子,好像有謀反的意思。”
“哼,如果不是長城外的韃子兵虎視眈眈,按照現(xiàn)如今的這種情況,我萬練早就反了,只怕還輪不到王和尚!”
“既然你們已經(jīng)看好了王和尚,怎么又臨時變卦栽到我頭上了?難道以為我鎖喉劍八郎是泥捏的,你們都想過來捏兩把?”
“你說錯了!哪里是泥捏的呢,你分明是一件精美的瓷器。如果保護得好,這件瓷器就會很好看。如果保護的不好,你這件瓷器一碰就碎了。一件摔成粉碎的精美瓷器是沒有絲毫用處的,需要特別保護起來才對,所以你需要這支部隊。”
“我要北上尋找?guī)煾担静豢赡艽粼谶@里,今后還會不會來到這里都在兩可之間。我看還是算了吧,你們另請高明。再說了,起兵造反啊,過去我沒想過,現(xiàn)在也沒準(zhǔn)備想。”
啪啪啪,萬練突然拍起巴掌來:“這就對了啊,正是因為我已經(jīng)知道你肯定要北上,那就更需要這支部隊了。你大概還不知道,長城外面已經(jīng)亂成一團,到處都是散兵游勇。就憑你們幾個人過去啊,一不小心被近千人包圍了,哭都找不到墳頭。”
熊儲大吃一驚:“萬先生你沒有開玩笑吧?難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把這六百多人帶走嗎?”
萬練肯定的點點頭:“必須帶走,遲則生變!一旦被朝廷嗅到某些消息,張英一家子全部都得掉腦袋。實話告訴你,張家可是一個大戶人家,一旦被滅族的話,至少六百人被殺。作為百年大俠,你能夠無動于衷嗎?”
百年大俠的稱號,還是熊儲在伏牛山冒死救出的那些人共同打造一面金牌,然后刻上去的幾個字。
萬練竟然知道江湖金令,讓熊儲不冒冷汗都不行了。
原以為自己的行蹤很隱秘,沒想到自己的一切人家都知道。
萬練既然都知道了,朝廷能夠不知道嗎?
朝廷知道了,就表示全天下都知道了,那可不是危乎險哉?
肯定不能看著張英一家被滅門,所以熊儲接受了被人捏捏兩把的事實:“就算我能夠把這些人都帶出去,我也不一定能夠指揮得過來。既然是你的鬼主意,那么你就趕緊給我下山把他們管理起來。”
“非也非也!”萬練竟然又開始拿捏起來:“人家已經(jīng)喊你莊主了,而你也沒有反對,那就是同意了。大丈夫豈能出爾反爾?至于我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下山干什么?”
熊儲現(xiàn)在對于這個萬練恨之入骨,肯定要把他和自己綁在一起:“反正這一切都是你弄出來的爛攤子,你就必須下去收拾殘局。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啊,我的脾氣也不好,說不定就一拍屁股走人了。”
萬練頓時叫起撞天屈:“不是這個樣子的吧?當(dāng)年劉備劉玄德三顧茅廬才把諸葛亮請出山,你對我怎么能這個態(tài)度呢?”
熊儲冷冷的一笑:“我不是劉玄德,也沒有三分天下的野心。這里是馬邑,并不是南陽。人家諸葛亮出山之前,根本沒有自己訓(xùn)練一支部隊,所以你也不是諸葛亮。”
萬練開始搖頭晃腦:“古人云:名不正則言不順。好吧,就算你不三顧茅廬,總得給我一個名分。當(dāng)年諸葛亮出山的時候,劉備給他的名分是什么?”
熊儲根本沒有往深處想,但是三顧茅廬的故事他當(dāng)然知道,因此萬練的話音剛落,他就已經(jīng)沖口而出:“軍師。”
萬練一聽就大喜過望,頓時應(yīng)聲拜服在地:“多謝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