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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鱗仙讓人發(fā)瘋
那一陣一陣地叫罵聲，江紅聽到絲毫不驚訝，她說：“瘋了，全都瘋了。我?guī)銈內(nèi)タ礋狒[。”說著領(lǐng)著梅香和貴蘭下了樓。她們走出幼兒園穿過一條窄窄的長巷子，來到后面的農(nóng)戶住宅地。
只見菜地上黑壓壓一片人頭，少說也有千百來人。一大堆人圍成了一個圓圈，里面的人往外擠，外面的人又拼命往里擠，那里面好像有什么吸引人的東西。從里面擠出來的人又三三兩兩圍成一個個小圓圈，情緒激昂地大聲說著“單號”、“雙號”、“大號”、“小號”、“三的和數(shù)”。那些人一邊說著一邊跺腳，有的拍著巴掌哈哈大笑……
梅香聽得云里霧里，看看江紅，她臉上微微笑著，好像不是什么惡性事件，就問：“這是干什么啊？”
江紅說：“買碼，你們城里不興？”
梅香說：“買碼？沒聽說過。”
江紅搖著頭笑著說：“唉，這些人啊。”她用手指了指那一大圈人：“他們圍著一個小姑娘，硬說她是什么魚鱗仙，可以猜中特碼。”
貴蘭一聽說什么仙，就趕快鉆進(jìn)了那堆人群。
剛才，她們?nèi)齻€人在幼兒園會議室吹著電扇，講著兒時的故事時，成群結(jié)隊的人來到魚鱗仙家門口。有騎摩托車來的，也有開的士來的。魚鱗仙見勢不妙直奔魚塘，站在魚塘中間，雙目緊閉，不言不語，任憑岸上的人又喊又叫。太陽像火爐一樣，人們頂著這火爐，把魚塘里三層外三層圍得水泄不通。魚鱗仙在魚塘里上蒸下煮了近兩個小時。
一位老大爺看不下去了，說：“這樣下去會鬧出人命的，趕快把她弄上來。”
誰也沒聽老大爺?shù)脑挘蠹抑活櫽^察魚鱗仙在水里的表情和動作，認(rèn)真地分析今天會是什么特碼，你一言我一語討論新著。
一個青年說：“老子今天就買蛇，今天肯定是水上生肖，你們看，魚鱗仙站在水里不肯上來……”
另一個說：“我還買龍，龍也是水上肖。老子今天用一千元包這兩個生肖。”
老大爺看無人關(guān)心小姑娘的死活，自己跳進(jìn)水里把魚鱗仙硬拉上來。
人們蜂擁而上，迅速地圍住了老大爺和魚鱗仙。看魚鱗仙閉著眼不說話，大家就七嘴八舌地問老大爺：“魚鱗仙跟你說了什么，趕快告訴我們。”
老大爺從魚塘上來，腳還沒站穩(wěn)，喘息未定地說：“她什么也沒說。”
岸上的人不相信，說老大爺想獨吞“特碼”一個人發(fā)財。
老大爺說：“不是，不是。她真沒說什么。”可是人們怎么也不相信她一句話也沒說。
有人大聲罵道：“這個老東西，不是個東西，就是想一個人獨吞號子，今天不把號子說出來，打死這狗日的。”
有人接著高喊：“快說，快說，不說打死他！”
老大爺見狀，高舉雙手，左手大姆指和食指捏攏成圓圈狀、右手食指往左手圓圈里戳。這是小孩子賭咒發(fā)誓罵人地動作。情急之中，老漢怕被人打，逼得他一邊做著這個賭咒發(fā)誓的動作，一邊大聲說：“如果我知道‘特碼’，日**！日**！”
貴蘭把聽到的這些講給梅香聽。梅香聽得“撲哧”一聲笑得直不起腰來。
林小松送學(xué)生后快快來到魚鱗仙家。看到梅香她們，興奮地說：“你們今天來的真是時候，說不定可以大賺一筆哩。”
江紅說：“人家可不是來買碼的。你少說幾句。”
林小松說：“這有什么不能說的？你們看，這么多人，都是來這里討‘特碼’的。可以說，全街上男女老少都參與了買碼。”
買碼即地下“六合彩”公司的賭博活動。買碼的人在“碼莊”那里買號子，買中了可得到1比36的賠付。“碼莊”是“六合彩”里面的專用名詞。“碼莊”分上線和下線，也分大“碼莊”和小“碼莊”，是專門負(fù)責(zé)賣號子和賠付的。如果用一塊錢買一個號子（12生肖共有49個號子）中了后，“碼莊”賠36塊，買得越多賠付得越高，依次類推。一時間，買碼風(fēng)暴在這里上演的如火如荼。干部和職工，大人和小孩，男人和女人，有錢的和沒錢的全面參與。人們做著同一個發(fā)財夢！1比36的中獎賠償比例，多誘人啊！大家都來碰運氣，只要中獎就可以一夜暴富！
林小松昨天纏著江紅好說歹說，讓他今天賭一次碼，而且要大賭一次，贏了徹底翻身，輸了，今生永遠(yuǎn)不再賭。江紅知道有些人買中，發(fā)了點小財，這對林小松刺激很大，如果斷然拒絕，一次也不答應(yīng)，林小松不會罷休。當(dāng)林小松立下誓言后，江紅答應(yīng)了。
江紅答應(yīng)自己今天能夠買碼，林小松心里興奮得很，這些年來，他可是再沒有賭過了。他津津樂道：“這個女孩真神了，連續(xù)猜中好幾期。”林小松為了讓她們相信，坐下來很認(rèn)真地說：“第一天，她碰到人就說，今年我十五歲，你們想要買特碼就買15號，所有人都不相信她說的話。她全身長滿了魚鱗，沒有人愿意和這女孩來往。她隔壁的一個人，認(rèn)為她今天無緣無故碰到人就說買15號，有點好奇便買了十塊錢。那天的特碼真是15號。她猜中特碼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村子。”
貴蘭說：“瞎撞到了唄，體育彩票還有人中獎哩。”
林小松說：“問題是，下一期她又說對了啊，她對來討特碼號字的人說，‘我猜是30號，因為這期碼報上白小姐有句話說，想中特碼找道士，你們想，道士是什么意思？只有辦喪事的人才找道士。喪事的諧音是30，我猜肯定是30這個數(shù)字。’有幾個人報著試一試的態(tài)度，每人出了10塊錢，買了30號，還真中了。這下可好，一傳十、十傳百，找她來討論特碼的人越來越多了。?”
江紅笑著說：“你信這個，我是不信的。湊巧，猜對了兩次。”
林小松不服氣地說：“好，你說猜對了兩次，那么，第三次呢？魚鱗仙看了白小姐說的‘要中特碼找香煙’。她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35號，以數(shù)字命名的香煙只有三五牌。那一次的特碼真是35號。那個買了50元的賺了1800元。好讓人羨慕！”
連續(xù)三期猜中特碼，不得不使人信服，到她家來討號子的人越來越多，每到買碼的日子，她家都像今天一樣門庭若市。她家門前的蔬菜地全部被踏平，她非常惱火，今天就躲到魚塘去了。我早晨就到她家問了。她告訴我今天特碼是7號，與昨天的號子一樣。她說碼報上說了，外孫提著燈籠來看舅舅，這不是告訴我們，外孫打燈籠——照舊嗎？林小松說到這里神秘地朝江紅一瞟，對梅香說，我準(zhǔn)備買1萬元！中了就變成36萬元。
梅香和貴蘭同時驚呼：“買1萬？！”
江紅用眼神求助她們。
梅香心領(lǐng)神會江紅的意識，笑著說：“江紅，你們發(fā)財了？一萬元買一個號子，那可是四十九分之一的機(jī)會啊。這也太嚇人了吧？”
林小松興致勃勃地說：“要想想，中了就變成36萬啊，我們一輩子也不愁了。”
江紅說：“你說賭一次，我不反對，可也不要賭家當(dāng)吧？”
貴蘭說：“用幾十百把玩玩，1?萬元太多了。”
林小松看風(fēng)向不對了，這幾個女人都不會贊成他的，他還怕梅香開口勸他，就連忙說：“你們玩會，我去辦點事。”
林小松走后，江紅說：“你們說怪不怪，這女孩連續(xù)猜中七期。后來她不肯說了，人們就根據(jù)她的行動來分析。
有一次，見她埋頭拼命地鋤地，來討號字的人說她拼命地鋤地，是不是告訴他們特碼是豬或者是牛，那天的特碼千真萬確就是豬。還有一次，一個60多歲的老太婆到她家說，我的小乖乖，我買碼已經(jīng)虧了1000多元，你就行行好，只給我透一次，我再也不找你了。魚鱗仙已經(jīng)煩透了向她來討特碼的人，加之在老太太的后面又來了一大批人，她急的沒有辦法，就想關(guān)進(jìn)自己的房間，老太太見狀，趕緊用雙臂抱緊她，連聲說，求求你，求求你，我只來這一次，再也不來了。后面的人越來越多，魚鱗仙被老太婆抱住，跑不脫，她用口咬了一下老太太的膀子，老太太‘啊’的一聲才松了手。
老太太回到家里，反復(fù)琢磨魚鱗仙的動作，心想她用嘴咬我，今天的特碼會不會是咬人的生肖？一下子老太婆豁然開朗，狗子咬人，今天的特碼肯定是狗子！她堅定地用自己最后的200塊錢包了一個狗子生肖。當(dāng)天的特碼出的是蛇。老太太呼天喊地的說，蛇也是咬人的生肖，我怎么就沒想到是蛇呢？魚鱗仙是給了我提示的，我怎么這么笨呢？該我倒霉，該我倒霉！”
梅香笑得擺手說：“不說了，太好笑了。看樣子，你也相信魚鱗仙，同意林小松下1萬元了？”
江紅說：“老實說，一次也不讓他賭，他不會死心的，我怕他舊病復(fù)發(fā)，把他氣跑。你們不知道，我現(xiàn)在也改變與他的相處方式了，盡量順毛摸。你們看到了，他現(xiàn)在的確對自己干的事很負(fù)責(zé)，現(xiàn)在幼兒園還真少不了他哩。你們給勸勸，他興許聽。我想最多用1千元試試。”
梅香笑著說：“沒想到男人和小孩一樣，也要哄哦。”
林小松回來拿錢去買號子。三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梅香說：“我不贊成拿一萬去冒險，要買，也只能買一點玩玩。”
貴蘭說：“我還是堅持我的觀點，用幾十百把玩玩。”
江紅笑著說：“小松，聽聽大家的勸吧，最多買1千元，真只能玩玩，不能當(dāng)真。”
林小松沒辦法，只好讓步，當(dāng)天買了1千元的7號。
林小松硬留梅香她們等兩個小時開獎再走。
兩個小時后，林小松在門外就報喜說：“中了，中了，真的中了！太買少了，要真買一萬，就起大水了！”
算了算，這一次他林小松輕而易舉賺了3萬6啊！
林小松又是高興又是后悔地說：唉，今天要聽我的，這35萬就到手了。他笑著對梅香她們說：“你們要聽我的，也買幾千塊，今天不就賺了一筆啊。”
江紅連忙說：“要依我的，這點錢也別想賺了。”
梅香和貴蘭一時無語，沒想到這么巧？今天還真被林小松賭對了！想想人家少賺了30多萬，心里也非常惋惜。有些不好意思地告辭了。
碼莊兌獎都在第二天上午。林小松趕早去碼莊家才知道，他不是買得最多的。有幾個人都買了1萬元的7號，祖國上下一遍紅，都賺了！
兌獎的人越來越多。左等右等就是不見碼莊人影。等到中午才知道，碼莊跑了！天哪，不說賺錢，還白白丟了1千元！林小松氣急敗壞地回家，進(jìn)門就告訴江紅，說：“沒想到，沒想到，那個碼莊跑了……”
那個碼莊不跑行嗎？他平時也就靠吃“號子”賺錢。這次，他將7號全吃了，沒往上報，開獎后，碼莊傻了眼，一百多萬的賠付他從哪兒來啊……
碼莊跑了，人們就找他的妻子。妻子受不了索賠人的謾罵和糾纏，無奈之下，只有橫來，對前來索賠的人說：“你們敢找我要錢，我就找你們要人，到現(xiàn)在我丈夫不知去向，生死不明，你們敢再來，我就用刀砍死你們。”
到這個時候，梅香才對江紅說：“我和貴蘭一夜都不舒服，認(rèn)為擋了你們發(fā)財?shù)穆贰！?
江紅笑著說：“你就是一個福星，又讓我少損失了9千元。”
梅香說：“我真的是不相信“賭”會給人帶來幸福，賭博賭博越賭越‘簿’，就是那個碼莊不跑，林小松也不會就此罷休，贏了還想贏，到頭來，說不定你們損失還要大。”
時隔不久，五岔河的買碼風(fēng)暴悄然蔓延到了縣城。碼莊采用的戰(zhàn)術(shù)是以農(nóng)村包圍城市。
清晨，梅香去買菜。她拿起一把青菜問：“多少錢？”
賣菜的人正和一個穿稅服的**志討論著昨天“特碼”的事。賣菜的人沒有時間回答梅香，只是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兩根指頭。
梅香以為是兩毛錢一把，給她兩毛錢。
賣菜的人看錢給的不對，一邊繼續(xù)說著買碼的事，一邊伸出一根手指后又變成兩根手指。看也不朝梅香看一眼。
梅香看著她的手指，沒弄懂意思，大聲問：“到底賣多少錢一把？”
那賣菜的側(cè)過頭看她一眼，急急地說：“一塊錢兩把。”
是啊，人家討論的是成千上萬的錢，哪還看得上一塊錢的生意呢？！
聽說這個賣菜的靠透特碼，菜比別人賣得快。那個穿稅服的稅管員，買菜認(rèn)識了這位賣菜的，聽她的話小打小鬧的中了幾期。稅管員對買碼越來越有興趣，每天清晨跑到菜販子那里來問特碼。
菜販子對她說：小號子已經(jīng)8期沒出了，從1——20稱為小號子，這是一次機(jī)會，趕快進(jìn)。于是征管員一次就買了5000元小號子，小號子還是沒出，到了下一次，她只好又買了9000元，只有這樣才會賺回上次輸?shù)舻腻X。結(jié)果又沒中，第三次，她又只好再買了15000元，這樣才能賺回前兩次輸?shù)舻腻X，就這樣她一連趕了7期，輸?shù)袅俗约核械拇婵睿√栕舆€是沒有出來。
征管員只好向親朋好友借錢趕本，又趕了兩期還沒出來。最后她橫下心，將手中收的稅款又賭了一期，那小號子就是不出來。她已嚇得六神無主，病倒在床，月底要報解了，她沒錢上交，推說自己病了，就這樣暫時瞞住了自己挪用公款的事實。直到單位再次催她報解時，才發(fā)現(xiàn)她已將稅款全部買碼，挪用了公款60多萬，最后落了個開除工作的下場，父母親將自己的房屋賣掉補(bǔ)齊公款后才沒有坐牢。
買碼風(fēng)暴愈演愈烈，公安部門對這股賭博之風(fēng)進(jìn)行了嚴(yán)厲的打擊。但買碼的人們像解放前的游擊隊員一樣，仍然秘密進(jìn)行著。剛開始，人們談?wù)撡I碼的事可以在公開場合進(jìn)行，現(xiàn)在轉(zhuǎn)入到地下，有的躲在高高的樓上，用電話進(jìn)行聯(lián)系，有的將碼報用正規(guī)雜志封面包裝，到處發(fā)送，有的到麻將館及OK廳等娛樂場所進(jìn)行。盡管這樣，買碼的人還是經(jīng)常遭到公安部門的打擊，他們又只好轉(zhuǎn)移地方，到私人的住宅秘密進(jìn)行。一些小碼莊和碼民自然而然形成了無數(shù)個小集團(tuán)，贏了大家一起慶賀，有時出去旅游，有時光顧OK廳；輸了大家一起捶胸頓足后悔不已，一起總結(jié)經(jīng)驗，真可謂“同甘苦共患難”……
煤氣中毒事件后，雖然經(jīng)歷了一段時間的休整。但梅香的身體和精神一時還無法完全恢復(fù)。走進(jìn)自己的辦公室，看到滿桌的文件，她就感到頭暈?zāi)X脹，有點力不從心。而此時，買碼風(fēng)愈演愈烈，公安機(jī)關(guān)的打擊力度也越來越大。大量的買碼糾紛牽扯了鎮(zhèn)政府不少精力。
梅香意識到，政府部門管只能是表象，最終還是要那些買碼的人自動停止，而這一時期要等到他們手中的錢被騙完，像那個稅管員的“悲劇”大量上演后才可能慢慢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