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文出版社前臺,施晴湊到馬可麗旁邊,煩憂地說:“可麗,你快去幫我看看他們是不是在外面……”
馬可麗眼皮都懶得抬,說道:“還用看嘛?肯定還在啊。現在這個點,一個不上班,一個放了學,肯定在外面堵你啊。這叫個什么事兒?你就不能直接告訴他們周離在哪兒嗎?”
施晴郁悶地耷拉著頭:“你也不相信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兒是吧?”
馬可麗搖搖頭:“是的,我真的……不相信!”
施晴憤懣地推了她一把,重復這些天來她重復了無數遍的話:“我真的不知道!”
馬可麗說:“對我叫沒用啊,你對外面那兩人叫去!”
她挎上包,跺了下腳:“去就去!”
施晴走出去,在門口轉頭一看,就果然看到了章澤清和小寒一大一小兩個身影站在走廊里,章澤清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小寒對她眨巴眨巴大眼睛隨時要落下淚來一樣,施晴也是揪著一顆心。
她走向他們,對章澤清說:“章老師,我是真的不知道周離在哪兒,你不用再來問我了……”
他說:“施晴,我也是沒有辦法。周離她在西安就和你最親近,這個時候她除了你又會找誰幫忙呢?她只能找你啊,你怎么會不知道她在哪呢?”
施晴實在不知道怎么說,這種對話已經重復了太多遍了,重復著重復著就進入了死循環,她已經無力再狡辯了。
“你真的想讓她回來嗎?”她問。
心里的期盼得到證實,他卻沒有回答,他問她:“她好嗎?”
施晴望向他深深憂慮的眼,鼻子一酸,回道:“她不好。”
他堅定地說:“那她必須得回到我身邊來。”
施晴投降了,“好吧……我可以帶你去找她……但愿這沒有錯……”
有一個月了吧,好像就是這樣,自從那個黎明時分她在他醒來前離開,她就把自己活成了另外一個人,只是在這世上麻木地活著。她不看書,不寫字,也不飲酒,她租了一間很小的房子,在一家快餐店做一名小服務員,整天穿著工作制服進進出出,不茍言笑也不會大聲喧嚷。會在她背后說她像新聞里的那個人的聲音越來越少,人們就是這樣,記性都不是很好,可是她就是忘不掉。
正是發工資的日子,她領著微薄的薪水,下班之后她在小賣部里買了一大堆生活必需品,抱著沉重的袋子回出租屋,低著頭,走在昏暗的樓道里,她想著明天該交房租了,水電還得多少錢,領班讓她背會菜單學會擺包廂的桌……這些瑣事充斥在她腦子里,讓她無遐去想其他,她也忘了開燈?,就著微弱的光線掏鑰匙出來開門,手臂太過酸痛,一只手沒能拖住沉重的袋子,那一堆雜物直接摔到了地上,袋子口沒有系好,所有的東西一股腦地曬了出來,鑰匙還一直戳不進鎖孔里,她脆弱的情緒瞬間變得煩亂不堪,在昏暗中大概是潛意識覺得沒人看到,她大膽地哭了出來,蹲在地上,邊撿地上的東西邊痛快地哭著。
“啪嗒”,燈亮了。
光影搖曳了幾下,一道影子在地上拉長,將她畏縮的身影包圍。
她抬頭望見他,淚水流得更洶涌。
他柔聲喚著:“周離……”
她是做好準備一輩子不再見他的,她是決定好的,她要離開他讓自己和他都有不一樣的生活,可是她已活到麻木,而他為什么也會這樣痛苦?一月未見,他竟像老了許多。
她站起來,木木地看著他,流著淚,“為什么你還是要來找我?”
“因為我離不開你,周離,你不能這樣,來的時候不讓我知道,走的時候還不讓我知道,你不能這樣。你走之后,我沒有一天好過過,甚至到了要看心理醫生的地步……周離,你真狠心……”他說。
她哭得不能自已,不住地搖著頭:“不是的!不是的!我想讓你好好生活……”
他走近她,撫上她流淚的臉,低頭注視她的眼睛:“可是我也想你過得好,而不是一個人在這里哭,你哭成這樣,就不怕我心疼?”
他總是這樣,無論她下了多大的決心,他只需輕聲一語,她所有的心防便能立即決堤。
她投進他懷里,依偎在他寬廣的胸膛上,啜泣著。他撫摸著她的發絲,低下頭深深地嗅著她的發香,身體向前傾,把她抵在墻上,抬起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她閉上了眼睛,回應他的吻,撩撥著他埋藏已經的熱忱。
在這走廊里,身體的愉悅喚醒心里的激情,他們互相索取互相給予,讓所有的痛苦都得以宣泄。
周離辭了那份服務員的工作,退了那間和章澤清睡了一晚的小房子,被章澤清帶回了靜水林居。
小寒去上學了,章母知道章澤清是去找周離了,所以在家里等著。
他們一進門,章母就起身上前,和藹地說:“周離啊,你這女娃總算是回來了。”她拉著周離的手,“快進來,回來就好,快來坐……以后千萬不能折騰了,咱們一家人放寬心過日子吧……”
章母這么平和,周離還很疑惑,不知她為什么對自己改變了態度,總是隱隱不安地覺得她其實還是對自己心懷疑慮。
他們陪章母說了一會兒話,休息了半天,下午章澤清帶周離出去了。
在樓下,唐微和余思一眼看到了走來的周離和章澤清,章澤清現在的樣子完全不像前些天她們見到的那樣萎靡,步伐都穩健了許多,還是那樣溫和明朗,微微側著頭和身旁的周離說著話,溫柔而自然地環著她的腰。周離的確與高中時大不相同,一舉一動都已稍顯風情,和他一樣總是直挺挺地走路,伶伶俐俐,站在他旁邊一點都顯得突兀,甚至還有那么一點相配。
唐微內心感嘆頗多,聽余思說著:“我真是想都不敢想真會有這么一天……她還真的做到了……”
她們都還記得,那個在沛南一中里,只能遠遠望著章澤清的周離,那個總在晚自習課間往二樓跑只為了站在冷風里往他辦公室看一眼的周離,那個在他家門前手舉起又放下不敢敲一下的周離……現在她終于能走在他身旁了。
章澤清看到了她們,轉頭對周離說:“周離,你看她們是誰?”
周離順著他看的方向望去,那兩個正雀躍著向她招手的姑娘,她認出她們了,那是她的姑娘,她的唐微和思思!
她激動地向她們跑去,和她們擁抱在一起,喊著她們的名
字。
三個人樂得天旋地轉,像三個傻子一起大笑大叫,她們真的都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快樂過了。分別了這么多年,每每只能在電話里聽到對方的聲音,電波中無論是幸福還是悲傷都被減弱了,而現在她們重逢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對方的存在。其實這也算是奇跡,奇跡的是在她們都已長大成人經歷了很長久的對方不曾參與的人生,可是當她們經年再遇卻依然親近。
在激動中,她認認真真地看她們,這是她的唐微啊,還是和當年一樣瘦,白了很多,剪了那年她不敢剪的短發。這是她的余思,長得好高了,皮膚還是那么好,不再只扎一個馬尾,齊肩的卷發甩來甩去,那眼睛里還是調皮,在她面前撒嬌賣乖,嗲嗲地叫她:“離離!”她的鼻子很酸,眼淚說掉就掉了下來。
余思和唐微明明自己也已經哭了,還是都笑起來嘲笑周離:“哈哈,離離,你變弱了啊,死矯情死矯情的,還哭呢,這幾年不見,你怎么變得跟個娘們一樣了?”
周離打開她們的手,傲嬌地仰著頭,一把抹掉眼淚,笑著說:“才不是呢!姐姐才不是為你們這兩個小賤人哭呢!只是我這幾天哭多了都哭成習慣了,這眼淚說下就下!”
她囂張地鎖著唐微的肩膀,環著余思的腰,一臉“色瞇瞇”地調戲她們,對她們上下其手,流氓本質顯露無遺,“愛妃啊,你們終于來找朕了?耐不住寂寞了是吧?”
她們咯吱咯吱地哄笑著,余思對在一旁無奈地看著她們的章澤清喊:“章老師!章老師!你還管不管你家周離了?你看她多流氓啊!”
周離看向了章澤清,不好意思了,不鬧了,故作嫌棄地推開了她們,到章澤清旁邊去,挽他的胳膊,用囂張來掩飾羞澀,對她們說:“我本來就打算在你們來之后告訴你們的,我和他……”
余思說:“我們都知道了!你的那點小心思都得逞了!別以為你這樣說我們就能不怪你沒有第一時間告訴我們,你這個沒良心的!”
“你們知道了?”她還沒理清楚頭緒,看看她們看看章澤清。
章澤清說:“她們前幾天就已經到西安了,我和她們見過了,都告訴她們了,先沒有告訴你就是想讓你驚喜一下……”
周離還是有點疑惑:“前幾天?那時候我已經走了呀……”
他說:“是啊……她們還告訴了我很多你的事,她們都告訴我了……周離,原來你早就在我身邊了……”他寵愛地把她環在懷里。
周離表情有點呆滯,看了下唐微余思,低頭看了他環著自己的手臂,嘴里念著:“你都知道了?你……”
他說:“我全都知道了。”
她心里感覺很復雜,很驚訝又很害怕,又覺得松了一口氣。
畢竟是埋藏了這么久的心事,她自己都無法開口說出來的心事,終于,大白天下,而這個天下,對她來說,只是他而已。
可能真的是流淚流成習慣了,她都埋怨自己沒出息,又忍不住落淚了,掉到他手背上。
“怎么了?為什么哭了?”他伸手給她擦拭眼淚。
她也手足無措地自己抹著眼淚,笑了,說:“沒事,沒事,我只是太高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