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只管說便是!”柳興終於等不及催促。
沈千尋暗自竊笑,見柳興緊張的盯著她,生恐被他瞧出端倪,忙清了清嗓門,利落道:“蔓公主是個好姑娘,身份尊貴,溫柔乖順,可是,她卻已然***於人,當(dāng)然,這***並不是她的錯,是被那邪賊陷害,這一點,千尋深有體會了,千尋當(dāng)年,又何嘗不是被姨娘設(shè)計,污了名節(jié)?但她又與千尋不同,千尋污了名節(jié),卻並未***,可她卻……算了,這是她生平最恨之事,我們在這裡說,未免有些不地道,其實我只是想說,她其實更適合那些已有妻室的男子,而不適合柳將軍!柳將軍正當(dāng)年少,意氣風(fēng)發(fā),若娶了這樣的女子,豈不是令家門蒙羞?”
“會這樣嗎?不會吧?”龍?zhí)煺Z那邊猶豫道:“那照你這麼說,朕跟柳將軍一樣,也是正當(dāng)年少未曾娶妻啊!柳叔叔還想搓合朕和蔓公主呢!柳叔叔想必是不將這事放在心上的!柳叔叔公正平直,纔不會用這種雙重標(biāo)準(zhǔn)來處事呢!是不是柳叔叔?”
“這個這個……”柳興額上的冷汗越冒越多,他再次看向沈千尋,將她視作救命的稻草。
沈千尋如他所願,斷然搖頭:“話不能這樣說,反正吧,我就覺得,蔓公主不適合柳將軍,再者……”
她目光黯淡:“柳將軍如今在樂陵城備受煎熬,皇上,還是快些想法子救柳將軍吧!”
“是啊是啊!”柳興如夢初醒,恨自己方纔怎麼沒想到這個理由,他伏地叩頭:“皇上,求皇上想法救老臣獨子吧!”
“朕已經(jīng)安排人去做了,柳叔叔放心,哪怕歷盡艱難,朕也一定要將柳將軍救出來!當(dāng)然,朕不光是去救柳將軍,朕還要直取樂陵!”
“謝皇上隆恩!老臣感恩涕零!”柳興略鬆了口氣,又向沈千尋叩頭:“多謝王妃!老臣告退!”
沈千尋上前一步,將他攙扶起來,又親自送到殿外,待柳興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她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看向龍?zhí)煺Z。
龍?zhí)煺Z端坐龍椅之上,笑容清雅,意態(tài)閒適,俊顏溫潤。
沈千尋“噗”地笑出聲來。
“你是越來越壞了!”她低聲咕噥。
“朕哪裡壞了?”龍?zhí)煺Z作委曲狀,向李百靈訴苦,“李夫人你瞧瞧,她動不動就說朕壞,其實朕這人,心眼再好不過了!”
李百靈忍俊不禁,回道:“皇上是一代明君,性情脾氣,都遠勝歷任君王,更有一顆悲天憫人之心,皇上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瞧李夫人多會說話!你可得跟李夫人多學(xué)著點!”龍?zhí)煺Z笑瞇瞇的瞧向沈千尋,“李夫人,我家千尋就勞煩你多開導(dǎo)開導(dǎo),人上了歲數(shù),最喜歡聽的就是好聽的話,多說一點,又不會掉一塊肉的,您說是不是?”
“那是自然!”李百靈低笑點頭,“草民一定盡力而爲(wèi)!”
“嗯,那朕先去忙了,你們慢慢聊!”龍?zhí)煺Z理了理衣裳,施施然站了起來,李百靈和沈千賢起身相送,他走到玄關(guān)處,突然自言自語道:“今兒這事,出得可真是巧,不然,朕還真不知要如何拿那些領(lǐng)頭的暴民開刀,朕只覺有如神助一般,甚好!甚好!”
他一邊念著好,一邊大踏步而去,沈千尋和李百靈對初一眼,“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嬸孃此計,果然甚好!”沈千尋長吁一口氣,道:“現(xiàn)今才覺胸中這口悶氣盡散了,多謝嬸孃!”
“不謝!”李百靈微笑,“嬸孃也就這點本事了,別的也幫不上你什麼忙,就是對付狐貍精,還有個一招兩式的,說來,這本事也是打小兒學(xué)來的,我自小生於富貴之家,見慣了大宅院的女人們掐架,只後來家道中落,嫁了賢兒他爹,雖清貧了些,但沒有三妻四妾,但也落得清閒安心,但以往的底子倒還在的,所以,你不要擔(dān)心,有嬸孃幫著你,她就是狐貍精轉(zhuǎn)世,嬸孃也得讓她現(xiàn)形!”
沈千賢在一旁笑道:“娘,瞧你,真不用別人誇,自個兒把自個兒誇得像朵花似的!千尋妹妹冰雪聰明,皇上又對她一心一意,就算是狐貍精轉(zhuǎn)世,也別想把他們拆開!”
“你個臭小子懂什麼?”李百靈覷他一眼,道:“千里之堤,尚能潰於蟻穴,若有一個女人,整日任勞任怨的跟在你後頭,跟個十年八年的,又生得如此美貌,只怕你也要軟了心腸,而這麼個人戳在這裡,或許成不了什麼事,但她噁心人啊!對吧?千尋!”
“嬸孃所言極是!”沈千尋點頭,“而我於男女情事方面,確實不如她有心計,不然,也不會傻呵呵的被她坑了,好在現(xiàn)在有嬸孃相幫,我這心裡踏實多了!”
“這也奇了怪了,你說這兩個女人,怎麼都這麼固執(zhí)?皇上雖好,可已是心有所屬,爲(wèi)什麼非要削尖腦袋跟別的女人爭呢?”沈千賢不解道,“像沈千夢,落到現(xiàn)在的結(jié)局,又哪裡好了?而這蔓公主又要步她的後塵,依我說啊,那邪賊雖不好,待她倒是一往情深,還不如跟了他呢!”
“你個熊孩子,如今尚未娶親,哪裡曉得女人的心事?”李百靈橫他一眼,笑道:“那邪賊心地骯髒,用千尋的話說,就是***,哪個女人能受得了這樣的男人?但皇上就不一樣了!皇上清雅俊秀,又謙和溫潤,用情專一,也知情知趣,這樣好的男人,也難怪一個兩個的都想來搶呢!”
“說得也是!”沈千賢點頭,“皇上確實是這世間一等一的好男人!千尋妹妹,他待你可真是好,你們在一起,可真是讓人瞧著眼熱呢!依我說啊,不如干脆再把那蔓公主丟給那邪賊,豈不是一勞永逸?”
“丟給邪賊?”沈千尋微怔。
“你別聽他瞎叨叨!”李百靈輕哧:“我真是把他慣壞了,說話這般孩子氣!她是西柳的公主呢,不然,你千尋妹妹早把她給解剖了,還用等到現(xiàn)在?”
沈千賢呵呵笑:“娘,我也就是信口那麼一說……”
“你說的很對!”沈千尋突然激動的跳起來,扯著他的衣袖興奮叫,“千賢哥哥,你說的太對了!我之前怎麼就沒想到呢!是啊,把她拋給那邪賊啊!我真是豬腦子!這些日子,我的智商簡直無限下降……”
“千尋?你沒事吧?”李百靈慌慌的拉住她的手,小聲道:“你剛剛不還說,不能給你家夫君惹事的嘛!這會兒怎麼又要把她送給邪賊?”
沈千尋微笑:“這是一個下三濫的主意,嬸孃,在事情沒辦成之前,我實在不好意思說出來!”
“你這丫頭!”李百靈啐了一口,笑道:“這報應(yīng)當(dāng)真來得好快!”
“嗯,嬸孃,你就瞧好吧,這一回,我一定要讓她有苦說不出!讓她天天來噁心我!”沈千尋處在極度的興奮之中,在殿中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沈千賢跟李百靈咬耳朵:“娘,我是不是誤導(dǎo)千尋妹妹了?”
“不知道!”李百靈搖頭,“不過,千尋行事謹(jǐn)慎,既然她已胸有成竹,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沈千尋徑直去永和殿去找龍?zhí)煺Z。
龍?zhí)煺Z正在殿內(nèi)同一幫朝臣議事,議的自然還是暴民的事,而殿外,黑鴉鴉的站了數(shù)千人,中間打頭的是校尉吳昭,他的哥哥在此次戰(zhàn)役中失去一腿一臂,他的堂兄則陣亡,而他的弟弟則同柳渙生等人一起,落在趙毅之手。
三個親人的悲慘遭遇,讓他倍受打擊,難過至極,甚爾有些失去理智,但也只是自怨自艾,既然身在行伍之中,刀劍不長眼,死傷亦是家常便飯,初時他雖滿心委曲怨懟,卻並無明確的對象,換言之,他怨的,只是命運,又或者,天邪帝挑起的這場戰(zhàn)爭。
可是,當(dāng)他知道梅山這場血戰(zhàn),只爲(wèi)救一個不潔又狂妄的女人時,他心中的怒火蹭地升了起來,他的怨懟有了明確的對象,他好像也憑空擁有了一種強大的力量,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跟他談心聊天的那個人,根本就是心懷叵測。
同樣被怒火燒烤的人,還有很多,他們或多或少都體會到這場戰(zhàn)爭的殘酷,一段時間的持續(xù)發(fā)酵過後,他們終於羣情洶涌,在趙毅派來的暗探肖明鬆的挑唆下,他們決定效仿某朝某代的某位將軍,這位將軍曾成功的威逼過一位帝王,逼他賜死自己的寵妃。
當(dāng)然,這個典故也是肖明鬆告訴他們的,他們信以以真,壓根就沒有意識到,昔年造反的那位將軍,手握三軍,而他們,只有區(qū)區(qū)數(shù)千人。
這數(shù)千人,龍?zhí)煺Z是壓根不瞧在眼裡的。
他只當(dāng)外面這羣暴民是個笑話。
但沈千尋卻不這樣想。
內(nèi)心的不安和負(fù)罪感,讓她的膽子越變越小,以至於看到那麼多人堵在殿外,心頭狂跳不已,頭皮也一個勁發(fā)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