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心愛的人兒走了

望生非常客氣的接待了她。他在心里千百次地堅定了決心：王芳不能再到這兒來了，他之所以不給她回信也就是這個原因。他準備了一大堆理由說服王芳。可一見到王芳，他心里就涌現出一陣甜滋滋的喜悅。這是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在心灰意冷的日子里，他還能蕩漾出這么美好的感覺。可是一想到這天各一方，自己已成為無業人員，將來的生活無定數的殘酷現實，他又堅定了自己的決心。他相信王芳總有一天能理解他。看到王芳這般的柔情，他想應該快刀斬亂麻，于是他下了狠心，決定求母親救駕。

吃過中午飯王芳就要回城了。

母親說：“王老師，我知道你對我們望生好。你看我們一家世代就住在這窮地方，你呢，好不容易調回城，不可能再到我們這兒來了。望生呢，現在是工作也沒有了，要調到城里是天大的不可能了。”母親看了看王芳嘆了一口氣接著說：“不瞞你說，我的媳婦已經找好了，是個標致賢慧的好姑娘。他們從小在一起長大，互相也能體貼，望生也上了人家的門了，準備明年開年就給他們把婚事辦了。”母親抬起頭看到了滿臉淚水的王芳說不下去了……

王芳還能說什么呢？她后悔，不應該聽望生的話調回縣城，當初就應該留在五岔河陪望生，而今天，望生又堅決表示不會跟她到城里去。她只好帶著滿腔的不舍離去。

送走王芳，望生一頭倒在床上。他想起王芳信上那些誠懇的安慰和真心的愛意，心口一陣陣絞痛。他深深地知道，要是自己不被開除工作，他倆一定會走到一起，而且不難想像他們一定會幸福的相伴一生。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一夜間就改變了命運，就失去了心愛的人……他哭了，他不能放聲只能抽泣的好好地哭了一場。

看到兒子如此悲傷，徐老漢點燃自制的老葉子煙，從堂屋走進后院。后院里沒有別人，這時他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眼淚唰唰掉在地上，他丟掉手上的葉子煙，雙手摸了摸臉。早知道這樣，不如不讓他讀書，是自己害了兒子，是他爺爺害了孫子，非讓他讀書教書做有文化的人，這可倒好，比不讀書還要遭殃。他站起來走到石盆樹前扶著它：保平安，你保的平安在那啊？石盆樹被徐老漢搖得全身抖動發出沙沙地響聲，似乎在勸他別慌別慌。

母親對躺在床上的望生輕聲說：“書是沒得教了，工作是沒有了，可我們還有雙手，有一雙手就什么都能干，白鷺湖是老天爺給我們的飯碗，那里什么都有，只要人勤勞就可豐衣足食，沒什么可怕的。天無絕人之路，我就不相信不教書了就會餓死人。”

是啊，白鷺湖里有魚有蝦，有蓮有藕，有柴禾。五岔河街上的二千多個城鎮戶口，有幾個是當老師的呢，他們不都在白鷺湖討生活嗎？

他被那無止盡的批斗已經搞得精疲力竭，他明明知道自己的言行構不上“反革命”罪，可他又無處說理。這個時候，大家都明哲保身，誰愿意拿自己的政治前途做抵押來跟他鳴不平？他看出，林校長想幫他也沒法幫他。現在無處說理也就不用說理了。母親的話對他沮喪的心有些許慰藉。他意識到自己不能沉浸于這惱人的陰影里。他開始重新計劃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