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局(上)
152望著窗外的飛鳥
徐梅香被雙規了。一傳十,十傳百,這一爆炸性新聞,當天在全縣傳開了,成了大街小巷人們議論地熱門話題。
對這突然的變故,梅香百思不得其解。她在里面苦思冥想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這個交待怎么寫?她知道歹運會隨時降臨到自己頭上,可不知道會是以這樣的形式降臨。這帽子也太大了一點吧?不過,這樣一來,她倒顯得不慌不怕了。這樣的形式,是要講證據的,難道說可以隨便定她的罪不可?不會這么暗無天日吧?
辦案人員不能逼供也不能誘供,沒有任何提示,只是要她如實交待。
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星期,她的交待一個字也沒寫。此時,她再不為自己為什么被關進來,會給自己定什么罪思考了。因為,要關你自有關你的道理。她現在滿腦子都是女兒驚恐的雙眼和林誠愁眉不展的樣子。“他們肯定急壞了。”這句話,這幾天已經在她心里說了一百遍一千遍。
望著窗外的飛鳥,她想到了“雞毛信”,對著鳥兒呼喚:“你能幫我忙嗎?就帶一句話。?‘你不擔用心,我沒事’。”這就是她最想帶給林誠的一句話。她深信,只要林誠聽到她說這句話,肯定就不會擔心了,女兒也就不會驚恐萬狀了。可是,太突然了,他們一點精神準備也沒有啊……林誠得不到她的信息肯定要急壞了,女兒會不會躲在家里哭,還敢不敢去上學?
想到這些,她開始不安起來,禁不住主動問看守的人:“你們要我寫什么?”
辦案人員回答:“寫什么?你心里最清楚,最好寫得越仔細越好,你不說人家也會說的,不要抱任何僥幸,耽誤的是你自己的時間。”
時間過去了兩個星期,徐梅香還是一個字也沒寫,她真不知道自己應該寫什么。反正家人已經被驚擾了。她索性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問了。你們想怎么辦就怎么辦吧。從參加工作,還從來沒有好好休息過哩,不如借這個時候,好好休息休息……
縣紀委的領導開始著急起來。這次是因“三筆資金開支不明”而立案,而其中數額最大的一筆,其他有關人員已經作了詳細的交待,證明與徐梅香無關。另外一小筆已經查證落實,確實與梅香有關。如果就這一筆資金,根本不夠雙規她呀。現在只剩最后一筆的去向沒弄清,如果這筆賬也與她無關,那說明雙規梅香從開始就是一個錯誤。如果真是這樣,到時候如何收場?不能再這樣拖下去了,案子了結的越快越好。
梅香一天到晚閉目養神,回憶自己從懂事以來的經歷。想想這一路走來,自己也沒少被人誤會。為什么誤會總在自己身上發生呢?工作上的誤會,情感上的誤會,包括自己的人格也遭人誤會……她覺得自己活得很累,一點也不稱心。現在想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又是怎么走到今天這一步?她一天到晚想著自己的這些心事。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陷入困境。
辦案人員還從沒見過,關進來的人有這樣一幅不屑一顧的態度。
林誠找縣委書記問情況。縣委書記不冷不熱地說,相信組織,一切都會弄清楚的。
蘭花找來貴蘭,要她想想辦法。貴蘭問:“林誠,你有什么打算?”
林誠說:“相信組織,一切會水落石出的。”
貴蘭著急地說:“組織,現在就是組織上要搞倒她。可以說,現在走前門,你別想聽到一句實話,還是走走后門吧。別把她老丟在里面啊。我表哥的表妹的老公是你們縣紀委的副書記。我去找她打聽打聽。不用你出面,你只管把白露照顧好,有事我找你。”
林誠說:“我就不明白,她怎么雙規了?我可是知道,她沒亂用過公家一分錢。難道說是工作上有什么失誤?我想不出她被雙規的原因。”
貴蘭說:“哼,你想不通的事多得是。”
蘭花說:“貴蘭,你看看,到這個時候,他還在想什么原因。就我一個不識字的大老粗也知道,人家要搞你的事,還怕找不到原因?他們倆口子一個樣,都把皇歷看真了。俗話說,皇歷看真了都要瞎眼睛。這次只有全靠你了。用好多錢我認了,快給我把她弄出來。”說著嗚嗚哭起來。這個一天到晚兢兢業業做事,樂呵呵過日子的蘭花,真地是傷心的哭了。
貴蘭安慰地說:“你們也不要太著急,說不定過幾天她就會回來了。我會盡力想辦法的。”
貴蘭買了一千多元的禮品,去見表哥的表妹。這可是一個普通公務員一月的工資啊。為了梅香,要她花多少錢她都不心疼。貴蘭還是前十年與表哥一起到這表妹家去過,印象中,表妹家里比較“窮”,家里的設施沒有那些有權部門的公務員家里好。到表妹家,貴蘭大吃一驚。房間布置得如皇宮一般,全是一流的家電用品,比梅香家不知道要先進多少年!難怪社會上傳說,“貪官多了,紀委火了。”
貴蘭更是從內心不相信梅香有貪污行為,她知道梅香一點也不圖享受,就一個追求:想當官留美名。
貴蘭說明來意。表妹熱情地接待她,有些為難地說:“你知道,現在對領導干部雙規的消息,封鎖得很緊。”
貴蘭說:“我知道,這不才來找表妹么,找別人,誰理呀。”
表妹看貴蘭很著急的樣子,又說:“我盡量想辦法。”其實表妹心里清楚,徐書記的案子,正好是她老公主管。可表妹這個時候不會告訴貴蘭,只是對她說:“你放心,能幫的我一定幫,過兩天我給回信你。”
過了幾天,貴蘭再次去找表妹。這一次,她以表姐的身份,為表妹買了一套價值二千多元的春秋裙。
表妹高興地告訴她,老公答應想辦法了。說盡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表妹心里清楚哩,老公說了,人家徐梅香說不定就沒事哩。可說不定沒事,也有可能說不定有事啊,她當然對貴蘭也就只好如此答復了。
貴蘭已經很感謝了,只要表妹答應幫忙,就說明梅香有救了啊。貴蘭打算抱住這棵樹,解救梅香……
辦案人員開門見山問:“徐書記很少在開支單上簽字吧?”
果然是這樣?!梅香這幾天,擔心的就是這件事了。但她不敢相信,組織上真會拿這件事向她開刀。她即刻明白,那人對自己真下手了,可想而知,自己的工作隨時隨地都在監督中。好可怕啊!看來自己難逃一劫。這該怎么辦?是自己攬下來,還是據實說清?如果自己攬下來,就等于自己要背黑鍋,說不定要有牢獄之災;如果據實交待,就等于自己要遭千人所罵,而且出去以后也不好與人相處。總之她真是左右為難,里外都不是人了。
時間又過去了兩天,辦案人員態度友好地說:“徐書記,其實有些事已經是真相大白了,那么多人知道的事,你一人不說也沒用。”
梅香看著那個辦案人員,意識到他們全弄清楚了。想想也是,就是自己不說,其他人也會說出來的,只怕自己想背這個黑鍋也不成。于是她說:“你們到我家把我的工作筆記本拿來。”
那筆資金使用的起因是這樣的:
梅香到城關鎮上任的第一個春節前夕,黨委班子會上有人提出,春節慰問的事怎么安排?在座的人人都知道慰問指的是什么。
分管機關的副鎮長說:“每年對工業、農業、商貿、公檢法司、青婦兵按線分配,由管線的領導列出名單,年底走訪慰問。慰問金以前在三萬左右,現在什么都在漲,這慰問金也只能漲不能跌。錢倒是沒問題,只是每年這慰問金的發票難弄。今年我不負責發票的事了,請徐書記統一考慮。”
梅香知道,年底慰問一事,是春節前的一項重要工作。說白了,全國上下在這一時刻都在辦這件事。單位與單位之間、領導與下屬之間、親朋與好友之間,大家互相慰問。梅香以前只是分管一條線的領導,她不知道這些費用是怎么報銷的。
她只知道,到處弄假發票不太好,還怕出問題。
梅香最怕慰問這項工作了。送慰問金是一件非常難辦,也是一件非常難堪的事。送慰問金的人,包里裝著多個數額不等的紅包,跑到縣委大院一家家去拜訪。碰到副職,沒紅包只能陪笑臉,而碰到正職還要等他身邊沒人才拿出紅包。慌亂中有時還送錯,把送給張三的500元當1000送給了李四。送出一個紅包要跑好幾趟,有的甚至從年前送到年后才能送出。
梅香拿出一份反腐倡廉的有關文件,說:“我看今年這慰問就不搞了,現在縣委大院門前豎有禁止送紅包的站牌。”
沒等她說完,一班子成員接著說:“豎禁止站牌,發反腐文件,哪年沒有文件哪年沒有豎站牌?哪年不召開反腐工作會議?不是年年照送照收?您說不送也行,到時候,我們評不上先進抱不回獎牌,徐書記你可別怨我們。”
梅香說:“不送評不上,那都送又評誰呢?還是要靠我們的工作有特色有成績才行。”
另一個班子成員笑著說:“徐書記,話不能這么說,都送是一個水平線,都不送也是一個水平線,怕就怕人家送我們不送,這就不是一個水平線!到時候,吃虧的就是我們了。什么特色成績,你有你的特色他有他的特色,評誰都是領導一句話……”
梅香翻開筆記本遞給辦案人員。那五萬元的支出明細清清楚楚:市有關部門領導某某某、縣有關領導某某某、縣直部門領導某某某,姓名、金額一目了然,500元,1000元,2000元不等。這都是春節前后,由班子成員中分管的領導送出的現金,沒有正規發票,所以她就在春節慰問等開支事由的白紙條上簽了字。
辦案人員看了她的筆記,微笑著說:“什么都說得清,只要說清楚就行了。”
這一次為什么這么匆忙的雙規梅香,是因為財務清查時,有一筆資金確實與梅香有關。這一發現大大刺激了有關領導。下令趕快行動,否則,怕梅香知道他們清查的真實目的后做手腳,給辦案帶來難度。
所謂的與梅香確實有關的那一小筆,是下屬單位大新漁場的一張3000元白紙條上注有“徐”字。已經查實,千真萬確與徐梅香有關。這一發現令審計人員興奮不已。他們在城北村也看到同樣注有“徐”字的單據。那可是十萬元進餐費啊!足以讓徐梅香吃不消了。這筆開支一是無接待理由二是一次性撕票數額較大。
審計工作人員問起這筆款時,城北村書記神色慌張。審計工作人員斷定,這筆錢一定與徐梅香有關,他們迅速向縣委有關領導匯報。
領導高興了,終于掐到梅香的“七寸”了。他迅速作出指示,一定不能打草驚蛇,要迅速立案調查徐梅香。
被雙規的村支部書記,一個星期后就交待了這筆錢的去向。那是村里賣土地的時候,送給三個經辦人,三個人全是市直有關部門的領導。現在名單已經落實,其中一人姓徐……
縣紀委的領導說,市直部門的領導歸市紀委管,為了不影響市縣兩級的關系,只要把錢追回就行了。人家市里的領導聽到風聲早就主動將錢全部退回城北村。
在徐梅香被雙規期間,鎮紀檢書記給縣紀委匯報,說:“徐書記剛調來那年春節,各單位三五百給她送紅包,共計8000元,當時徐書記把我和辦公室主任找去作了安排。將這8000元送給大新漁場,作為當年承辦春節文藝晚會的費用。當時徐書記還笑著說,‘本來是準備要你們一一退還的,可春節晚會的任務沒有一個單位愿意承擔,只有大新漁場有一套文藝班子,他們提出,只要上面給點費用,他們就承辦,否則他們沒有經費開支。現在好了,就將這筆錢,當作是各單位的贊助,給大新漁場省事,這比一家一家退給別人還好,免得搞得大家都尷尬。’徐書記深有感觸地說,‘現在是送的人不想送,收的人不想收,但送的人還是想著法子送,收的人又不得不收。’那8000元是我親自送到大新漁場的……”
縣紀委的領導笑著說:“聽你這么說,我們不僅抓錯了人,而且還發現了一個廉政干部……”
鎮紀檢書記笑著說:“在大公無私是圣人,公而忘私是賢人,先公后私是好人,公私兼顧是凡人,損公肥私是罪人。這五種人中,我認為徐書記至少可稱得上是先公后私的好人。”
那一小筆3000元,確實是大新漁場給徐書記拜年所用,煙酒條子不能報帳,幾個場干部就在一張白紙條上簽了字,上面注了一個“徐”字……
三筆資金全查證核實……
梅香回家面對丈夫不免苦笑長嘆。
林誠卻笑著說:“我都做好了送牢飯的準備,看樣子送不成了?”
梅香沒有委屈的感受,反倒暗自慶幸。她有些高興地對林誠說:“吃這些天地苦,也未免不是好事,他們沒有達到主要目的,倒把我越來越清白地展現在人們面前了。我心里踏實著哩,從來不怕人公開向我開刀,只怕人背后捅刀子。”
林誠笑著說:“好了,好了,不說這些,你沒事就好。這段時間,我可真沒休息好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梅香哪里知道,前面還有惡流險灘……
為迎接市計劃生育工作年終檢查,梅香親自主持召開了全鎮迎檢動員會。參加人員,有全鎮基層單位一把手和計生專干及全體機關干部。會上她強調:計生專干一定要做到“三勤”,一是要嘴勤,對黨的方針政策要多宣傳,對服務對象要不厭其煩的作耐心細致的思想工作;二是要腿勤,計生干部要深入到群眾中去調查了解,隨時掌握育齡婦女的情況,特別是流動人口的情況,心里要做到有底有數,工作要做到有的放矢;三是要手勤,計劃生育臺帳很重要,馬虎不得,統計報表要與實際情況相符合,要根據實際情況的變化隨時修正報表,不能憑經驗辦事。最后她強調,全鎮上下要全力投入到迎檢工作中去,確保本鎮計劃生育工作的核心指標達標,確保不拖全縣的后腿,年底向縣委結個好帳。
動員會后,梅香為了鼓舞士氣,帶著計生辦主任到各單位督促檢查。她曾是分管計劃生育工作的領導,計劃生育工作她有經驗,對發現的問題提出了一些改進意見。在一個星期里,她對全鎮的計生工作有了比較全面的了解。
一月后,城關鎮被定為計劃生育工作重點檢查單位。
經過兩天的檢查,查出城關鎮計劃生育工作存在瞞報的現象,而且是個“多胎”。天哪,城關鎮計劃生育工作出了大問題!
孩子的父親就是那個搞建筑的鄧老板,與前妻生有兩個兒子,這是他與第二個妻子生的第一個,而且是個女孩,這次被查出后,鄧老板高興的對檢查組的同志說:“我認罰,我認罰。你們按政策罰多少我交多少。”
這個對象為什么以前沒有發現呢?原來,這個孕婦為了逃避計劃生育的檢查,一直是東躲幾天西藏幾天,知道快要生了,前幾天晚上才來的,而且是準備在自己家里,請一個退休的老醫生接生。為了不讓人發現,小孩的尿片子從來沒有拿出來晾曬,全在家里用火烤干。這一次被發現,是小孩的哭聲引起的。
計劃生育工作考評,重在看結果。既是“多胎”生育又沒有上報,這在計劃生育工作中,是個很嚴重的問題,足夠將城關鎮計劃生育工作全盤否定。
這一年,城關鎮計劃生育工作在年終結賬中,被縣委掛了“黃牌”。
梅香自認倒霉,她想這也許是天意,這個小孩是上帝派來結束她的政治生涯的。計劃生育工作出了問題,主要領導不僅不能提拔使用,而且是要受到一定處份的。梅香心里非常清楚,不是在計劃生育工作方面出問題,別人也會找她的其他差錯。這又是財務檢查,又是計劃生育工作出問題,這段時間,接二連三的事情,使她深深地感到,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梅香已經作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她倒要看看,那些人到底想把她怎么樣?!
年底,常委會上研究人事問題,分管計劃生育工作的朱書記說:“徐梅香因計劃生育工作,不適應繼續留在城關鎮工作,應該換一個地方。”
“換到什么地方去呢?還真沒有合適的地方安排。”縣委書記皺著眉頭說。
其他常委對這事都沒有吭聲,會場一片無言的沉默。朱英既然提出了這話題,她當然是有她的考慮的。縣委書記對她笑著問:“你說說看,現在有哪些合適的地方可以考慮?”
朱英顯得若有所思地說:“現在有個地方剛好有個空缺,只是看行不行?”
縣委書記點著頭要她說說看。朱英說:“張埠鎮的書記已經到點了,還有兩個月就要正式退休。那里工作量也不大,**志到那里工作應該是蠻合適。”
朱英話音未落,就有人反對,說:“這只怕不行吧?徐梅香的工作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這幾年城關鎮各項工作都走在全縣的前列,再說,人家一個**志已經是四十出頭的人了,派到那里去有點不合適,派誰去都不能派她去。”
另外也有幾個人表示這個觀點有道理,說根據徐梅香的平時表現,對這次計劃生育工作問題,可以通報批評一下。
這時朱英開始激動起來,她滿臉通紅地看著縣委書記,大聲說:“通報批評肯定不行!而且徐梅香一定要調動。不然的話,以后計劃生育工作誰還來負責?我分管計劃生育每天都提心吊膽如履薄冰,出了問題,我對縣委也不好交待,現在查出來明顯的問題都不處分,以后只怕沒有人重視計劃生育工作了。”她心里想,財務清查算她逃脫了,這次我不要她吃點苦怪!
朱英這時拿出殺手锏撒起潑來,她才不怕呢,縣委書記還求她到省里辦事哩!這時會場又一陣沉默。朱英接著說:“調徐梅香到張埠鎮工作也只是暫時的,只要有合適的位置,再把她調回城,這還不簡單?”她心里想,我把她弄到那個地方了再說。現在,我要你徐梅香看看,誰掌握誰的命運!
朱英只差說出,誰不同意調動徐梅香的工作,下次常委調整分工時,誰就來分管計劃生育工作。
在場的人都明白朱英這層意思,也明白書記對她的意見是會很重視的,大家也就不再吭聲了。
人們心知肚明,張埠鎮是全縣最差的一個鎮,只有城關鎮四分之一大,而且,地方偏遠,沒有人想到那里去工作,正因為這樣,那里的書記連續兩屆沒有換,現在這個書記到了退休的年齡了,不得不派人去接手,為這事縣委書記正犯愁哩。但老實說,書記心里從來沒想到要派徐梅香去那里。聽朱英這么一提示,書記也正好就湯下面,管他呢,先派去再說。書記心里確實感謝朱英給他解決了這一難題。
書記拍板,說:“暫時將徐梅香調那里工作一段時間,等有機會再說……”
梅香再一次的離開丈夫和女兒,踏上了去張埠鎮的路程。這個四十出頭的女人又要拋夫棄子,去過單身生活了。
梅香為計劃生育工作問題被調離原崗位,但城關鎮的計劃生育工作只是在本縣作了“內部處理”并沒有上報到市,臨江縣計劃生育工作仍然排在全市的先進行列,分管計劃生育工作的副書記朱英,當年受到了市委的表彰,并將代表臨江縣計劃生育管理先進單位,到省里領獎。
在朱英到省里領獎的前一天,那個生“多胎”的鄧老板請朱英大吃一頓。這個建筑老板也就是承包縣供銷社宿舍樓的那一位。他端著一杯茅臺酒敬朱英,彎著腰點著頭,說:“感謝朱書記的關照,雖然罰了幾個小錢,可我的女兒從此從地下轉為地上了,而且戶口也解決了,真是要好好謝謝你。”
朱英端起酒杯一飲而進,說:“我們是老朋友了,不用客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請我給寶貝女兒上戶口,我反復想了想,只有利用計劃生育檢查時發現問題,才可以名正言順地發話為你女兒上戶口,這樣我既跟你解決了問題,也做了計劃生育工作,對我來說,這真是兩全其美的事,何樂而不為?小意思,你不用放在心上。今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沒關系的。”
建筑老板連連點頭說:“是是是,朱書記辦事真是周全。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塞進朱英隨手帶著的小包里……”
153兩個女人談私秘
貴蘭圍著一條長長的羊毛圍巾,在候車室里等車。她望了望窗外,陣陣北風伴隨著鵝毛大雪從天而降,滿眼一片銀色。盡管是冰天雪地,可她還是迫不及待要到鄉下去找徐梅香。
梅香正在開會,有人進來告訴她,說有一個叫貴蘭的找她。梅香說:“知道了,你領她到辦公室坐會兒,馬上散會了。”
梅香散會去見貴蘭,不解地問:“這么冷地天,又下這么大的雪,跑到這兒來干什么?明天就是星期五了,不會在城里等到我?”
貴蘭笑著說:“想你唄,來體驗一下你的單身生活。”
梅香知道,貴蘭來這兒的理由一定不是這么簡單,她看了看手表笑著說:“好吧,我們先去吃飯。”
廚房的師傅看到徐書記來了客人,趕忙給加了一道菜。廚師點燃火鍋,端來一缽臘肉烘大白菜,笑著說:“我們這兒條件差,不成樣的菜你們隨便吃點。”
梅香笑著說:“這道菜好,小時候吃臘肉煮白菜就是最好的菜了。再說,這白菜是我們從田里剛剛砍來的,新鮮,你到城里還吃不到哩。”
廚師看了看貴蘭,呵呵笑著走了。
貴蘭對梅香說:“是的是的,新鮮新鮮。”可她心里卻說,再好吃的菜,在這鬼地方也吃不出味來呀。她冷得用兩手一個勁搓著自己的臉。
在寒冷中她們吃完了那一缽臘肉煮白菜。
鄉下的夜晚靜得出奇。晚上九點鐘就聽不到一點喧鬧,看不到一絲燈光了。兩個女人捂著被子。梅香用腳蹬了蹬貴蘭,說:“又有什么事?快說。”
貴蘭沒有說什么,只是用眼睛打量著整個房間。
梅香住的是一單間,在一棟平房的最頭上。房間里一張中人床,一張辦公桌代替書桌,一根鐵絲既當掛衣柜又當涼衣繩,一頭晾有沒干的衣服和兩條毛巾,另一頭掛著暫時不穿的衣服。一口皮箱靜靜地躺在一張舊桌子上,天花板上有漏雨的痕跡。看到這些,貴蘭想,這是個什么地方啊?條件也太差了吧!特別是夜晚,上廁所更不方便,還要出門走兩百多米,晴天還勉強可以,像今天下這大雪,晚上想上廁所就實在太不方便了。
貴蘭笑著說:“你什么地方不好去,怎么跑到這鬼地方來?縣委書記也真**扯淡,把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派到這里來,真**狠心。我懷疑,他是不是想得到你,你像個傻子不知道,沒作回應?要不你在什么地方得罪他了?”貴蘭噼里叭啦地問。
貴蘭這一問,梅香鼻子酸酸的,兩眼禁不住充滿了淚水,真想把自己的苦衷向老同學一吐為快。的確,她得罪的人,官是越當越大,對自己的壓力也越來越大,這一次計劃生育工作出問題,明知是別人給自己找茬子,可她是有口難辯,她深深地感覺到,朱英就是丁副省長派來專門對付自己的,但這只能啞吧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對誰說去呢?誰會相信?當然她也不會去對任何人說。
梅香知道,在政治前途上,自己是不會有所謂的進步了,這對她來說倒無所謂,可是,她沒想到,別人會故意找她的茬。她認為,男人都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他那么大的領導就因清水灣那一次,還會記恨自己一輩子?老實說,她曾希望時間一長,那個人把她徹底忘記,他走他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現在看來,不是這么回事。她以為,自己不想進步就一切都不不重要了,沒想到,這還由不得她,現在她真有點戰戰兢兢了,她知道只要自己有一丁點差錯,別人就會大做文章,恨不得致她于死地。
貴蘭看出梅香克制自己默不作聲,便問:“怎么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貴蘭這一問,梅香再也忍不住了。她開始是斷斷續續的講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事,后來,在貴蘭的尋問下,她將自己與丁副省長的交往,從頭到尾毫不保留地和盤托出。不和盤托出她怎么說得清楚?即使這樣,她還怕貴蘭不相信自己,于是說:“我講的全是實情,表面上,人們看我過得風風光光,實際上,我這心里不知道有多苦,苦得連說的地方也沒有。”
一向堅強的貴蘭,聽了梅香的述說,兩眼充滿淚水,驚愕地望著她,說:“我就納悶哩,這些年一直喊要重視女干部,你怎么就一直沒有什么變化呢,老在原地踏步。”
梅香搖著頭說:“這原地踏步都好不簡單啊,那次被雙規,我真以為我會做個冤死鬼。沒想到,還沒黑暗到這一步。那次也得虧你周旋。”
貴蘭說:“我算看透了,共產黨反腐敗,越反越腐。懲治腐敗的人比腐敗之人更腐敗。這么下去怎么得了?我跟我那位說了,我們老婆孩子不要你養活。你做你的本分事拿你的本分錢做你的本分官。等著看那些腐敗人的下場。”
梅香說:“你這話說得我心里去了。我們黨的政策確實好,就是地方上的一些小頭目帶壞了風氣。再就是一些制度要進一步完善。”
貴蘭說:“我真替你惋惜,你其實就是個辦大事的人,可一直不得志。你呀,就吃虧在你的外貌上。人家只是說,女人因漂亮而得福,你卻完全相反。”
梅香苦笑著說:“真的,我被這外貌害苦了,誰都不把你當人看,走到哪都是個花瓶。”
貴蘭說:“想想你也確實不是當干部的料,有幾個行政上的女人像你一老一實?我那位還在問起你,說你是全市唯一下派的女干部,和你一起提干的女干部,一個個早都提為副處級干部了,有的還提為正廳級,你比她們條件都要好,怎么就提不上來呢?原來是這樣!”
梅香說:“我有什么辦法?你不想惹人,人家要惹你。有些話是說不出口的,只有自己忍受。你說,假如我把剛才對你說的話說給別人聽,別人能相信?搞不好,還倒說出些花邊新聞。我敢肯定,說我有意**丁副省長的人一定會不少。你我是同班同學又是老朋友,你相信我,別人會全信?他那么大的領導,好多人想傍還傍不上哩。”
貴蘭嘆了一口長氣,說:“那是肯定,說好說歹的人都會有。現在,社會上流行包大學生,人家怎么說?三千元包一年,便宜!私下還有協議,畢業就各分東西,誰也不欠誰的。在這種環境下,你一個鄉鎮黨委書記從副省長懷抱跑出來,有些人當然不信。哎,也只有我相信,你就有這么傻!”
梅香第一次聽說有包大學生簽協議的事,睜大眼睛看著她,說:“你看看,現在成了什么樣子?整個都亂套了。做家長的也不怕帶壞自己的下一代,這么下去,怎么得了,人都成畜牲了,社會風氣越來越壞了。”
梅香搖著頭說:“你要不到這里來過一夜,只怕到死,我也不會對你說起這事。現在朱英和丁副省長他們來往密切,聽別人講,縣委書記找丁副省長,都是請朱英出面。你也知道,朱英對我一直耿耿于懷,我真有點害怕他們制造事端。我對你說,我現在真地害怕了。”
貴蘭哭喪著臉說:“我想,把你弄到這邊疆來,肯定與她有關。”
“就是她,我又能怎么樣呢?上哪兒去說,向誰去說?要有人知道我得罪過丁副省長,只怕別人躲我像躲瘟神一樣。就是你,如果在行政上工作,我也不會對你說起這事。說了,怕你以后躲著我了。”
貴蘭憤憤地說:“告他,媽的,把真相抖出來,他們憑什么這樣糟蹋人,這世界就只有他?”
梅香連連搖頭說:“沒用沒用,遇到這樣的事,就只有自認倒霉,干受起,越描越黑,那后果太可怕了,弄不好,我會被人們的唾沫淹死的。”
貴蘭說:“哪怎么辦?就這么忍下去?”
梅香嘆著氣接著說:“其實,在發現丁副省長有那苗頭之前,我內心里最巴望的是,他能把我當親戚看,如果通過王老師這種關系,丁副省長能把我當著一個人才來欣賞,來使用,那是最好不過了。要真能那樣,像我與他們這種關系,他是最好幫忙的,可以說,他把我放在什么地方和什么重要的位子都不為過。”
“這還用說,你要有他的幫助,現在至少是副廳級了。”
梅香接著說:“唉,就像你說的一樣,只要遇到伯樂,我便是一匹千里馬。老實說,我對自己很有信心,真覺得自己還能辦事。可是,我從來沒有遇到一個真正關心我的領導,這當然與我自己有關,總是害怕跟領導接觸,生怕被人說閑話,自以為這是在維護領導的形象哩。我猜得出,就是我這樣注意,還會有人說我作風上有問題,你信不信?”
貴蘭將身子往前趨了趨,用手在被子上一邊拍打,一邊說:“我早就跟你說過,像你這樣的女人,就是在菜市場賣菜,也會有人說你和隔壁攤位上的男人有問題。你呀,太看重人們的議論了,現在誰還像你看重這些?真是!你這長相是你爹媽給的,不說男人,就是女人看到也會多看幾眼。江紅那天不是說,你從五岔河調到縣城,她街上的表妹大哭一場。不為別的,就為看不到你了,一個女孩傷心得大哭一場,你去**過她?我說你呀!不要拿自己的優勢當劣勢了,沒見過你這么傻的女人!”
梅香看著貴蘭,相信自己是無辜的。她長嘆一聲,說:“這也許就是命,要不,王老師為什么剛好是我哥的初戀?而我又因我哥認識王老師。王老師給我幫忙,全看我哥的面子,否則,我是不可能有機會與丁副省長接觸的。”
貴蘭說:“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本來就是千絲萬縷,你不遇到張三,就會遇到李四。你這種性格,注定你在這方面要吃虧。”
梅香對貴蘭的話有些不贊同,心里想,我性格怎么了?我只想誠誠懇懇做人,踏踏實實做事,遇到這些事,只能說自己運氣不好。她有些冤枉地說:“說真的,除了林誠回來工作安排找過王老師,我們也從來沒找他們幫過任何忙。后來,他們就調走了。再說,我的工作也不需要別人幫忙。你看,要不是他們從中攪和,就憑我自己,上次也進了常委。”
貴蘭打斷她的話,說:“這我相信,憑能力,你可以當個縣長,憑歪門邪道,你更可當縣委書記。問題是,你‘一本正經,能力也就沒有了’這你還不懂?”
“你說的也是,我當這么多年的黨委書記,每年,找縣委書記回報都少得很,從不與他們單獨匯報。連書記身邊的秘書都說,不開會,看不到徐書記的人。”
“你看,那個像你這樣當官?我們那位說,一些鄉鎮黨委書記、局長們,跟書記一天一匯報,恨不得跟在書記屁?股后面,一天不見都覺得失落。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過來的。”
“我不去匯報,除了自己是女性原因外,我真覺得沒必要天天往書記辦公室跑。正常的工作,都是會上接受任務,會上匯報落實情況。”
“算了,你越說越馬列了。人家不是像你這么當官的,在官場要周旋,要學會周旋,我的老同學!”
“我覺得,我不會周旋,我死做也行啊,當領導的也要有幾個干事的人吧。現在想來,像我這樣的人,確實吃不開了。在當時參加工作的時候,還有點吃香。呵呵,我以前還真想當大官。從小,我就認為當官是最有出息的人,覺得當官了就可以主持公道,可以辦自己想辦的事,辦成了大事好事,就可以留美名。我在城關鎮工作的時候,就想當個建設局局長,我認為我們這座歷史文化名城大有文章可做,這二十年,我們這座城市根本沒什么改變,它既不具現代氣息也沒半點古色古香。對這座城市,我腦海里有一幅美麗的圖畫,如果我當建設局長這幅圖畫就真有可能實現……”
貴蘭連連搖著頭,說:“有什么用,有什么用呢?你這么辛苦的做,還不如人家輕輕地一拍。你怎么還和學生時代一樣天真?現在是什么年代,你以為現在的干部還是以前的干部,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現在的干部都在忙什么,干什么?你難道真的不清楚?!”
雖然貴蘭老是與她的觀念相沖突,但梅香此時心情好了許多,完全沒有要哭的感覺。她接著說:“坦率地告訴你,我曾也想到過為了自己的目標,放棄自己所謂的貞潔觀,像有些女人一樣隨波逐流,去逢場作戲,就像《厚黑學》里說的一樣,用不正當的手段去謀取正當的位子,然后再來用自己的權力,正當的為大多數人服務。可是在實際生活中,我自己又說服不了自己,真的,要我在另外一個男人的面前脫衣服,還真脫不下來哩,今生,我要與另一個男人有關系,除非他**我。即使是我自己欣賞的男人,也只能是以這種方式才有可能和他有關系……”
兩個女人哈哈哈笑得在床上亂拍被子……
貴蘭用腳蹬了蹬梅香,說:“你不要又哭又笑地搞成了神經病,什么都是別人的,惟有身體是自己的。你現在的狀態叫我有點擔心。”
梅香抬起頭望著貴蘭,笑著說:“你擔心什么?你怕我真的成神經病?你放心吧,最艱難的時候我都熬過來了,那個時候,我自己也擔心自己快要成祥林嫂,吃飯、走路、上廁所滿腦子都是“清水灣”那一幕,后悔死了,千不該萬不該去‘清水灣’,隨便扯一個什么理由都比去了又跑掉強。悔也悔不轉來了。現在我還怕什么,等幾年就可退休了,我們縣里規定女性四十七就可改非休息了。”
“這么說,你不是沒幾年就可以休息了?”貴蘭睜大眼睛大聲地問。
“是啊,退了我只要生活有保障就足夠了,白露上學和結婚的費用有你跟我賺的那60萬我已高枕無憂。也就可以看看書,寫寫我想寫的東西,那也是一種很悠閑自得的生活。”
貴蘭搖著頭擺著手說:“什么是我給你賺的,當初是你在幫我哩。”
梅香說:“可最后還是你幫了我,現在看來,要不是有那筆錢,憑這工資還確實不敢亂花一分錢哩。”
“好,好,好,不說那些事了。這大雪天,我來找你是有重要事商量的。”貴蘭清了清嗓子,說:“我想回老家五岔河辦面條廠,一切我都考察好了,上一條生產線需要投資200萬,原料可以用農業定單的方式在本鎮就地取材,技術工我也有幾位過去的老同事,現在都在家無事干,技術都不錯。現在關鍵是要選廠址。我想這個星期天你跟我一起回老家去看一看。”
“我當然可以陪你去,只是辦企業市場是個大問題你考察過沒有?”
貴蘭興奮地說:“我就是先有了銷路才想到辦廠的,要不我這么急來找你?人家買方是美國佬,他承諾出機械設備,而且我可以用他的機械生產出面條然后用貨款再來付他的機械款,這就是說:設備我不需要先付款,我只需要一點流動資金。你說,這不是天上掉餡餅是什么?”
“哦,是這樣。”梅香認真地聽著。
貴蘭滔滔不絕地說:“但是,如果簽合同后,人家是要嚴格按合同辦事,那是要保質保量按時交貨的喲。美方要求明年五月份有貨供應。我什么都不擔心,只是又要組織勞力,又要與農民簽種植合同,還要進行廠房施工和機械安裝,更麻煩的是,地方上的一些辦證等手續。我差的是幫手,缺乏人才呀,人到用時方知少。你給我想想,你身邊有沒有這樣合適的人選?”
梅香說:“你這突然說起,好像沒有這樣合適的人哩。”
貴蘭說:“要知道,預測效益年收入兩百萬啊,你說叫我急不急?人家美國佬是一天一個電話催我,問什么時候可以簽正式合同,我表哥在美國佬面前快扛不住了,下個星期天以前我再不正面回答別人,人家就要另選合作伙伴了。”
“咦——”?梅香想了想說:“你不是說李軍下海了么,看看他現在在干什么,他跟你跑一些地方上的手續和管管基建應該最合適不過了。”
貴蘭驚訝地說:“對呀,我為什么沒想到他呢?”
梅香又問:“他現在的家庭情況怎么樣?”
貴蘭擺擺手說:“早都又離了,那個女人又跟一個香港老板跑了。你還真提醒了我,他如果肯來跟我幫忙,當然是件大好事,他的工作能力是我們都知道的。就怕我那位不同意。”
“嗬,還怕你夫君不同意?那就請個**學吧。”梅香笑著說。
“我早想過了,**學中沒有閑著的。你快給我想想,你認識的人當中有沒有比較合適的?”
梅香說:“有一個人倒是蠻能干,不知道現在她的情況怎么樣。”
“誰,我認不認識?”
“你肯定聽說過,楊桃,她后來到‘連心家園’去了。這樣吧,明天晚上我們到‘連心家園’去找她。我還有一個想法,你把李軍和楊桃都請去,說不定還會成全一段美好姻緣哩。在我看來他們兩個是蠻般配的。說真的,我為李軍感到惋惜,男同學當中他是最有才華的,一手鋼筆字象字帖,文章也寫得好,口才也好。”
貴蘭說:“哎,男人為什么在關鍵的時刻把握不住自己?”
梅香說:“我認為女人天生要比男人理智。說真的,到現在我也不后悔在最關鍵的時候從‘清水灣’跑出來。要是男的,哼!只怕早就暈頭轉向了。如果不跑出來,我相信自己的內心比現在還要痛苦。而且,說不定我會在工作中出大事。當初,丁說給我們撥100萬,我就想到過要用5萬去感謝相關人員,你想,這5萬要是送出去了,這不成了賄賂,嚴格追查就是行賄,還真不知后果怎樣呢?所以啊,我覺得人還是本份一點好。”……
貴蘭有些著急地說“下星期,我要給美國佬回話的。”
梅香看了看時間已是凌晨三點,再看看貴蘭著急的樣子,就脫口說了句:“那我就提前離崗去幫你,趕快睡吧。”
聽了這話,貴蘭可來了精神,本來是半躺著的,她一下子坐了起來說:“這是你自己說的,我想說又怕你說我自私,其實像你這么干有什么干頭,一月才千把塊錢,給我喝水都不夠用,還一天到晚受別人的氣,共產黨這么使用你,簡直是浪費人才。”
“你可不能這么說,中國多的就是人,不用你,可以用別人,而且用你還是用他,領導也不會去做過細的比較。這就和你找對象一樣,你找的不一定是最合適你的,但,誰是最合適的呢?這就不好回答了啊。”
貴蘭說:“可是我就知道,與你搭檔做生意是最佳的選擇。”
梅香說:“算了吧,沒在一起干過你怎么知道。睡吧,我明天還要上班哩。”
貴蘭在張埠等了一天。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和梅香一起回到了縣城。
她們沒有回到梅香的家,直奔“連心家園”找楊桃。
“連心家園”是一個松散性組織,這里只留有少數幾個常住人員負責這兒的日常工作。“連心家園”的成員可以來去自由,只要是這個組織的成員,一旦家里有什么需要幫助,“連心家園”就會伸出援助之手。楊桃因丈夫女兒都沒有了,她就常住在這兒,是這兒的工作人員之一。
她們很快找到了楊桃。楊桃高興地告訴梅香,她們有二十多人下周準備到昆明去旅游。看得出楊桃在“連心家園”生活得很好,身體已經完全恢復。心情也好多了。
梅香把貴蘭介紹給楊桃后,說出了她們的來意。楊桃想了想說:“就怕自己不能勝任。”梅香看出,楊桃愿意回五岔河跟著貴蘭干。
三個女人商量好,明天一早回五岔河選廠址。
154找到真正的愛情
楊桃進門,一股難聞地味道撲面而來。
婆婆披頭散發從后面竄了出來,看到楊桃,哈哈一個勁傻笑。她圍著楊桃慢慢地轉了一圈,彎著腰向上看著她,膽怯地問:“你看到大火沒,好大好大,嚇死人咧。”說著就雙手捂著臉,真的嚇得往后面跑了。
“大火”二字使楊桃心里發疼,也使她恨上心頭!丈夫、女兒的死就是這個瘋婆子一手造成的。想起她逼著自己離婚,惡狠狠地打女兒的樣子,她恨不得揪住婆婆,狠狠地抽婆婆幾個耳光。她連忙趕到后面,抬起腳使勁地向婆婆踢去。
婆婆抱著頭,一雙乞求地眼睛看著她,哭著喊:“大火大火,好怕好怕。”
猛然一陣心酸,眼淚涌了出來。楊桃抬起的腳無力地放下,她一膝跪在婆婆面前,抱頭痛哭。這苦命的婆婆和自己一樣,失去了兒子、孫子……
楊桃提起水桶到河里提來兩桶水,點燃灶燒開水。又去把婆婆扶到椅子上。
梅香與貴蘭過來,看到楊桃正在給婆婆洗臉洗手梳頭。
梅香說:“回來也好,張嫂以后也有人照應。”
楊桃說:“是啊,想想她也是怪可憐的。我回來她就可以吃口熱飯喝口熱茶了。”她嘆氣一聲說:“婆婆以前就因為家境好看不起我,她要曉得會是這個下場,她也不會那么橫蠻不講理了。唉,現在你們看,這么大的房子空蕩蕩。”說著不禁落下淚來。
梅香說:“過去了的事,你也別老想了。這人啊,真是要隨遇而安,她不是硬要抱孫子,就不會逼著你們鬧離婚,更不會有后來的事。”
她們一邊說著話,一邊開始收拾屋子。
貴蘭前前后后看了一遍。連連說:“這房子好大好大……”
聽貴蘭這么說,楊桃脫口而出:“反正這個家里沒人住,就把面條廠辦公室設在這里吧。我也好看著她。”
貴蘭喜出望外,她正想著,要有一個落腳的地方就好了,正在為此事犯愁哩。她看這座房子占地面積很大,房子也寬敞,后院完全可以再建一棟廠房。她對楊桃說:“如果你同意,面條廠也可設在這里。租也行,買也行。”
楊桃說:“萬事開頭難,你暫時就租用吧,反正自己也不等錢用。”
貴蘭高興得大聲說:“太好了,最大的問題解決了……”
幾天后,李軍來到了面條廠。貴蘭已經有了李軍和楊桃兩個得力干將。面條廠的地址就定在楊桃的家里。他們三人進行了明確分工,李軍負責跑手續和基建,楊桃負責財務和內部管理,貴蘭全面指揮。
蘭花又回來拖貨了。她與梅香約好,明天梅香要搭拖貨的便車回城。
徐望生下課后匆匆忙忙往家里趕。他知道今天妻子與妹妹都回來了,特地回家陪他們吃飯。
徐望生在兒子大寶考取大學后,喜事連臺。單位積極給他平了反,又回到學校重新當上畢業班的老師,還領了一大筆補助金。他回學校就像他當年被開除工作一樣,由不得他自己。一紙通知就回學校上班了。兩年后被提拔為副校長,分管教學。他現在正寫著《與孩子相處的心得》一書,在臨江市教育刊物連載,現在成了大忙人,知名人士。住在學校很少回家吃飯。
梅香的母親現在倒是輕松多了。小寶考上了他理想的清華大學,蘭花進貨賣貨兩頭跑,多半時間住在縣城,父親與雇請的兩個收貨員每天到鄉下去收貨。母親只是在家里收些零星貨。
梅香幫母親抬著雞蛋笑嘻嘻地說:“媽,幫我個忙好嗎?”
母親瞥了她一眼,說:“有話直說,沒什么好不好的。”
“我想讓貴蘭他們和你一起吃飯。”
沒等梅香說完,母親就答應了。說:“只要你們用得著,怎么都行。”
梅香的母親,就這樣當上了貴蘭他們的炊事員。
貴蘭看著梅香,感動地想流淚。這樣的朋友到哪兒去找啊?!她總是在關鍵的時候給她解決關健的問題……
有了李軍和楊桃這兩個幫手,貴蘭覺得精神百倍,而且思維也特別地敏銳。她想,現在當務之急,是要簽小麥種植合同。前些年由于小麥不值錢,收割的小麥只能喂豬,老百姓一般不種。根據生產需要,她制定出種植計劃,與老百姓簽訂種植合同,做好明年的播種準備。還有一件事,貴蘭感到很難辦,很難辦……
梅香晚上騎上自行車像當年在鄉鎮抓計劃生育工作一樣,一個對象一個對象的去拜訪,一個村一個村的去走訪,一戶一戶的去尋問,她把見到的可以工作的人一一作了記載,星期天她把這些名單都交給貴蘭,告訴她,在廠房竣工之前,將這些人組織起來培訓。
貴蘭抱著梅香使勁地拍打,說:“你是我的福音,你是我的高參。這段時間,我就為工人發愁。本鎮的青年男女大多外出打工去了,留在家里的全都是老人和小孩。這下又解決了大問題。”
梅香笑著說:“我還是你肚子里的蛔蟲哩,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只是,你別太得意,我這不全是為你,我這也是在工作,這叫——把農村富余勞動力向城市轉移。”
李軍騎一輛自行車風塵仆仆回來,看到梅香笑著說:“高參回來啦。”
“是啊,只想早日看到你們出面條啊。”
“快了,你沒看到我們沒日沒夜地在加班?”
的確,李軍現在一刻不停地在外奔走,沙石、磚頭、水泥所有基建材料的采購全是他一人忙活;楊桃在家收貨驗貨照看場子。貴蘭忙著簽合同、辦證、籌款……
第二年三月初,廠房竣工了。四月上旬安裝機械,預計五月正式生產,可以按合同交貨。
美方派了兩名技術員,貴蘭的表哥也隨同回來了,四月中下旬,機械全部調試完畢,四月底就開始正式運轉。
第一年的小麥全部從外地購進。好在梅香曾在幾個鄉鎮工作過,在原料不夠的關鍵時候,由她介紹,買到了幾十噸麥子,及時地補充了原料的不足。
第一批面條順利通過了質檢。貴蘭本來是老糧食,她曾經在面條車間工作過兩年,生產面條的一些工序她都熟悉,以前的老同事成了她的得力技術員。美方對面條的質量非常滿意,并增加了一倍的訂單。下半年又新上了一條生產線。年終盤存,當年稅后利潤達260萬元。付美方的機械款后,當年純賺20萬元。
白露考上了武漢大學法律系。貴蘭送來一萬元賀禮。梅香說什么也不肯收。貴蘭卻說:“我一年賺了20萬,抵你20年,你就不推了。我可沒要你利用職權為我辦事,也不要怕我告你,這是送給我干女兒的。”她這樣堅持,梅香再也不好推辭了,心想,等你家有事我再送過去也一樣。
女兒上大學后,梅香和林誠的雙休日基本上在面條廠度過。林誠自嘲地說他們和美國人一樣,下鄉度假來了。母親每在這個時候都要煎一碗林誠最喜歡吃的鯽魚。
梅香一邊往灶里添柴,一邊問:“媽,煎魚的醬是怎么做的,別人都說好吃,這技術您可要教會我。每年有好幾個朋友找我要,他們說今年要我給他們準備一壇,還說最好是兩壇。我怕您忙不過來,就答應他們一壇。”
母親說:“看你說的,人家想要說明別人瞧得起,喜歡吃,一人兩壇就一人兩壇吧,今年我多做些就是了,再說,多做幾壇并不麻煩,只是多霉點豌豆瓣子就是了。”
“好啊,只要你說不麻煩就行。”
吃飯的時候,梅香說:“我把媽做的醬取個名字,就叫——媽媽醬。我的朋友每次找我要的時候都是說,把媽媽的醬給一壇給我們。現在找我要的人是越來越多了。”說到這里,梅香似乎想到了什么,興奮地說:“真的,我們可不可以再辦一個醬廠呢?豌豆我們這個地方多的是,只要招幾個工人,媽媽負責技術指導,你們說行不行?”
林誠笑著說:“你是不是管人管習慣了,想辦個醬廠多找幾個人管管?”
梅香說:“你這樣說就太冤枉我了,我這不是為了你么?你是最喜歡吃的呀。白露還說要我學會,怕她奶奶的技術失傳。我這也是,落實你女兒的指示,不讓徐家制醬技術失傳嘛。”說得滿桌人都笑了起來。
笑過后,貴蘭倒很認真地說:“梅香說的這事確實可以考慮一下。我看投入又不大,可以先小規模的試一試,如果好銷我們就再擴大。”
母親說:“別的我幫不上忙,做醬我還做得上幾年,只是要賣得出去才行。”
林誠說:“別的我幫不上忙,我可以給幾個超市老板打個招呼,讓產品先入超市試試,如果醬確實好,人家超市老板會主動進你們的貨。我贊成貴蘭的意見,先小規模的試試。”
梅香沒想到,她的提議會得到全體人員的支持。
貴蘭表示非常贊同,并說第一年可以拿出10——20萬資金來辦這件事。
面條廠已經步入正常的運行軌道。貴蘭騰出了大量的時間來籌備辦醬廠的事。她登記了30名四十五——六十歲的工人,大都是女性。
年近六十的老人們歡天喜地到醬廠來上班,她們沒想到自己現在這把年紀了還可以上班,不說可以賺錢,就是這么多老人能在一起做事,一起拉拉家常,做一些自己年年都做過的事,就夠他們高興了。老人們的積極性空前高漲,不到一月的時間,就作好了當年投產的一切準備。
貴蘭將媽媽醬申請了國家專利,并定做了專門的包裝。她給每個超市都送了散裝的醬,拜托售貨員給想買醬的顧客免費嘗一嘗。
蘭花在批發門市部也打出廣告:地道的媽媽醬。在她這兒買雞蛋的好多是開餐館的老板,這些老板發現媽媽醬的確味道好。一下子,媽媽醬在菜場賣開了。
第一年,媽媽醬脫銷了。當年純利就達三十多萬加之面條廠又新上了一條生產線,純利一下子突破了二百萬。
面條廠和媽媽醬廠經營得紅紅火火,大大激發了附近農民種小麥和種豌豆的熱情。農民主動到廠里來簽訂種植合同,農閑到廠里上班,農忙回家種地,以前外出打工的農民現在不出去了。他們在家種自己的地、上自己的班、照顧自己的妻兒老小。
貴蘭笑呵呵地對楊桃說:“今年春節我們可要好好地慶祝一下,組織一臺高水平的文藝晚會,鼓舞士氣。你看怎么樣?”
楊桃高興地說:“當然可以,今年廠里效益這么好,是要好好慶祝一下。”
二00二年正月初八,跑城里的五輛班車上稀稀拉拉坐著幾個去城里走親戚的老人和小孩子。
而此時面條廠里的春節文藝節目正唱著《好日子》,臺上臺下一片歡騰……
正月十五的傍晚,李軍穿著一件黑呢子短大衣,在面條廠的大門口走來走去,不時朝廠里張望,他抖抖肩搓搓手,看得出在這結冰的日子,無論他心里怎么溫曖他還是顯得有些冷清。不一會,楊桃穿了件紅呢子長大衣笑嘻嘻地跑出來。李軍連忙上前拉著楊桃的手,說:“快走吧。那里肯定擠滿了人。”
天氣雖然寒冷,可這兩個人心里是熱烘烘的。他們手牽著手到街上去看花燈。正月十五鬧花燈,這是春節最熱鬧的日子。這一天,青年男女結伴而行,爺爺奶奶帶著孫子而行,總之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吃過晚飯全都上街看花燈。
雖然是夜晚,燈展那邊燈火通明,照得四周亮晃晃的。那些大大小小,做工精巧的燈,只有在夜晚才看得出她的韻味來。
小孩們成群結隊的在燈行里穿行,他們把這燈展區當成了捉迷藏的最佳場所,他們也在觀音菩薩、八仙過海、哪吒鬧海、蓮花、輪船、飛龍等花燈中尋找自己的夢想,燈市中屬他們玩得最開心、最愜意;大人玩味的是燈中的謎語,看哪個謎語最巧妙、最深奧、最有趣味性。燈展區往往在難懂難猜的謎語前聚集的人最多。
一群人在那里看了半天,想了半天,討論了半天,還是不能猜到謎底,于是就大聲地說:“怪,太怪了,猜不出。”他們想以此引來更多的人,想看看究竟有沒有人猜得出,其結果是在此駐足的人越來越多……
李軍牽著楊桃慢慢穿行在各種燈謎中,楊桃時不時指著謎語考李軍,李軍樂滋滋地回答著。有時也答不上來。當楊桃高興地說考住了,猜不到了。他卻一轉身說:“別高興,本人想到了。”弄得楊桃不服氣,非得找個謎底難住他。
本來他們專找人少的地方去,可這些地方的謎語都難不到李軍,楊桃就把他拉到人多的地方。只見謎語上寫到:后宮佳麗三千(打《三國》人名一)。李軍呵呵一笑說:滿寵。在場的一人笑著向李軍走來,要他猜猜旁邊一個。始皇點燈(打《水滸》人名一)。李軍對那人說:“你真不知道?”那人點頭說:“我還看過《水滸》就是猜不出。”李軍笑著說:“應該是‘秦明’。”那人又拉著李軍去猜另一個謎語:交響曲(打《水滸》人名一)。李軍挽著楊桃停在謎語前,楊桃本是一心想找謎語難住他的,可這時,她卻急得緊緊盯著他,希望他馬上答出來。片刻后李軍說:“樂和樂和。”楊桃懸著的心一下子放下來,滿臉得意地挽著他朝前走去。
他們后面跟著一群人,都想看這個猜謎高手能否遇到難題……
李軍和楊桃結婚了!
貴蘭替他們買好了去昆明的飛機票,讓他們到昆明旅游一趟。
當年,梅香和貴蘭到“連心家園”找到楊桃,楊桃放棄了去昆明的旅游,第二天就和貴蘭她們一道回到了五岔河,到現在,楊桃寸步沒離面條廠。這一次貴蘭一定要彌補這一遺憾,要他們去昆明玩一趟,即使面條廠停業,貴蘭也要了這心愿。
李軍帶著心愛的妻子,裝著滿滿的愛情,高高興興地踏上了去昆明的路程。
面條廠的職工為這對新人祝福,在人們的眼中,這對夫妻是真正的男才女貌。
惡夢醒來是早晨,李軍是個做過惡夢的人,他會加倍珍惜這段美好婚姻。
是啊,聰明的人吸取自己的經驗教訓;明智的人會吸取別人的經驗教訓。
李軍楊桃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真愛!
七月中旬,梅香帶著回家休暑假的白露,與貴蘭一起去看媽媽醬廠的新地址。這里是以前的一所村辦小學,已廢棄多年了。院內長滿了荒草,在一堆廢墟上,梅香發現草叢中有一株與眾不同的蓖麻。上次來看到這株蓖麻時,她與遍地野草一般高矮,沒過幾天,她卻像一棵小樹一樣挺立在那片綠色的中央。扇形的葉子,從蓖麻桿上勻稱地伸出,微風吹來一搖一擺,酷似在給觀賞它的人打扇。風雨欲來時她顯得毫無畏懼,昂首挺胸,十分傲氣。
這棵蓖麻能揚眉吐氣,當然是與打井有關,因為那一堆廢墟是打井時挖出來的泥土。梅香從內心為這棵蓖麻慶幸,因為打井給了它重見天日的機會,它可以成熟結果,抓住時機釋放出自己的全部光和熱,勝利的完成自己草木一秋的歷史使命。
梅香對女兒說:“如果不是打井的需要,這棵蓖麻也許永遠不會有一展風姿的機會,永遠也只能被堅硬的水泥板壓在地底。但是,如果這棵蓖麻籽本身不具有生命力,即使人們把它作為蓖麻王來栽培,它也不會抽芽吐綠。”
女兒朝她瞥了一眼笑著說:“媽,你真會抓時機說教喲。你干脆改行,當老師,當教育家去。”
梅香也笑著問:“好,就算我現在是老師,我問你,你認為這蓖麻的生長是應該感謝這次的打井呢,還是更應該贊美蓖麻籽本身的生命力?”
白露歪著頭想了想,說:“應該是兩者同等重要而又互不可缺!”
梅香滿臉笑容地連連點頭。女兒的回答令她十分滿意,她為女兒有如此的理解感到欣慰。她深深地感到心愛的女兒已經長大**了。嗯,說得對!她高興地摸了摸女兒的頭說:“蓖麻籽可榨油,還是一種極珍貴的工業用油。它可以用來作為制造肥皂、油漆和人造橡膠等的配料,又可作緩瀉劑治療便秘,還可以用于飛機和火車上,它的作用好多好廣。”
白露看著她說:“媽,你又沒學過這,怎么知道這些?”
梅香笑呵呵地說:“呵,你小看媽媽,我記性可好哩,曾經看到過這方面的介紹。”
白露呵呵笑著說:“自己夸自己記性好,真是。”說著就跑到一邊扯草玩去了。
梅香還站在那里欣賞那株蓖麻,不知怎么,這一株并不起眼的蓖麻讓梅香心里酸酸的,看著它孤孤單單離群掉伴生長在這廢墟上,眼里還為它涌出了淚花。蓖麻的用途越大,她越為之惋惜。梅香知道,它生長在這里,沒有人會發現它,它既不可能作肥皂、油漆的配料,更不可能為飛機、火車作貢獻。它力單勢薄,完全不能發揮自己的作用。這時,她突然對“個體”與“集體”,“點滴”與“大海”;“一根繩”與“一股繩”的關系又增添了一層新的理解。
這株極不起眼的蓖麻使梅香陷入深深的沉思……
親們:今天還有結局下,記得再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