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個驚雷,猛地從地上坐起來,滿眼的綠色,纖細柔韌的青竹在風里搖晃得十分驚悚,四周一股涼涼的寒意,壓抑得讓人不想呼吸。
我怎么會在這里?下意識摸摸自己的臉、身體,竟然沒事?!難道——只是一場夢嗎?
不!這不是夢,龍鴉渾身是血就站在我手邊,灰色的臉孔正居高臨下得盯著我,要不是他的眼睛還睜著,他站在那里,簡直跟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鬼老大沒兩樣。好好的竹林,被他這么一站,在配合點風,原本在陽光下隨風晃動的清雅場面,硬是被他如同魔魅一樣的氣場渲染得如同墳場。印象中似乎只要他在哪里,哪里就會變得陰風陣陣。
沒想到自己還能手腳齊全的活著,狐疑地看向他,小心翼翼地問道,“你——讓我活了?”
他的眼睛不在看向我,而是看著竹林,沒□□人氣息地回了句,“不!是你沒死!”
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我好歹還活著,就算他沒有出手救我,但至少有出力將我從黑漆漆的溶洞里拖了出來,而且白色的長袍上都是鮮紅的血跡,我看八成他已經趁神龍打飽嗝的時候,撕開肚子取出內丹。
慢慢從地上爬起,看到竹林的盡頭有一個白色的東西,我才看一眼就認出了我的寶馬。用眼角瞥了瞥龍鴉,發現他仍舊看著竹林發呆,僥幸的想,不如趁現在趕緊溜,他這人猜不透,雖然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猜透過誰,但我惟獨怕他,我怕他沉思,覺得只要他想東西,那肯定就沒我好果子吃。
剛一抬腳,那抬起的一只腳還沒來得及放下,就被他發現了。
“過來!”
“你要我過來我就過來,那你要我去死我也去死羅!”
“是。”
我話才剛說完,他立刻就接了上來,僅僅一個字回答竟然讓我啞口無言。看他臉色有點不好看了,雖然他臉色一向不好看。
“過來!”鬼人不耐煩的又開口道。
我站在原地,挺著筆直的脊梁,硬著脖子仰著腦袋,就是犟著不過去,明明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容反駁,反駁者死。但我就是要硬這口氣,就是不服他,他憑什么擺布我。
他見我沒動彈,竟然主動朝我一點一點的靠近,那身形有點奇怪,飄飄地,竟不像是在行走,貼切一點來說,更像是腳尖點地般的在地上滑走。心里頓時有種危險逼近的感覺,身體不自覺的往后退,但令我驚訝的是,他伸出一只還沾血的手指點在我的眉心處,用力狠狠按壓我的前額中央,力道非常之大。一時間,我簡直覺得腦袋要裂開了。然后,突然地,奇妙地,疼痛消失了,同時一股意料之外的情緒涌遍全身,仿佛我們兩人之間剛發生了某種甜美的親昵,無比神秘,有如夢幻。
我瞪著他,驚異不已,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我記得我已經對你說過,你被我施了咒,不要再讓我提醒你第二次,路的盡頭就能看到洪水口,記住,以后只要看到烏鴉在側,就立即到洪口關東南面,安尸窯找我。”
照龍鴉所指的方向,騎著寶馬才走了不到半天的工夫,出了樹林眼前果然開朗。巨大的城方,其實我覺得稱它為城堡更妥當點。只見堡壘四周圍高墻厚壁,從高處俯瞰,城堡不遠處還有河流圍繞,而河水的源頭正是我同谷尾魚頭他們遇襲那晚,為了救陰陽澗,我跳下去的那條小河。只是從遠出看去,原來那小河的景色也是相當寬闊壯麗的。
進入城堡的唯一通道是道鋼鐵吊橋,吊橋附近全是參天的高大樹林,氣派恢弘,儼然一座威嚴古堡。聽谷尾說,這小小的洪口關中不算軍隊,有近萬戶的居民,就打每戶有三人至五人不等,照此計算,這洪口關雖被朝廷命名為關,但稱其為小城那也是當之無愧了。
一路過來,發現白天里吊橋大開,雖然門口有當兵的在看守,但我衣著打扮明顯與城內不同,也騎著招搖的白馬就這么大搖大擺的進來了。于是我瞬間明白,為什么一座如此威嚴的古堡,竟數次被北軍攻陷,而且已經發展到連北軍都懶得提刀進來搶劫的地步了。但即使如此,我還是叫醒了正在門口打瞌睡的士兵,讓他通報一聲,就說一個叫易少生的來了。
那士兵被我吵醒了瞌睡,滿臉的不高興,一指門里面,意思讓我自己進去,他沒工夫伺候。我壓住滿腔怒火,勒了下寶馬,自己進去找。
眼見這城內的行人景物,桃木瓊樓,若不是男多女少,真不覺這繁華之地曾經歷過北軍數次戰火。而且城內居民都有自己的田地,可以想像若給敵人圍城,城內仍能自給自足一段時間
城堡不大,我一路打聽,不一會兒就找到了地方。
站在洪口關大將軍府的大牌匾下面,我暗暗松了一大口氣,終于活著到達目的地了。站在大門口,等著守衛進去通報。很快,我從門縫里看到了陰陽澗,沒想到他是第一個跑出來迎接我的,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孩子還幾天沒見,或者說是換了套干凈衣服,又或者是換了個發形,怎么變得越發好看了。
那孩子一見到我首先抱著我號啕痛哭,他八爪魚一樣跳起來巴在我身上,哭得那么傷心,仿佛我千辛萬苦地回到洪口關,只是為了讓這孩子好好地哭個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