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張雪瑩慢慢咀嚼著這兩個再尋常不過的字,在舌頭、喉間慢慢碾磨、慢慢咽下,開始是甜后面是苦澀是難咽。
“我知道了,謝謝你。”她輕聲道謝,臉上帶著一個愁苦的笑容。
這抹略帶凄涼的笑讓年百戶長吃驚,這個美貌小姐肯定是大人的心上人,只是為何聽完大人的口信后,卻笑得如此無奈而悲傷呢?
他想了想,決定多說幾句話,又壓低聲音道“大人奉皇命,即刻趕往流求,辦一件要緊的差事。”他說完,感覺背后冒出了冷汗,覺得自己有些莽撞了。
“流求?”張雪瑩眼睛望向天際,幽幽道“那很遠啊,沒兩三個月回不來吧?”
“是的,小姐。”
“哦,我知道了,多謝你跑這一趟!”張雪瑩點點頭,轉過身,腳步虛浮的往后院走去。
年百戶滿心疑慮的出了張家大門,搔搔頭往軍營走去。不管張家小姐面色如何古怪,我反正是將話帶到了。他從沒想到過,有一天自己會得大人青睞,能為他傳遞私人信息。一想到這個,他感覺已然成了平敢當的心腹。
這個認識讓他激動不已!
冬月二十二日,宜嫁娶、合帳、入宅。
一大早,熊氏; 便由身邊的人服侍著,精心妝扮起來,仿佛今日她才是新娘子一般。
大紅的精梳杭緞小襖,外面罩著火紅狐貍斗蓬。頭上一枝明晃晃的金鳳,鳳凰嘴上挑著鴿子蛋大的紅寶石。
聽見前門一聲鞭炮響起,她從牙逢里擠出一個字“走!”,雄糾糾氣昂昂的向大廳方向走去,好似要上陣迎敵一般。
大廳里,擠滿了前來賀喜的大小官員與各種女眷,衣香鬢影、酒香陣陣。
張雪瑩隨著喜娘的步子慢慢進了大廳,大廳里寂靜下來,靜靜看著這個逶迤而來的麗人。雖然喜帕蓋臉,看不清樣子。但也看得出她幾分風姿來。
平氏一伸紅衣衫。滿頭珠翠、喜笑盈盈的坐在上面,看著自己英姿煥發的兒子牽著張雪瑩慢慢向自己走近。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喜娘拖長聲音高叫道,引來眾人一陣叫好。
蓋頭下的張雪瑩撇撇嘴。他們倒比自己還歡喜。
張雪瑩規規矩矩地坐在床上。透過紅紅的蓋頭。看什么都是一抹血色。
高樺輕輕取下她頭上的喜帕,看著她精心妝扮過的妝容“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正是描繪你這樣的女子。”聲音帶著欲望的暗啞,外加得意與滿足。
兮你個大頭鬼,還學文人雅士!?張雪瑩努力掩藏住自己的不屑與不喜。繼續低頭裝害羞!
“雪瑩,今日咱們總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高樺坐下來,深情款款的拉起她的小手,眼睛露出燃燒的欲望。
張雪瑩看著他那只大手,感覺汗津津的,又粘又膩,像是一口濃痰吐在自己掌心一般,便一下子掙脫了。
“雪瑩,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你還害什么羞啊?”高樺說著,往她那邊擠了擠,環住她的肩,帶著酒氣的熱氣呼在她耳邊。
她厭惡的皺了皺眉頭,站起來“我不沒洗潄呢!”。
“那便叫人抬水進來吧!”高樺也皺起了眉頭,氣性也太大了吧!
“楓葉、荻花、秋瑟、喜鵲,進來服侍!”張雪瑩一口氣把四個丫頭全叫了起來。
喜鵲領著三個丫頭進來,見自家小姐與姑爺都沉郁著臉站在一旁,心里便有些打鼓。
這是洞房夜,這兩個臉上怎么沒一點喜氣啊!?
“堂哥、堂哥,出來喝酒!”外面突然響起了高俊的大叫,聲音有些醉意的樣子。緊接著響起高興文雅的相勸聲“堂哥,我陪您喝吧,大哥要陪大嫂呢!”
“不行,你個小毛頭孩子喝什么酒?你、成年了嗎?高樺快出來!”高俊不依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便是敲門的聲音。
高樺嘆了口氣:這個堂弟怎么還是一副腦子不靈光的樣子?
他看了張雪瑩一眼,見她渾不在意的樣子,便負氣走了出去,成心想冷落一下這個對自己沒一絲挽留之意的女人。
張雪瑩無所謂的看著他氣呼呼的背影,高聲叫道“沐浴、更衣!”
熊氏在大廳招待著各位來客,見高俊拉著高樺出來,不由高興的向高俊點點頭。
高俊似乎興致很高,一直拉著高樺拼酒。直到月上中天,賓客散盡,也不肯放高樺回去休息。
終于高樺朦朧著眼睛,大著舌頭嘀咕了一句“我、不行了!”一頭載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高俊用力推了推已癱成一堆泥的高樺,對一旁服侍的小廝道“你們大爺醉了,扶他回去休息吧!”。自己站起來,扶著高興的肩膀,搖搖晃晃地向大門走去。
小廝扶著高樺剛出了大廳,便遇到熊氏的奶媽媽劉氏。
劉氏上前扶住高樺,嘴里抱怨著“哎喲,這個堂少爺也真是的,怎么將大爺灌成這個樣子?”一邊對小廝道“將大爺扶到金桂園!”
小廝愣了一下,劉氏非常有氣勢地瞪了他一眼,他一個哆嗦,急忙扶著不醒人事的高樺拐了個彎,往熊氏住的金桂園走去。
“怎么樣?”張雪瑩半倚在榻上,一見喜鵲躡手躡腳地走進來便問道。
喜鵲苦著臉“劉媽媽把大爺扶到金桂園去了。”
“知道了,你下去歇息吧!”張雪瑩揮了揮手,渾不在乎的樣子。
喜鵲卻氣得紅了眼睛“這熊氏太下作了,明知道今晚是您與姑爺的洞房花燭夜,居然敢半路截人。”
“好了,我都不氣,你生哪門子氣呢!”張雪瑩輕聲嗔怪了一句,轉身睡下了。
喜鵲站了半天,既恨熊氏,又心疼自家小姐受了委屈。想了半天,覺得要在三日回門對梅氏告狀外,什么主意也沒想出來。
只得委委屈屈地出去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高樺迷迷糊糊的醒來,抱著頭痛苦的呻吟了一聲。
“相公,您醒了,可是頭還痛著?醒酒湯在桌上呢,快快起來喝下!”耳畔傳來一個關懷的聲音。
他睜眼一看,對上一個麗妝女子“天碧?怎么會是你?”。
熊氏精心描繪的嬌面一沉,哼了一聲“怎么?很不想看見我嗎?當真是有了新人忘舊人?”。說完,眼睛都紅了起來,萬般委屈的樣子。
“唉,我的好夫人!”高樺急忙環住她的腰“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覺得奇怪嘛?好了,不要哭了,哭花了妝就不漂亮了!”
熊氏抽噎著說“昨晚你醉得厲害,吩咐小廝將你扶回了金桂園,我覺得畢竟昨晚是您跟妹妹的洞房夜,想叫您起來,可是您自個卻醉得人事不省的。我、我有什么法子?盡心盡力地侍候您一晚了,一大早便落了個埋怨!”。
高樺想起昨晚張雪瑩對自己冷淡不已的態度,心中暗暗羞惱。便滿不在乎的答道“你在我心中才是真正的夫人,歇在你這里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怎會埋怨你?”
“那、您趕快起來吧!婆婆一大早就在等著您們敬茶呢!”熊氏收住眼淚,柔聲勸道。
“不急,頭痛得很,再躺一會!”高樺淡聲道,轉而看著熊氏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將她一把抱住滾倒在床上。
“哎呀!您……”熊氏驚叫一聲,片刻之后便是模糊的嗚嗚聲傳來。
外間劉媽媽聽了,偷笑了一下,帶著丫頭出了屋子,關上門。
“去告訴老夫人,就說大爺與夫人還要等一會才能去大廳!”她叫過來一個小丫頭吩咐道。
“哦!”小丫頭懵懵懂懂的去了。
平氏天剛蒙蒙亮便起來收拾整齊,由高興與高盈陪著,端坐在大廳正坐喜滋滋地等著張雪瑩與高樺前來敬茶。
不成想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自己脖子都伸長了,都沒看見兩人的身影。
正想叫丫頭去催,便看見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跑了進來。行了禮脆聲道“夫人與大爺還沒起呢!劉媽媽叫奴婢來告訴老夫人一聲。”
還沒起?平氏心中倒不惱怒,新婚夫婦嘛,應該的,應該的。
于是笑瞇瞇的點頭應了,柔聲說了句“知道了!叫他們不急!”。
“哎!”小丫頭脆生生的應了一聲,扭頭又跑了。
“娘,劉媽媽不是熊家嫂子身邊的奶媽媽嗎?大嫂院子的老媽媽一個姓金一個姓黃啊!”站在一旁的高盈似乎察覺到了什么,趕緊提醒平氏。
“對呀!”平氏也回過神來了,不由一下子站了起來“樺兒難道,難道昨晚沒在聽雨軒歇息,而是歇在了金桂園?”
聲音剛落,便看見張雪瑩帶著黃媽媽與喜鵲走進大廳來。
平氏往她身后瞧了瞧,果然沒看見高樺的影子。臉一下子便沉了下來,心中暗暗責怪熊氏不識大體。
“婆婆早!高興、高盈早!”張雪瑩聲音平和的向眾人問了早安,走到一旁坐下。
平氏看著張雪瑩,臉上雖然平靜,眉頭稍微蹙起,臉色也不大好的樣子。
“瑩兒,樺兒昨晚沒歇在聽雨軒嗎?”她還是多嘴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