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姐經(jīng)常跑來醫(yī)院看望,不過自從她從我嘴裡得知我不是張鐵嘴的徒弟後,就不樂意做張鐵嘴的乾女兒了,按她的話說,就是不願意比我矮上一輩。張鐵嘴白白失去了一個善解人意的乾女兒,弄清原因後,大發(fā)脾氣,嚷著要和我比劃比劃,大家不做師兄弟了,定要分出高下,爭出師徒名分不可。
我不想和張鐵嘴鬥氣,聽著他在病牀上絮絮叨叨,著實有些氣悶,所以每逢文小姐來,我就趕緊把張鐵嘴交接給她,自己遠遠地躲了出去。不料這樣過得兩天,文小姐又不樂意了,跑到病房外面對我大發(fā)脾氣。
“你這人怎麼這樣,幹嗎一見我就躲開?”
喂,你沒弄錯吧?我有點莫名其妙。張鐵嘴一個病人,用不著我們兩人同時伺候呀,咱倆輪流照顧他,正是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你看多虧你幫忙,我才忙裡偷閒在這木椅上睡上一覺。
文小姐賭氣說,你們是老朋友,相互照料是應(yīng)該的,我算你們什麼人呢?你要這麼說,本小姐就不伺候了,你自己忙吧。
我嚇了一跳,忙從木椅上跳起來,攔住文小姐的去路。你可別走呀,你怎麼不算我們什麼人呢?你是張鐵嘴的乾女兒啊。
文小姐跺了跺腳,更發(fā)怒了。“你這人不是好人,冒充人家長輩好玩麼?”
不好玩不好玩。我說,也就是張鐵嘴那廝喜歡冒充長輩,別人誰喜歡充大?我還沒找媳婦了呢,歲數(shù)大了就更困難了,我現(xiàn)在就想冒充小弟弟。
文小姐反怒爲笑,瞟了我一眼笑道“你還知道自己沒有媳婦啊,我看你一點也不著急。對了,我給你介紹個媳婦好不好?你有什麼條件呀?說出來聽聽”。
“我哪有什麼條件?一個大齡老青年。你們管委會有那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好吃懶做的儍大姐,儘可介紹給我”。
文小姐笑道,想不到你這人還這麼謙虛,可也別把自己說得那麼不堪呀,其實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有些油腔滑調(diào)。
我說這些不過是逗文小姐開心,看她高興了,連忙提醒她去照料張鐵嘴。文小姐似笑非笑地看著我說,人多力量大,咱倆還是一起去吧。
我正要再說些什麼,突然聽見張鐵嘴的房間傳來一片吵鬧聲,緊接著“嘭”的一聲巨響,似乎是什麼物體爆炸的聲音。
進得門來,我和文小姐都驚呆了。只見一羣人正在圍著張鐵嘴吵鬧,更有一個老太太揪著張鐵嘴的衣領(lǐng)不放,一隻熱水瓶不知被誰摔碎了,一地的水漬和玻璃碎片。
原來張鐵嘴前日給一個病人算命,見那個病人挺富態(tài),紅光滿面,一問之下是個政府官員,立刻恭維說“伏犀貫?zāi)X,背若有負,面赤耳圓,後骨隆起,大貴大壽之相啊”,病人忙問能活到多大歲數(shù),張鐵嘴信口開河說“倒也不算長壽,壽不滿百,鮐背之年而已”病人聽了大喜,有病之人能活到鮐背,不正說明病癒有望?得到張神仙的神算,一家人都是喜不自勝,不料遲得一日,那病人便惡疾發(fā)作,嗚呼哀哉。
我連連叫苦,張鐵嘴算命多年,蒙人無數(shù),現(xiàn)在怎麼如此糊塗?醫(yī)院的病人非病即災(zāi),你說他們大富大貴倒也罷了,怎麼妄算他們的壽命?再問一下情況,我忍不住大怒,這羣人真是無理取鬧,原來那病人已是肺癌晚期,早已病入膏肓,神仙難救。
“晚期絕癥,怎能長壽?你們這不是無理取鬧嗎?”
揪打張鐵嘴的老太太放過張鐵嘴的衣領(lǐng),返過來要揪打我,“我老頭得了絕癥,平安離去,也是含笑九泉,沒想到臨走還受到這江湖老騙子的欺騙,真是死不瞑目啊”。
他們不依不饒,大吵大鬧,嚷著非把張鐵嘴從醫(yī)院攆走不可。幾個人硬從牀上把張鐵嘴拖到地下踹了幾腳,我一個不注意,被一拳打成了熊貓眼,文小姐在混亂中被人摸了一把胸部,氣得放聲大哭。
這羣人把病房攪得一團遭,心滿意足地揚長而去。張鐵嘴哭喪著臉說,老夫算命,一向望聞問切,倒也很少失手,哪裡知道這病人竟身患絕癥?原來前日的紅光滿面卻是迴光返照。這羣人兇神惡煞,要攆老夫出院,想我張鐵嘴一生謹慎,樹葉掉下怕砸頭,沒想到今日得罪了一個當官的,這、這可如何是好?
我捂著黑眼圈怒道,一人做事一人當,自己惹禍自己扛,如何來連累我們?他,到現(xiàn)在我眼睛還睜不開。一個肺癌有什麼了不起?只要我願意,術(shù)法到處,管叫他手到病除。
張鐵嘴眼睛一亮,這麼說來你有辦法?師弟呵,想不到你現(xiàn)在功法大進,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看來咱們茅山秘術(shù)的復(fù)興就全你了,等我百年以後,掌門之位非你莫屬了。
文小姐也是大爲驚奇,收住哭聲說,真的呀假的?這樣的絕癥你也能治?天耶,我一直認爲你很優(yōu)秀,沒想到這麼偉大。
我被他倆吹捧的有些飄飄然,當下滿口答應(yīng)。只是有些氣憤,這羣人恨屋及烏,不分青紅皁白地給了我一拳,這筆賬該怎麼算?一身的秘法修爲不能爲人類造福,反而爲貪官效命,心中實是不甘。
張鐵嘴勸我道,你怎麼知道他是貪官?頭上又沒寫個貪字。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算是個貪官,好歹也是一命。何況你今日是爲掌門師兄出頭,於情於理,也是義不容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