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州醫院住院部,楊菊正在給歐陽光進行物理治療,肖凱進來時,她正在從歐陽光身上拔掉最后一根銀針。
看樣子,歐陽光氣色不錯,只是人的膚色變白了,也胖了一些。
中午跟蹤那輛皮卡車時,楊菊說過,她晚上要跟閨蜜打平伙,所以同楊啟明和秋燕從城南那條小街回到辦公室后,肖凱就到街上吃了便餐。正在吃飯時,楊菊給他打電話,說她已經在市醫,讓肖凱吃好飯也過去。她說,鄒林晚上有事不能來守護歐陽光,他嫂子,也就是鄒彬的老婆,也要晚一些才能過來,所以叫肖凱一起過去。
見肖凱進到病房,楊菊無奈地說:“好多了,就是記憶還沒有得到恢復。”
“還有希望嗎?”肖凱擔心地問。
“現在很難說。”楊菊看向床上的歐陽光一眼,補充道:“希望能從他身上看到奇跡。”
“如果有奇跡發生,那你的物理治療方法又可以出一篇專業論文了。”
“現在不是考慮到論文的事,而是想方設法讓他盡快得到恢復,不然楊云的去向就無法得知。”
“楊云最近有什么消息嗎?”
“還是老樣子。隔三差五,就只知道數落歐陽光的不是。真叫人想不通。”
“不會真的是打工去了吧?”肖凱又提起老話題。
“應該不會。”楊菊又說:“以一個女人的直覺,應該是出了什么事。”
“憑什么理由,你會有這種感覺呢?”
“就憑他們那種如膠似漆的關系。”楊菊肯定地說。“楊云不可能舍得離開歐陽光去打工。再說,女人的心是軟的,歐陽光出了這么大一檔事,如果不出什么事,她不可能不出現。”
“難不成,真的是去打胎了?”這句話,肖凱雖然問了幾次,但他還是要問。
“打胎就像生小孩子一樣,最多一個月身體就恢復,那種事不可能發生。”楊菊又說:“這幾天我也一直在想這件事,楊云失蹤和歐陽光出事是在同一時間發生。為什么是在同一時間?難不成這只是一個迷?如果是個迷,這道迷是誰造成的?是肇事者鄒彬?還是另有其人?所以我感覺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未婚妻的話,讓肖凱心中一怔。莫非楊云的失蹤與歐陽光車禍有關?而龍井迷案亦與歐陽光車禍有關聯?肖凱真的不敢想下去。畢竟是自己的親人。
肖凱正想說下去,這時病房門被人輕輕推開,原來是鄒彬的老婆代萱,后面還跟著一位年輕小伙子。小伙子大約二十歲。
“對不起!今天家里有事,我們來晚了。”一進門,代萱就忙不迭地趕緊賠不是。
她接著介紹一起進來的男子:“這是我親兄弟,名叫代青。今晚就由他來護理歐陽老師。”
肖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于是問:“鄒林是不是又忙跟老板出車了?”
肖凱當然知道鄒林的去向,他非要這樣問,當然是有自己的目的。
“小叔子說,他下午陪老板到深圳去了,要到明天才回來,所以只好叫兄弟來頂替了。”
“他下午什么時候離開三水市的?”
“他下午五點過給我打電話,應該是那個時候出發的吧。”
“那么晚了才送水老板去深圳,肯定又要談什么大生意了。”肖凱故意猜測。
“他們平時就是喜歡走夜路。說是夜間車流量少,路上安全一些。”代青也插話道。
去深圳?這明明是在說謊。肖凱心里嘀咕。
肖凱這一嘀咕,不是說代萱和代青兩姊妹在說謊,而是鄒林在對他嫂子說謊。
鄒林為什么要說謊?難道就是為了拉那一車牛肉和邊角廢料到水家寨嗎?
鄒林到水家寨干什么?如果水家寨真的有老人過世,是水忠天委托他買牛肉送上去,在菜市場門口看到他與那位屠戶把后面那兩袋好的牛肉,小心地放在駕駛室后排,很有可能就是送去招待客人,但放在貨廂后面的兩袋邊角廢料,不可能是用于招待客人,因為水忠天不是那種吝嗇的人。
那么,車廂上那兩袋邊角廢料拉到水家寨有何用處?不可能是拿去喂狗。即使真的喂狗,也不至于買那么多。
肖凱這些疑問,當然不會寫在臉上。他順著代青的話說:“說的也是,有時候我也喜歡開夜車。”
“既然我兄弟來了,你倆就回去吧。今天實在是不好意思了!”代萱立即歉疚地說。
道別了代萱姊妹,肖凱和楊菊剛走出住院部大門,楊菊的手機就響得歡。
楊菊拿起手機一看,欣喜地對肖凱說:“李曄的電話。”
“在哪個位置嘛?”楊菊看了肖凱一眼。“好的。我們馬上過來。”
“都九點過了,還要吃夜宵?”肖凱就是不想去,因為他要對今天發生的事,要進行一次全面的梳理和分析。
“李曄和她男朋友一定要請,盛情難卻嘛!”
楊菊說罷,隨即招停了一輛出租車,挽著肖凱的手就進去。
在車上,肖凱撫摸著未婚妻的肚子,提醒道:“燒烤少吃,辣也要盡量控制,高度酒更是不可碰。”
楊菊把手壓在肖凱的手背上,笑道:“我是醫生,懂的。”
三水市城北夜市美食街都是露天擺攤,一頂頂折疊帳篷從街頭擺到街尾,筆直的兩排,一排最少也擺有三十個攤位,每當夜幕降臨,那里食客人頭攢動,非常熱鬧。什么鐵板燒、牛羊肉串、燒烤魚、酸湯魚、脆皮豬腳、擔擔面、龍抄手、夫妻肺片、臭豆腐等等,基本上是一攤一特色,生意十分火爆。
兩人來到美食街,走進中間一頂四周圍得嚴嚴實實的紅色帳篷。
李曄和她男朋友江恩進,還有她們的閨蜜張紅、顏莉四個人已經點好菜,碗筷、酒杯、飲料等已經擺齊。
見肖凱和楊菊進來,四個人同時站起打招呼,紛紛讓座。
“唉呀!又不是什么稀客,這般客氣干什么嘛?快坐,快坐!”楊菊笑著反客為主。
“難得跟凱哥在一起吃夜宵,他當然是我們的稀客啦。”李曄打趣道。
“我老公天天在三水市,你老公江恩進一個月才來看你一次,他才是真正的稀客嘛!”楊菊笑說李曄。
江恩進在省城開一家公司,專門從事煙酒生意。李曄在讀大二時,兩人也是在網上認識,開始好得不得了。大學畢業后,由于兩地分居,感情出現摩擦,雙方冷戰了六個多月。最后有了楊菊、張紅、顏莉三人一起努力勸說和開導,兩人現在又走到一起。
當時,李曄懷疑江恩進在省城另有所愛。其實不是那么回事,而是生意忙,不可能天天來陪她。而李曄心中的那個孤獨,日積月累,就變成了一座火山,終于爆發起來,鬧得江恩進下跪求饒也不成。
話又說回來,如果江恩進像其他男人那樣,說走就走,李曄哪里舍得。
女人就是這樣,她越是生氣,心中越是那個軟。哪里舍得離開自己喜歡的男人?
不大的炭火,燒在一塊黑黝黝的鐵板下。鐵板上是兩條足有一斤多的濱江鯉,鯉魚上鋪上一層厚厚的特制辣面,辣面上還鋪放著韭菜和魚香菜。
韭菜和魚香菜上薄霧繚繞,魚周邊發出啪啦啪啦的油炸聲,一股誘人的香味撲鼻而來。
肖凱雖然也很喜歡這樣的美食,但考慮到楊菊現在的身體,已經不能過多地攝入這些不利于孩子生長的美食。
“是不是給你要一份清水魚?”肖凱悄聲問楊菊。
“不用。”楊菊低聲說。“燒烤魚有營養,對胎兒的發育更加有利,沒得事。”
江恩進捏起一瓶茅臺酒,先朝他面前六個塑料杯,一杯一杯的斟滿,然后一人發給一杯。
要發給肖凱和楊菊時,肖凱連忙推手說:“我倆就免了,回去還有事呢!”
江恩進笑道:“今晚這酒有點特殊,兩位務必要喝。”說罷硬是把酒杯塞進兩人手中。
肖凱盯著李曄問:“有何特殊?”
雖然這么說,但肖凱已經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喝也是不可能的了。
“我倆決定下個月十號結婚,今晚這酒是跟各位好友提前打招呼。特殊吧?”李曄幸福地反問。
肖凱提起酒杯笑道:“張紅、顏莉兩位美女,我們一起祝賀他們情天萬里!永浴愛河!”
大家一呼百應,紛紛提起酒杯祝賀。
一桌人剛放下酒杯,突然闖進一高一矮的男子。來人正是鄒林和水忠天。
除了肖凱和楊菊外,桌上的其他人,面面相覷,不知來者是何人。
楊菊認識鄒林,但她不與其打招呼。
對于水忠天,肖凱從未與之打過照面,但這位三水市首富,其相貌及個人信息早就了然于心。
“原來是肖局和楊醫生都在啊!”水忠天手中也是捏著一瓶茅臺,笑容可掬。
他接著說:“我敬各位一杯,也祝賀這兩位朋友新婚幸福,同時也祝在座的帥哥美女工作順利,生活愉快!”
肖凱假裝不認識水忠天,指著他直盯著鄒林的眼睛問:“這位是?......”
“這位是我大哥,三水市首富,水忠天。”
鄒林的介紹,雖然很庸俗,但肖凱還是熱情地握著水忠天伸過的手。
“水老板的名字,如雷貫耳。久仰!久仰!”肖凱故意恭維一番,話鋒一轉,說:“我早就想認識你這位三水市的名人了。”
肖凱的話,水忠天也許聽懂,因為他是一位聰明人,但鄒林肯定聽不懂。其他人只顧圓著眼睛盯著兩人相互熱絡,似乎都忘了說話。
“我就在隔壁陪幾個兄弟吃飯。”水忠天指著一步之隔的帳篷。“剛才聽到你們這邊桌說有人下個月要結婚,我還以為是肖局和楊醫生的喜事,但認真一聽,原來是這位帥哥和這位美女要結婚。見面就是朋友,到時通知一聲。水某一定前來祝賀,喝一杯喜酒。”
“謝謝水老板了!”江恩進了客氣地說。
見水忠天和鄒林還在站著,肖凱忙勸道:“請兩位坐下來,陪幾個美女喝一杯。”
“實在抱歉!今晚還有事,我們改天再聚。”水忠天說罷,轉頭吩咐鄒林:“拿兩瓶酒過來孝敬這兩位帥哥和四位美女。”
鄒林轉身不到一分鐘就捏來兩瓶茅臺返回來,肖凱想推遲也推遲不下。
水忠天和鄒林走后,李曄湊近肖凱低聲建議:“這酒最好不要喝。”
肖凱點頭,示意大家繼續喝江恩進帶來的酒。
不到兩分鐘,就聽到隔壁帳篷水忠天一伙起身離開。應該是有事走了。
確定隔壁沒有了動靜,肖凱才低聲對大家:“李曄說得對,這兩瓶酒不能喝。”
“只能喝江恩進和李曄的喜酒。”張紅理解地笑道。
“我們只喝干凈的酒。”顏莉也說。
吃好夜宵,與閨蜜道別,楊菊迫不及待地問肖凱:“這兩個人,行蹤極其詭秘。在醫院的代萱,也不說實話。”
肖凱笑道:“不是代萱不說實話,而是鄒林對她兩姊妹說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