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滄溟的懇求
這個突兀的事情,讓我們全部都呆住了,我下意識的松開了手中的劍,不敢再有半分妄動,怕隨便一個動作就讓他的傷勢更重。
“你……”本該慍怒的,因為他介入了我和任靈羽之間的紛爭,可是聲音在出口后忽然無力,“你怎么這么傻?”
我和任靈羽,任何一個人的功力,都不是他能抗衡的,何況是兩個人用盡全力的一擊。
我還記得,手中劍刺破他肌膚時,那手中的感覺……
他沒有半點躲閃的意思,甚至沒有抵抗,鋒利的劍穿過他的身體,甚至感覺不到內息的一點點抗拒。
平靜,那雙記憶中烈火一樣的眸子中只有平靜,只在看著我的時候摻雜了一絲哀傷,一絲乞求。
他的胸膛起伏著,我聽到他艱難的呼吸聲,猶如拉破風箱般,心頭一震,手指飛點過他胸口的穴道,“你傷了肺,別說話了。”
手剛觸及他的胸口,他的手掌握著我的手腕,粘稠的血沾染上我的手,他的聲音依然是那么平靜,“她是我師傅……,不要……”
她是他的師傅,所以他一直以來都報著為了她即使去死也無所謂的信念嗎?
他的眼神,在漸漸的渙散,一個毫無抵抗的身軀,承受了兩個人最洶涌的力量,從他胸口透出的劍尖滴答著溫熱的血,他握著我的手控制不住的顫抖著。
“求你……”他的聲音細微,從未有過的哀慟,“不要殺她……”
我還未及出聲,身上忽然感覺到一股殺意。
莫滄溟身后的任靈羽,沉著一張臉,陰森冰冷,眼中深藏著的是讓我看不透的神情。
她的手一抽,穿透了莫滄溟身體的長劍快速的倒回,左手一掌拍出,竟將那長劍抽了回去,寒鐵的劍鋒上,全是鮮紅的血跡。
血箭從他胸口/射出,打上我的身體,溫熱溫熱的。
他腳下一軟,整個人直挺挺的朝著我的方向倒下,我下意識的伸出手,抱著他的身體。
就在他身體倒下的瞬間,任靈羽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嘴角噙著冷冷的笑,手中的劍帶著破空的聲音飛刺而來。
一瞬間,我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
躲,我的武功來得及,可是莫滄溟就很有可能再次遭受重創。
不躲,在我接著他的同時,只怕那劍就會穿透他的身體,再刺穿我的身體。
帶著莫滄溟一起躲,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電光火石間,我手一摟莫滄溟的腰身,順著他倒地的方向墊在了他的身下,手指一彈,那刺入他胸口的長劍應聲而斷。
斷劍,帶著破空風聲,朝著任靈羽的頸項而去……
她逼近的身影因為這一下而頓了頓,我的手從莫滄溟的胸前收回,順勢抽出他的長劍,手掌微推,巧勁將他推到了流波的面前,“流波,照顧他!”
倒落在流波臂彎間的人,早已是面白如紙,氣若游絲,不住的有血沫從他口中溢出,胸前的血流更是無法抑制。
我抬頭惡狠狠的盯著任靈羽,忍不住的狂吼著,“他是你徒弟啊,唯一對你忠心的徒弟,你居然下得去手?”
“忠心?”任靈羽的冷笑一直寒到我的骨子里,“我從不相信所謂的忠心,他要是忠心,你怎么可能恢復武功?怎么可能一直瞞我到現在?他既沒有按我的吩咐給你吃下藥,甚至連你解開禁制他都參與其中,這就是忠心嗎?這世界上,根本沒有忠心的人,遙歌會背叛我,莫滄溟背叛我!!!”
我默默的搖了搖頭,“遙歌沒有背叛你,他只是被你的多情傷了,妒忌心蒙蔽了一切才想毀了夜;至于莫滄溟,他才是真正被你的師恩毀掉的人!”
她眼神瘋狂,從齒縫中冷冷的擠出幾個字,“背叛我的人都該死!”
背叛她的人都該死?那被她背叛的人呢?
一直的冷靜從容因為莫滄溟身上的血而變的和任靈羽一樣的瘋狂,我縱身而起,手中的劍閃爍著寒光,朝著她的身體直刺而去。
我的手上,莫滄溟的血未干;我的掌心里,握著他的劍;我面對的,卻是他剛才拼盡全力也不讓我傷害的人。
“他為你擋一劍,該還的都還給你了,那你欠我的,也還來吧!”我丟開了所有劍法的起手式,招式沒有任何軌跡可尋,快的猶如疾風驟雨,讓她根本無從封堵。
她的腳步,在一步步的倒退著,她的呼吸,一聲比一聲更加的沉重,她眼中的驚恐,也越來越濃重。
被我的招式逼的幾乎沒有半分還手之力,我的劍無數次的劃過她的衣衫,手腕,臉頰,每次都是造成傷痕即回,沒有更加的深入,卻是不住的冷笑著。
“你背叛神族,是不是也該死?你背叛我娘,是不是也該死?”她的肩頭濺起血花數點,衣衫上全是星星點點的血跡,“莫滄溟敬你為師,明明對神族的忠誠讓他一直內疚難受著,可是他無條件的遵從你的所有指揮,你知道他有多痛苦嗎?他學了你的武功,卻愿意用一條命換你的恩情,他說是你讓他不再受到神族人的歧視,可是也正是你,把他推進了背叛者的深淵。”
我不想和她羅嗦,卻噼里啪啦說了一長串;我不想發火,此刻眼前卻被怒意彌漫;我不想殺她的,可是卻忍不住此刻從心里涌起的殺伐之心。
“族長!玄武侍衛的傷很麻煩啊,他的肺完全被刺穿,筋脈被震出的劍氣所傷,若再不救治只怕很麻煩了,啊,他的神血氣息很弱啊,好像,好像之前受過重創似的。”不知道是哪位長老的話傳來,讓我瘋狂的劍招一停,下意識的朝著莫滄溟的方向看去。
側臉的剎那,耳邊聽到劍聲破空,眼角瞥到一個身影的急速靠近。
手中劍橫擋在面前,兩柄劍狠狠的撞在一起,又一次發出內力沖撞后的沉沉吟鳴。
內勁急吐,近在咫尺的兩張臉,閃爍著對對方的恨意,我們近的甚至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打在臉上的感覺。
她幾乎沒有猶豫的抬起手腕,掌心中閃爍著的紅艷直接印向我的胸口。
這一切很快,快的我只來得及聽到身邊人倒抽一口涼氣時,她的手心已經到了我的眼前。
手腕一撥,如靈蛇般的胳膊點向她的手心,卻在雙掌相觸的剎那從她手腕邊滑過……
一切就這么靜止了。
任靈羽的額頭上沁出大顆的汗珠,順著臉頰匯聚在下巴,滴在我的手腕上。
我揚起笑容,將她的震驚全部收入眼底,“姨娘,你輸了!”
雙劍,依然交錯著。
她的手,還停留在空中,再也不能前進一步。
風吹起她的發絲,掠過頸項邊,忽然寸寸斷裂,散落在風中。
我的手指間,一柄細窄的匕首反射著陽光,緊貼著她的肌膚,刺入皮膚下兩分,血絲沁出,染上匕首鋒利的刃芒。
她驚愕的眼神,不可置信的神情,僵硬的身體,好像還沒從輸給我的瞬間醒過來。
“姨娘,你不該將莫滄溟推向我。”我冷冷的出聲,“這匕首是你在抓到我時從我身上搜去的,卻一直放在莫滄溟的身上,就在我接他的瞬間完璧歸趙了,你似乎忘記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接住莫滄溟的瞬間,腦海中忽然閃過當初兩人在小院中的一切,我給他剪發,眼見著他拿著我的匕首放到懷里,在抽出他劍的同時,匕首也被我拿了回來。
“你犧牲了遙歌,又想殺莫滄溟,這一次將沒有人再替你效忠,再站在你的身前替你擋住一切。”我一字一句的迸著字,“你!輸!了!”
手中勁氣一吐,震掉她手中的劍,我的手指輕掠,點向她筋脈血氣行處。
手正揚起,她忽然開口了,“霓裳,你不會殺我的是不是?”
我一怔!
還來不及思索,她忽然笑了起來,一股陰森的寒意撲面而來,單手抓向我的手腕,脖子在我手中的匕首上一劃而過。
下意識的,我的手往外撤了撤,而她捏著我的手腕,反手朝我的心口直刺,掌心中的熱度似要融化我的身體,我不自覺的運功抵抗著,想要將這侵入身體的可怕力量擠出身體之外。
“霓裳快閃,這是神族同歸于盡的招式!”娘親的呼喊在耳邊回蕩,身后傳來數道衣袂破空的聲音。
神族同歸于盡的招式?我他媽的怎么不曉得?
任靈羽另外一只手掌拍向我的頭頂,炙熱的火焰讓我頓時猶如身在火焰山中一般,鬼厲的笑聲綻開,“你不會殺我的,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你知不知道?要死,就我們一起死吧。”
她用盡全身的力量抓著我的手腕,一波波可怕的熱浪侵上我的身體,逃避,不可能,躲閃,也無路。
掌心一動,我運起全身的功力,狠狠的印上她的丹田……
那熱浪,瞬間褪去
那瘆人的力量,散開
她的臉,從扭曲變形慢慢變為呆滯
她的眼睛,漸漸迷離
人影,從我身前緩緩萎頓,倒落在地。
“霓裳!”
“霓裳!”
“少主!”
爹娘和流波同時落在我的身邊,關切的抓上我的手,“怎么樣?有沒有事?”
我很慢的搖了下頭,此時憋在胸間的一口氣才吐了出來,側臉看著娘親關切的表情,苦笑著,“娘,我廢了她的武功。”
在那一瞬間,我沒有其他任何的路可走,也沒有辦法躲閃,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震散她的丹田,廢了她的武功,任何招式與內功也就不再可行。
我這么想了,也這么做了,但是心頭多少還是難受著的。
結束了,所有的一切。
恩怨情仇,神族種種,應該塵埃落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