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天亮以前柏翼帶來消息,說在東郊樹林內發現十幾具黑衣人的尸體,像是白天劫走王妃的那群人,但是尸身都早已冰涼,均一劍封喉,手法致命迅速,應該一人所為。
陌影正想親自去看,守在雅園的婢女卻跑來稟告,說看到一個影子從院子里閃出來,等叫來侍衛一起進去,發現王妃正躺在原先自己的屋子里睡得安穩。
聽得陌影有些糊涂,這唱的又是哪出?
去到雅園那女子原來的居所,果真如婢女所說,人是完好無損的躺著熟睡,那失之又得的感覺讓他笑也不是怒也不是,旁人是看不懂究竟是怎么回事,陌影也沒多說,人沒事就好,柏翼問是否在查下去,他只道自己心里有數,今日這事既然有人補救,就不要再多做追究了。
羽幻,果真是個剛正不阿的男子。
希若醒來自然少不了被狠訓了一番,這回她倒是沒多做聲響,老老實實的聽陌影訓誡,末了那人說要去接見海國使者,嘆了口氣就出去了,這下冰昔她們才敢進來,又把她被擄走后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給她聽。
“公主,此人留不得。”
“那你是要我殺了她么?”望著瑾竹,希若有些無奈的問。
固然這人再討厭,她也無權左右別人的生死,何況她還是羽幻的妹妹。
“公主誤會了,奴婢的意思是,將郡主送走。”
“把她送走么?”
仔細想想,這個郡主幾次三番找自己麻煩,眼看錦安大婚,與她有干系的人都要回邊城了,趁此機會將她安置得遠遠的,往后倒是省去不少周旋的時間。
想罷就走到桌案上修書一封,然后遞給瑾竹,“替我找個常年在璃曉宮當差又不顯眼安分的宮女,送去長公主府。”
又吩咐冰昔,“聽聞皇祖母回來了,給我更衣,我們進宮去請安吧。”
素來希若就與那位太皇太后不和,冰昔和秀兒聽得很是糊涂,只有看過那封信的瑾竹知道王妃是作何打算,那封信分明是模仿影王的字跡寫給蕙蘭郡主,約她三更在御花園相見,拿自己的夫做誘餌,怕也只有這位花族公主才做得出來了。
慈安宮,老太后才將從鳳靈山回來,為的是給錦安送行,好端端的一個招人疼的丫頭,就這么被送去大漠和親,她心里可是千萬個舍不得,如今沒了斗心,做回那個慈祥的老人家,每日吃齋念佛,倒也清閑。
“老祖宗,影王妃來給您請安來了。”
“影王妃?”到底是老了,想了許久才記起,應到,“請人進來吧。”
走進慈安宮,老太后就側臥在軟塌上,看起來又老了很多,臉上早已沒有了昔日的銳利之氣,連衣著也簡單,看起來,和尋常老人家無多大分別。
“孫媳婦給皇祖母請安。”
“起來吧,天涼,無需多禮了,給王妃上座。”
曾經是想將眼前的女子除之而后快,現在手中無權,居然只有她來看望自己,想想也有些凄涼,就說,“你與影兒大婚,哀家也沒來觀禮,一會讓常公公領你去珍寶閣,看上什么喜歡的物件就拿去,算是補給你們的結婚禮物。”
希若盈盈一笑,答道,“多謝皇祖母。”
又見眼前的女子,身份立場全都轉變,現在這位老太后什么都不求,只為安心度日,對她的芥蒂自然而然的消除了。
“聽聞昨日你去長公主府與蕙蘭相會,回來遇到了刺客,現下見你平安無事就好,你二人能夠將以前的解揭開,哀家心中安慰。”
“皇祖母掛心了,只是孫媳婦有心化解之前的種種,就怕蕙蘭郡主放不開。”
“哦?”老太后一挑眉,雖然昨日希若是出了公主府才遇刺,憑她與蕙蘭相處半年多,她也不相信會是蕙蘭所為,可是被情所惑,難保不會出格,就問,“聽你的口氣,好像此事另有內情?”
“孫媳婦不敢妄自斷言,只請皇祖母今夜到御花園一探究竟。”
她躊躇滿志的模樣也不像會說謊之人,老太后若有所思,影兒都已經和她成婚,她這個做祖母的也認可了,只是蕙蘭一直留在自己身邊,當日的許諾也沒有完成,對于那女子,是有些不公了。
又是一個寂靜的夜,也許是因為天氣驟降的緣故,御花園里靜得毫無人聲,今夜也沒有風,一切看似那么平靜。
遠遠走來一個女子的身影,步伐急切,快速行走也不忘四下張望,生怕被人跟蹤而來。
到了約定的地點,她又看了看周圍,仿佛要見的人還沒到。
“郡主是在等我的夫君么。”
假山后面,披著白色披風的希若現身于她面前,一臉的淡定。
蕙蘭先是楞了一楞,然后馬上恢復長色道,“想不到王妃也會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將我騙來此地。”
“呵呵,若是郡主對我夫君沒有愛慕之心,怕是希若想騙也騙不來吧。”
起初還怕她不來,這么冷的天要在這漆黑的御花園里等人,希若心里還有些生怕,等見到人了,才恍然陌影魅力如此之大,讓一個郡主半夜三更只身相會。
被這話一刺,蕙蘭暗自拽緊了衣袖,在這個女人面前她永遠是失敗者,“我以為昨日我們之間已經全然消除了誤會,不知深夜假借王爺之名約我到此所謂何事?”
“郡主果真覺得你我之間的誤會消除了么?”希若反問道,“可是昨夜分明是家兄送我回雅園,若是希若沒猜錯,東郊林子里那些黑衣人的尸首,也是羽幻替你善后留下的證據吧。”
“王妃倒是心如明鏡,如何?今日是來找我問罪的么?”事情敗露,她居然沒有一絲愧色,反倒問希若想要如何。
希若逼近她問,“這么說郡主承認昨日的刺客是你派來的了?”
“對,本想讓哥哥借著送錦安公主出嫁將你偷偷帶回邊城,誰知哥哥竟然將你送回王府,早知道,我就該一劍殺了你。”
那個“殺”字尤為突入,她果真仍然對自己恨之入骨,希若突然有些同情眼前這個女人。
“要殺了我么?為了一個不愛你的男人,這么做值得么?”
“你得到了他的愛,當然可以信誓旦旦的問我值得不值得,當我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想到你可以擁有他的所有。”蕙蘭向她投去怨恨的目光,“就恨不得你死!”
原來這個世界上,竟有人如此恨她,希若覺得有些悲哀,轉身向假山那處說,“皇祖母可曾聽清楚了。”
“什么?外祖母在?”
這下蕙蘭才驚心,望著假山后面走出來的老太后,還有隨行的一干宮女太監,她怎么也沒想到,希若原來只是再誘她自己說出那些話,一時間連退好幾步。
“你太讓哀家失望了!”對著蕙蘭驚恐的表情,老太后對自己最疼愛的外孫女擠出這句話。
雖然她頑劣,倔強,生性好強,可是老太后在蕙蘭身上看到年輕時候的自己,更覺沒有讓她嫁給自己心愛的人,愧疚萬分,平日都由著她寵著她,可是她居然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越想就越覺得失望,半天對希若說,“要如何,你就憑自己的意思辦吧。”
話罷留下禁衛軍,自己就回了慈安宮。
幽靜的御花園突然刮起一陣寒意十足的冷風,蕙蘭無力的軟癱在地上,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希若。
“放心吧,我不會要你死的,明日錦安出嫁,你與你的哥哥回邊城,永遠不要在回來了吧。”
永遠不再回來……她終是輸了,這個女子從不曾當自己是敵人,連斗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離開那個人的視線,消失在玄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