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玉姮穿過木橋準備回房,看到水榭裡坐著一個人,她走進一看,是她的大伯,羅榮華。
羅榮華也看到了她,他對羅玉姮招了招手,羅玉姮小跑的來到他身邊。
“大伯還沒休息呢。”羅玉姮坐在他身邊。
羅榮華沒回答,看著她,說:“我以爲許墨會送你回來。”
“他怕打擾到大家休息,就只送我到門口。”羅玉姮解釋道。
羅榮華“哦”了一聲,定定的看著羅玉姮不說話。
羅玉姮被他看的渾身不自在,“幹嘛這樣看著我?怪嚇人的。”
“聽你爹說,許墨今天來說讓你等他。”羅榮卿如此說,自然是真的,可他還是想再確認一遍。
羅玉姮點了點頭。
“你真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羅玉姮擡頭看著她,思量著怎樣的回答纔好。
羅榮華摸了摸羅玉姮的頭,略帶感傷的說:“我們家的姮丫頭長大了,要嫁人了。”
羅玉姮感受到了羅榮華的不捨與難過,難道真像許墨說的一樣,女兒是父親的心頭肉?
“大伯是因爲我要嫁人,纔不開心的嗎?”羅玉姮順勢靠在羅榮華的肩膀上。
“不開心倒沒有,只是有些捨不得,”羅榮華說,“養了那麼多年的女兒,突然要成爲別人家的人了,心裡多少有點不舒服。”
羅玉姮很喜歡這種被羅榮華捧在手心的感覺,“我又不是遠嫁,都在沭陽城,我隨時都可以回來的看您的。”
“這不一樣的,”羅榮華說:“嫁了人,你就是人家的人了,即使回來,這也從家變成了孃家。”
羅玉姮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出嫁,竟會讓她的家人如此難過。
羅玉姮歪在羅榮華的身上,仰著小臉,故意用輕鬆的語氣說:“這親事都沒定下來呢,大伯就開始傷感了,等我出嫁那天,大伯會不會痛哭流涕啊?”
羅榮華輕輕的在羅玉姮的額頭上點了一下,嗔怪道:“沒大沒小,認真跟你說話,反倒成了你的笑話。”
“沒有,”羅玉姮道:“大伯這樣疼我,姮兒是太高興了。”
羅榮華道:“哪有父母不疼自己的孩子的。”
“我爹就不疼我。”羅玉姮抱怨道。
“胡說八道。”羅榮華說:“三個孩子中,你爹最疼的就是你。”
“那他還天天罵我。”羅玉姮越想越委屈。
羅榮華解釋道:“你爹幼時和你一樣頑劣,也是一個不服管教的人,但是,他頑劣歸頑劣,卻是個謹言慎行的人,我們兄弟三人中,你爹最老成,也是最有想法的,所以你二爺爺選他接管羅家商號。姮兒,你不知道,你爹一直都是一個傳奇人物,七歲跟隨你二爺爺走南闖北,十二歲,就能在羅家商號獨當一面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見識的多了,對羅家的瞭解也多了,他的性子就慢慢的轉變了,變得不茍言笑,也變得孤僻了,連一起長大的我和你三叔,都明顯感覺到了他的疏遠。
直到遇到了你娘,他的性子纔有所轉變,也慢慢的和我們親近起來。後來,有了你,呵呵,我們羅家幾代纔出了你這麼一個女兒,你都不知道,你出生的那一刻,你爹都哭了,你出生後,你爹都不願意遠行了,不管他有多忙,他每天都會準時回來陪你吃飯,這每天睡覺之前,不看看你,他都睡不安穩。這些啊,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
羅玉姮有些不信:“我怎麼不記得他這麼疼愛過我,從我記事起,我記得的就是他的責罵。”
羅榮華解釋道:“呵呵呵,傻丫頭,你三歲的時候,你頑劣的性子就顯露出來了,而且比你爹還要霸道,人家的女兒背背古詩,畫個畫,你呢,舞刀弄槍,爬樹上房的,你爹可是想把你養成不說是,才女吧,也要是知書達理的嫺靜女子,你看看你,整個一假小子。整天東跑西晃的,讓你爹操碎了心。你兩個哥哥都沒你這樣頑劣,你爹對你期望那麼高,你呢,讓他連失望的力氣都沒有了。最讓他頭疼的是,他還拿你沒辦法,就只能對你嚴厲點了。呵呵,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你爹第一次看到你抓鳥時候的樣子,他就那樣看著三歲的你,牽著一隻鳥在雪地裡踉踉蹌蹌的跑著,那鳥被你用繩子拖得半死不活的,你爹呀,就那樣怔怔的站著,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最疼愛的小女兒,我記得你爹還問了我一句,‘這是我的姮兒嗎’,哈哈哈,只怕他做夢都沒想到,他最疼愛的小女兒,比小子還頑劣。
從那時起,他才慢慢對你嚴厲的。你這丫頭呀,羅家要沒個讓你怕的人,你真能翻天。”
羅玉姮吐了吐舌頭,雖然羅榮華說的這些,她母親也跟她說過,但她總覺得她母親的話裡多數是包庇她父親的,也就沒怎麼當真。
“那也是你們慣得,要怪只能怪你們這些始作俑者。”
“呵呵,你倒還有理了。也是,誰讓我們就你一個丫頭呢,不寵著,還能怎麼辦。”
羅玉姮的眼睛都笑成了天上掛著的月牙。
羅榮華繼續說:“今天你爹跟我說,許墨來了,雖然沒有正式的提親,但也算是正式的登門拜訪了。你呀,是沒看到你爹說這事時的樣子,這麼多年,即使遇到再難的事,他都從未皺一下眉頭,可說起你的事,他卻不住的唉聲嘆氣,我從未見他如此沮喪過。”
羅玉姮看著羅榮華,思量著他的話。
羅榮華看著羅玉姮,道:“我只是你大伯,想到你成爲別人家的人都會這麼難過了,不要想你的親生父親了。姮兒,多體諒體諒你爹,他要扛起的不只是羅家。”他嘆了聲氣,站起身,說道:“好了,去看看你爹吧,他現在應該也睡不著。”
羅榮華走後,羅玉姮在水榭裡坐了很久,她見過羅逸琛和羅軒明捱打的,輕則板子重則鞭子,羅家的家法就是鞭子,她見識過,一鞭子下去皮開肉綻,細想羅榮華的話也沒錯,她是惹事最多的,大禍小禍都不斷,她確實未曾捱過打,她記憶中最嚴重的一次懲罰,是大雪天把她趕出了家門,最後也是蘇芮韻和慕容馨兒把她找回家的,自此,羅榮卿對她最常用的懲罰也不過是跪祠堂抄書。
羅玉姮不知不覺來到了玉翎苑,她在門口徘徊,到底要不要進去呢?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不進去了,她真怕羅榮卿見到她會生氣。
“你都已經站了一個時辰了,腿也該酸了。”
羅玉姮剛邁開步子準備走,聽到慕容馨兒的聲音。
“姮兒回來了嗎?”
“大軍後天就要出發了,她自然要多陪許墨一會。”
“孤男寡女,大半夜的不回家,成何體統!”
羅玉姮站在外面,皺著眉頭聽,又罵她!
只聽慕容馨兒輕笑一聲,“以前姮兒幾天不回家,也沒見你這麼擔心過。怎麼今天跟許墨出去這麼一會就不放心了呢!是因爲許墨是你的準女婿?你呀,也太小心眼了,下午不就跟你說了嗎,他們都是有分寸的孩子,許墨是尊重姮兒的。這姮兒可是你的女兒,她也不是那種不自重的人,你就不要在這裡杞人憂天,自己嚇唬自己了。”
羅玉姮聽的臉都紅了,他們竟然擔心這個。
“你看看你,這像是母親說出來的話嗎。”羅玉姮聽到羅榮卿的嘆息聲。
“我只是說出了你心裡的擔憂,你不就是怕女兒吃虧嗎。”
羅玉姮又聽到羅榮卿重重的一聲嘆息聲。
“明明是關心的,非要擺出一副嚴苛的樣子,女兒跟你疏遠了,你又唉聲嘆氣的。你說你,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還不是你們,如果不是你們寵的她無法無天,我會這樣嚴厲的對她嗎。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我不想她跟在我身邊撒嬌嗎!”
“是是是,都是我們的錯。天冷了,回房吧,你站在這裡等,即使姮兒回來了,你也不會知道的。我等下吩咐下去,姮兒回來了讓人通知你。”
“你真捨得姮兒嫁人?”
“難不成你還想一輩子留她在身邊不成!”
“留在身邊也不難,羅家養的起她!”
“又說胡話,哪有女兒家不嫁人的。”
“哎,總覺得有人偷了我的東西。”
“你偷別人的東西,別人再偷你的東西,你不虧。”
“我偷什麼了?”
“。。。。。。”
“確實,這娶妻可不就是偷了人家的東西。”
“以後對姮兒好一些,不說和顏悅色,至少不要那麼嚴苛了。”
“我儘量吧。這以前想著,給她找個好人家,能保她一生平安就好,可這個人真出現了,心裡卻堵得難受。”
兩人沉默了一會,慕容馨兒聲音有些沉重:“保她一生平安的只有你,你的計劃太急躁了,逸琛和軒明的安危,我都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