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德說著看向張雪聰“不知張卿家家中是否還有張神手的大作,太后六十六的壽辰在即,朕作為兒子,也想送她一件心愛之物。”
張雪聰一滯,隨即惶恐地抬起頭“回陛下,二叔畫畫一向是憑興致所至。臣家中似乎、似乎他的真跡不多。臣也不是很清楚,要回家問問母親。”
“這樣啊,好吧,問問你母親,若是沒有,就當朕沒說過
。”弘德大量而和善地說。
“回陛下,若有,臣一定進獻給太后賀壽。得太后如此欣賞,二叔泉下有知想必欣慰而驕傲。”
“嗯,好!”弘德隨意的點了點頭,掩口打了個哈欠。
海公公立刻對張雪聰施了個眼色。
張雪聰立刻站起來跪下“陛下保重身體,臣先告退了。”
“嗯,去吧!”弘德不再看他,把眼光放在了書案上。
張雪聰恭敬地叩了個頭,輕輕退了下去。
“陛下,奴才粱雄求見陛下。”外面突然傳來一個尖利的聲音。
海公公一愣,小心地看了弘德一眼。
弘德皺了皺眉頭,臉上有些無奈,又有別樣的復雜,終是一揮手“讓他趕快滾進來,有話快說。”
“陛下,老奴滾進來了!”海公公還來不及傳喚,一個嬉皮笑臉的聲音響起,一個頭發全白的老頭涎著臉哈著腰走了進來跪倒在地。
弘德臉色一沉,將手中的朱筆狠狠拍在了書案上“說吧,又有什么屁話要放。”
“回陛下,老奴仍是那句屁話,那晚見到的那個背影,真是老大啊!陛下!既然他沒死,那么公主也并……”
“住口!”話還未說完,弘德已一聲厲喝。
“陛下歇怒!”一旁站著的海公公急忙跪下,一邊磕頭,一邊沖粱雄遞眼色。
“陛下,奴才一定會把他找出來。”粱雄嚇得身子一哆嗦,卻仍是硬著頭皮說道。
“朕叫你不要再說了,出去,馬上給朕滾出去。”弘德氣得臉色泛紅,順手操起書案上的硯臺便砸了過去。
硯臺里的漆黑的墨汁濺了粱雄一身一臉,顯得尤其可笑
。
他狠狠向弘德磕了個頭,快步退了出去。
“陛下歇歇氣,不值得為那個糊涂東西置氣。”海公公一邊笑著奉上一杯參茶一邊笑著說。
“唉,你們三個是先皇賜給朕的,你們一向忠心、貼心。放眼朝堂,你們是最不讓朕操心的人。可是偏偏這個粱雄是怎么回事,真是老眼昏花了嗎?”弘德頹然倒在那張寬大冰冷的龍椅上,嘆了口氣,露出一絲倦態。
“陛下保重龍體,他可不就是老糊涂了嗎?”海公公笑呵呵的說著,圓潤潤的臉像尊彌勒佛。
“唉,朕就在這躺會,你出去侍候吧!”弘德出了會神,似是累了,滑下椅背,半躺在龍椅上。
海公公急忙輕手輕腳的拿過一床薄被小心地為他蓋在身上,然后躡手躡腳地退了下去。
上書房旁邊的屋子里,粱雄一臉不服氣地坐在那暗自生著悶氣,一見海公公走進來,便蹭一聲站起來。
“噓!”海公公急忙示意他噤聲,指了指隔壁。
“睡了?”粱雄急忙放低了聲音。
“嗯!”,海公公點點頭,坐下來喝了口水。
“你也不相信我是不是?認為我老了,眼睛花了,認錯人?”粱雄竭力壓低聲音,臉上的神情卻是認真而焦急。
海公公盯了他一眼,眼睛里有著指責之意“你呀,真是個二愣子。陛下既然說你認錯了,你就是認錯了。全天下也只有你敢于陛下辯個輸贏了。”
“不是,太后與陛下思念了公主多少年?難道現在有消息反而要放棄嗎?我不明白。”粱雄臉上有著濃濃的疑惑。
“既然已經思念了這么多年,等個一時半會的又有什么關系?”海公公睨了粱雄一眼。
“為什么?”
“眼下是什么時局?寧王反了!陛下眼下最要緊的便是除叛!而且順帶著拔掉那些陣年舊疾
。若是在這個時候公主也許尚在人世的消息傳出去……”海公公頓住,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粱雄。
“你是說有心人會?”
“對,挾持公主,令陛下投鼠忌器。”
“怕什么?這天下還有誰能打得贏老大?”粱雄瞪大眼睛,頗不服氣。
“笨,雙拳難敵四腿。何況,萬一消息有誤呢?太后已是六十五的高齡,再也經不起打擊了。”海公公的聲音里無不唏噓之意。
粱雄黑黑的老臉上也閃過一絲傷感,點了點頭。
“眼下最要緊的,便是盯緊那些人的動作,尋找證據。什么寵妾滅妻的、養外室的、倒賣軍需的、貪墨的、勾朋結黨的……不論大小,都悄悄把證據收齊啰。哼、哼哼,到時候……”海公公胖乎乎的手狠狠一捏,露出一絲陰冷的表情。
粱雄狠狠點了一下頭“明白!”
海公公緩和了臉上的厲色,拖長聲音“事情有個輕重緩急!”
“明白!”粱雄又重重點了一下頭。
“嗯,這我就放心了,陛下該醒了,我去服侍著。”海公公說著站起來,撣了撣衣袍。“老、老海呀,我、我有我侄女的消息了!”粱雄突然結結巴巴地說道。海公公停下步子,想了一下“就是你兄弟的女兒?”“嗯!”“你不是說當年你父母逐你出門,與你斷絕了關系嗎?你也不曾回去找過他們,怎么過了這么多年……?”“當年是我不爭氣,才讓父母氣極之下與我斷絕關系;后來,我又進宮作了太監,總覺得愧對列祖列宗,不敢回去與父母兄弟相認。但我父母、兄弟多年前便過世了,我在這個世上沒其他親人了,只有這個侄女。我、我老了,越發想念她這個唯一的親人。”粱雄低著頭,說得極是黯然。海公公長長嘆了口氣“我與老大一個親人也沒有,這宮里便是我的家,主子卻不是我們的親人。你總比我倆強些,去找到她吧,現在你也有能力照顧她。”
“現在不成,她、她在宣寧呢!”粱雄皺著眉頭為難地說,卻眼帶期盼地看著海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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