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過頭，就看見唐微站在五步以外的路燈下，苗條筆直的身影，一手拎著書包，一手推推眼鏡，無奈地看著自己，自己不知道她就在身后走了這一路，她從來不是一個人。

周離突然覺得心里有一種很好的感受。她對唐微笑了，還做嫌棄的表情，吐吐舌：“沒夠！”

唐微說：“那就回去洗洗睡吧。”

周離嘟著嘴對唐微招招手：“走吧，小賤人。”

唐微走到她旁邊，賴皮地笑笑：“走吧，大賤人。”

然后兩人并肩走一路，迎著風，挽著手，凍了就一起在寒風中以相同頻率發抖……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真的過了很久，她們分隔兩地，一個在沛南讀書，一個在拉薩獨行，周離許久沒看的QQ空間里，唐微一個字一個字地留言：“我，跟，你，沒，完，休，想，甩，掉，我！”周離知道她從來都不是獨自上路。

第二天，陽光加N多遍鬧鈴把周離喚醒，烏壓壓的云散了，晴朗的天氣里，發生了奇跡，起碼對周離來說就是奇跡——學校決定補開晨會。

周離心情跟天氣一個樣，晴朗得不像話，在擁嚷的人群里走向綜合樓前，跟余思有說有笑的。

汪瑩碰到唐微，問她：“看周離心情大好啊，怎么？她大姨媽終于走了啊？”

唐微笑著望望頭上藍天，說道：“天啊，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你若不好，周離天天大姨媽！”兩人哄笑著去排隊了。

各個班排成列隊，臺上領導也都就位了，周離站在隊伍的前部，滿懷期待看著十七班隊列前端，終于看到，他款款走來。

天冷了，他換上了黑色的皮襖，雙手插在口袋里，走過來與吳老師說了會話，又走過去要學生們排好隊。周離隱約能聽到他的聲音。

她一直望著章澤清，只要他出現在眼前，那周圍其他的一切都像是不復存在一般，她的目光被他牽引著，視野小得只能容下一個他。

晨會結束了，所有人散了，他們都往各自的教室走，周離走得快了一點，加上被后面人趕著，她開始離章澤清很近，只有一米的樣子，這是第一次這么近，她臉上的笑完全松不下來，她不想其他的，只是跟著他看著他。

他走著，跟身旁的老師說著話，偶爾側臉一笑，周離便知道他這一刻也是開心的。

他掏了一下口袋，拿出一個小東西給旁邊的老師看，在他掏的同時，口袋里的一枚硬幣滑出了口袋，掉在地上，人聲太吵，他沒聽到硬幣落地的聲音，其他人也沒注意到，一直看著他的周離肯定是看見

了，她急忙迎了上去撿起了那枚硬幣放到了自己口袋里。

唐微問她怎么了，她笑著說：“我掉了個硬幣，撿一下。”

唐微偷笑著，裝什么也沒看見。

繼續癡癡地跟著，走到樓梯口了，章澤清轉身上樓，她也自然而然地轉身了，被唐微一把拽住：“誒誒！你教室在一樓。跟著跟還丟了魂啦？”

周離心情變好之后，就開始反省了，這最近一段日子，她脾氣壞透了，沖誰都來氣，其實歸根究底自己的無理取鬧都只是因為見不著章澤清而已，也是有點傻。

回到班里，數學老師宣布明天要考一場試，大家都怨聲載道的，周離更是覺得自己是遭報應了，她這幾個星期到處發無名火，上課自然也不專心，最近的數學課她哪懂，只好拿出練習冊來猛做，臨時抱佛腳了。

周離遇到難題，請教汪瑩，汪瑩剛好也不會，就習慣性地轉身去問斜后方的孫寶強：“光頭強，幫忙看一下這道題！”她說完便覺得有點尷尬了，畢竟周離和孫寶強吵過架啊，自己還拿她的練習冊去問他。

同時轉過身的周離也覺得有點尷尬，汪瑩還學她叫他光頭強，這樣就更別扭了，想起自己之前對他那么刻薄怪不好意思的。

孫寶強卻是很自然地說：“拿來我看看！”什么事都沒有似的。

周離把練習冊遞給他，對他笑著：“就是第三題，我不懂……”

孫寶強看了，說：“其實這道題很簡單的……”就開始耐心地講解了起來。

周離真有點愧疚，自己那樣刻毒地罵孫寶強，孫寶強還不計前嫌給自己講題，她瞬間對他有了點敬意，雖然長得難看點，但為人還是不錯的。她待他友善起來，經常向他討教題目，他知無不言。

孫寶強后面的張景亮看見周離和孫寶強一起討論著題目打得火熱的樣子，他就有點不高興了，故而開始搗亂。周離一回頭問孫寶強題目，他就在后面把他叫過去也加裝問他問題，讓他兩邊不暇顧及。次數多了周離就懂了，她一邊為數學考試急著呢，她可是跟她們發過誓的，要是這次不及格她就吊死在229門口的，張景亮還來搗亂，她就生氣了。

她忍了幾次，直到考試開始之前，她突然想起有一道很重要的公式自己還不懂，汪瑩又去上廁所了，她就轉過身來問孫寶強，孫寶強還沒跟她說呢，后面的張景亮就一把拽住了孫寶強的帽子，使勁地把他往后拉，直把他拉得倒在了自己的桌子上，周離急了，直接爆發了，直直地看著張景亮，吼著：“張景亮！你煩不煩啊？能不能少做點幼稚的事情

？”

張景亮聽出來了周離這是真生氣了，一下放了手，不服氣地大聲問：“幼稚？我哪幼稚了？我問光頭強問題礙著你什么事了？”

周離說：“你他媽就是個幼稚到家的人！扯什么蛋呢？光頭強是你叫的嗎？隨便叫人外號你缺不缺呀？”

周離跟男生吵架從來是一點都不帶女生特有的嬌嗲的，想罵什么張口就來，直接而粗暴。張景亮說：“你個女生，怎么盡講臟話呢？這么兇干嘛？”他是生氣的。

周離平靜了一點，自嘲地笑，說道“是啊，姐姐就是喜歡講臟話，姐姐就是這么兇，你不知道嗎？不服？要不要出去打一架？”

張景亮轉頭，冷笑了一下，也像是在自嘲，或者在裝不在意，點點頭：“對，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會跟你打架，我就是贏不了你的……”他的眼睛紅了，有眼鏡遮著也不大明顯，低下頭做看書狀，別人也不會知道。

周離自然不知道。

老師來發卷了，她回過了頭，沒心情也沒時間去問數學問題了。她心里有點堵，說不出來是難過還是委屈，或是其他，她不知道，也不用知道了，很多事就這樣，無疾而終了。

她再沒跟他說過話，他也再沒在她窗邊故意大聲說話，因為位置變了，她的旁邊沒有窗了。

或許以后，他和她都還會想起，曾經的某堂音樂課上，大家爭著讓老師放歌聽，他一邊回頭看她，一邊向老師喊：“不要說話！不要說話！”班里其他人就都沒有說話了，老師開始放陳奕迅的《不要說話》，他回頭壞笑，看她一眼，跟著陳奕迅唱：“……愛一個人是不是應該有默契?我以為你懂得?每當我看著你~”

陳奕迅唱的那首歌，唱的人唱完就算了吧，聽的人聽完就忘了吧。

周離想辦法把那枚一元硬幣鉆了一個洞，串在手鏈上，戴在左手腕上。那枚硬幣上的年份就是她遇到他這一年的年份，那時候硬幣還很新，一直到上面的光澤都磨沒了，她還一直戴著。

楊好問過她：“誒梨子，你不是最不喜歡帶裝飾品，連耳洞都沒打嘛，怎么戴上手鏈了？誒！還吊了個硬幣？你也開始走非主流路線啦？”周離白她一眼，不理她，笑著摩挲著硬幣。

一旁的唐微，偷笑，嘴里哼著歌：“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塊錢~不會還到老師手里邊~我呀拿著錢~做成了手鏈~戴在了左手邊~”

周離知道唐微其實早就知道，還這樣笑話自己，就跟她打鬧起來，大聲笑著……

時間又轉了幾個星期，天晴天雨，天晴了又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