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自佛而終【求月票】
【你欲鑄寶鏡,照破妖佛本相?!?
【洛帝大喜,遂于山野長談,商討細節(jié)?!?
【洛歷三八三四年,冬月十一?!?
【洛帝重歸帝都,昭告天下,請巡天入京,愿拜為帝師,探討法理,共求大道?!?
【布衣巡天,早已譽滿天下,被洛帝看重,亦是應有之事?!?
【你應邀入京,任帝師之位,不再巡行天下,世人皆感嘆,佛門亦歡喜。】
【借此名義,你于京中閉關,整日苦修妙法,鉆研鑒心寶鏡?!?
洛帝并不知道,按照御靈世界的記載,照妖鏡應該在幾千年后才會出現(xiàn),又或者根本不曾存在。
因此,江賀說要鑄造一面寶鏡,他并沒有質疑。
而是當場表示,只要能打造出照妖之鏡,無論需要什么,朝廷都會全力支持。
江賀的第一個需求,自然是鑒心寶鏡。
雖然它無法改進、無法修復。
但它畢竟是原版照妖鏡的原型,對其進行觀察模仿,有助于鑄造出自己的寶鏡。
當然,考慮到鑒心寶鏡是朝廷重器,又兼具破虛妄、明真言的神妙之能,極有可能受到妖佛之宗的關注。
無論是將其帶離帝都,亦或者直接進行接觸,都容易引起妖佛警惕。
于是,洛帝以帝師的名義,邀請江賀進入京城。
“先前的大洛局勢是敵暗我明,妖祟潛伏?!?
“可隨著洛帝明了一切,局勢反轉,已然變成了敵明我暗?!?
“好不容易換來的優(yōu)勢,自然不能拱手讓人。”
“有了帝師的名義,無論是接觸鑒心明鏡,亦或者查詢經(jīng)典記載,暗中邀請助力,都變得輕松起來……”
“妖佛根本無法察覺我的真實目的?!?
江賀的預估并沒有錯。
妖佛不僅沒有察覺真相,反而對他擔任帝師之位,感到由衷的欣喜——
江賀巡行天下這些年,把佛門打壓的喘不過氣來,原本的大好局面近乎崩盤。
如今他擔任帝師,不再行走天下。
佛門徹底松了口氣。
這根攪屎棍終于走了!
如果那些“渡者”也跟著顧巡天一起滾蛋,該有多好。
即便仍有遺憾,各地佛寺的住持僧人,躺在床上時也面帶笑容,總算是睡了個安穩(wěn)覺。
只是他們想不到。
“攪屎棍”并不是離開了。
而是正在打磨鋒刃,正準備化作一柄利劍,刺入妖佛的胸膛!
……
目前唯一的問題是……
鑄造照妖之鏡的過程,并不順利。
江賀深入研究了鑒心明鏡,并在洛帝、洛相、器宗宗主的共同努力下,花了整整六年的時間,一點點摸索出了它的鑄造手法、功能。
鑄造出了一面嶄新的鑒心明鏡。
其威能遠超各地府城的高懸明鏡,已經(jīng)有了原版九成的威能!
但是,仍舊沒辦法堪破妖祟真身。
而且,正如洛帝所說。
鑒心明鏡的損壞,源于天地衰敗,神秘褪去,妙法不存。
哪怕他們又投入了五六年的時間,依舊死死的卡在瓶頸處,無法更進一步——
甚至連一點點希望,都看不到。
也正是這個時候,出現(xiàn)了分歧。
……
器宗宗主認為是材料手法有問題,想要更換材料組合,對鑒心明鏡進行修復強化,使其重新煥發(fā)玄妙。
……
洛相則認為,天地衰敗,妙法褪去。
既然鑒心明鏡的神妙,都已經(jīng)不復當年,那么妖祟的竊皮之法,難道就不會受到影響嗎?
雙方都神妙衰敗的情況下,不應該出現(xiàn)這么大的差距。
問題可能出現(xiàn)在傾向上。
他決定翻閱舊典,試圖尋找遺落在戰(zhàn)爭中的鑒心妙法,對其進行鉆研。
而后重鑄鑒心明鏡,將側重點轉變到窺破真身上,從而達成目的。
……
洛帝選擇跟洛相一起鉆進書閣。
只不過,他要尋找的不是鑒心妙法,而是對于前朝的記錄。
妖祟竊取人皮時,所用到的妙法能力,總不能是上一代妖佛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吧?
即便是祂自己創(chuàng)造出來的……
昔日的太玄世界,妙法無數(shù),遍地都是驚才絕艷的修士。
在億萬年的悠長歲月里,不可能沒有出現(xiàn)過類似的法門。
他只要找到類似的記載,說不定能從前人的足跡中,尋找到破解竊皮妖的方法。
……
對于出現(xiàn)分歧,江賀并不憤怒,反而十分高興。
器宗宗主、洛相、洛帝,三人各有各的道理,分別象征著一條解決方法的途徑。
如果成功了,自然皆大歡喜,可以直接平推妖佛之宗。
即便最終失敗,也可以證明一條錯誤的道路。
從而節(jié)約大量的試錯時間與成本。
可以讓其他人有更多的時間,去嘗試更多的方法。
例如江賀,在產(chǎn)生分歧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拉天師進群——
人多力量大是一回事。
江賀決定走的道路,乃無限試錯之路。
既然鑒心之法這條路走不通,他就換條路去走。
大洛天下,宗門眾多,每個宗門都傳承了一門、甚至更多的神妙之法。
這些神妙之法,各有各的優(yōu)劣之處,指不定某一門妙法,就是破解竊皮之法的答案。
更不要說,江賀還從書仙那里學了不少神通。
雖然晦澀難懂,效果卻都是此世頂尖,同樣是可以嘗試的道路。
他一條條走過去……
只要走過所有的路,總歸能找到對的那一條。
當然,即便是無限試錯,也要分優(yōu)先級。
眾多道路里,道門傳承的妙法,自然更加完整、神奇。
江賀把天師拉來,便是為了借用道門之法,尋找破局的契機。
……
破局之路,極為漫長。
江賀對此早有預料,并未急躁,全身心的沉浸在了里面。
城中樓閣,風霜起落。
轉眼便是七十個春秋。
對于凡人來講,七十年歲月,足以讓孩童老去,青年垂暮,紅顏化白骨。
昔日名揚天下的布衣巡天,如今的大洛帝師,也逐漸成為茶樓說書人口中的傳說,只是被偶爾提起。
可無論是歲月還是江湖,都不會為一人駐足。
塵世舞臺又有新人登場,歷經(jīng)風雨,留下屬于自己的傳說。
其中名聲最大的,莫過于琴海仙女顧月容。
她不僅得到了帝師贈予的巡天御令,代其巡行天下,更是渡者之首,號令群雄。
在世間局勢逐漸變化,佛門借助部分宗門、修士的支持,逐漸有所起色的現(xiàn)在,她做出了不少驚動天下的大事。
世人大多對她極為認同,將其視為繼承了帝師衣缽的二代巡天。
能夠與其爭鋒的,則是心僧悟憂。
他作為帝師親傳,第一位心佛宗弟子,如今已然走遍天下,傳法無數(shù)。
他不僅被視為心佛宗魁首,那些信奉心佛的弟子,都認為他未來必然登臨八階,成為真正的心佛,并對此深信不疑。
只有悟憂本人,聽到這種說法后,急忙阻止了弟子們的吹捧。
“就算我真的修行到了八階,在佛法的領悟上,也依舊有很長的道路要走,又怎能自詡佛陀呢?”
“更何況,佛陀乃覺悟者,是沒有分別心的,越是自稱佛陀的人,便越不是佛?!?
心佛弟子們又有所領悟,不再吹捧。
結果,沒人吹捧,悟憂的聲望反而又漲了一截。
與此同時。
正在帝都苦修的江賀,聽天師談起這段趣聞,抽空寫了封信,寄給了悟憂。 信里只有很短的一句話。
“沒有分別心的人,也不會在意別人的稱呼,而是去踐行自己的道。”
悟憂嘆服,將此事告知眾弟子。
于是,《論佛》里又多了一篇新的故事,世人也對帝師與心僧這對師徒愈加稱贊。
唯有坐在靈山的“佛陀”,莫名其妙的躺了兩槍,惡心了好幾個月。
不僅是顧月容與武悠。
李畫師、陳香蘭等渡者,隨著時間推移,實力增長,都做出了許多實績,聲名遠揚。
他們的聲望提高,也帶動了整個渡者群體。
如今的世人,對于渡者的信任,甚至遠超官府官兵、巡天之衛(wèi)……
“琴海仙子、心僧悟憂……”
“年輕一代里,能夠名揚天下的修士,好像基本都來自渡者?”
“伱一說,還真是!”
“帝師培養(yǎng)出這么多年輕俊才……你們說,他會不會建立新的宗門???”
“嗯?難道心佛宗不是帝師建的?”
“不一樣,心佛宗說到底還是佛宗,而且真正執(zhí)掌的人,是悟憂大師,帝師就連掛名,還是那些心佛弟子強行拉關系拉進來的,他本人從來沒有說過自己信奉心佛……”
“我指的是真正的宗門!”
茶館內,有人正在討論渡者的未來,引起了許多茶客的共鳴。
許多茶客都認為,未來渡者會衍變成新的宗門。
他們還興奮地討論起了,這個宗門究竟會是什么名字。
倒是隔間內,一位女子放下茶杯,啞然失笑。
“宗門么……”
“可惜先生沒有這個心思?!?
正當她傾聽八卦時,一只靈鳥迅速飛入隔間,落在了桌上。
女子取下靈鳥身上的信筒,打開書信,卻是陷入沉默。
過去許久,才聽到一聲輕嘆。
【你與眾修士分別鉆研照妖之法,嘗試鑄器、覓法、尋史、道法……】
【然,歲月流轉,七十載過去。】
【皆一無所獲。】
【你等依照所求之法,鑄造寶器,縱可趁妖披人皮之時,窺見玄妙,隨融入人皮,亦徹底失效?!?
【你已知曉,此竊人皮之法,實乃融合奪舍之法?!?
【既可言妖竊人皮,亦可言人換妖靈,魂靈合一,僅意識有異,因而可修妙法,縱明鏡鑒心,亦難窺本相。】
【瓶頸難破,眾修皆大失所望,唯你淡然處之?!?
【洛帝異,問緣由。】
【你言:欲試萬法,豈可因一法而嘆?】
【眾修嘆服,遂重整氣勢,再試新法?!?
【洛歷三九零五年,冬月初三?!?
【你正欲試新法,卻得李畫師書信?!?
【其言年邁,近日久病在床,恐難熬寒冬,欲見師一面,以作道別?!?
【你方察覺,相識一百三十五載,其已風燭殘年。】
【你心中感嘆,遂暫停新法,道別眾修,趕赴蜀州。】
【至李家,得李妻接待,其亦年邁,不復昔日英姿,早已退隱江湖?!?
【入室內,李畫師本已臥床難起,似回光返照,欲起身相迎,受你所阻?!?
【你坐于床邊,與其相談?!?
【老者多愛回憶往昔,其憶昔年隨你作畫,以柳代指,笑技藝不精;又憶陰江水畔,感遇相伴終生之人?!?
【直至氣息欲衰,其緊握你手,言生于城、學于城、長于城,卻遇師,行走天下,學習妙法,引渡世人……】
【其浸淫畫道,已然一生過去,可曾聞名天下?】
【得你肯定,大笑閉目,聲息漸無。】
李畫師三十余歲追隨江賀學畫,后續(xù)又得傳妙法,踏足修行之路,成為了初代渡者的一員。
后來更是與洗衣女日久生情,重新組建家庭。
時至今日,他已然一百七十多歲,在江湖上有不小的名氣,膝下子孫也逐漸開枝散葉,四代同堂。
以常人來看,已經(jīng)是幸福且完美的一生了。
可李畫師心中仍舊有所執(zhí)念。
畢竟,他追隨顧師最早,修為卻是最差的那一批。
直到現(xiàn)在,也只是二階水平。
以至于顧月容她們仍像過去那般年輕,他卻已然衰老將死。
他更不像顧月容、武悠一樣,曾做出驚動世間的大事,留下過不朽的傳說。
夜深人靜時,他常常望著明月,捫心自問。
自己對得起顧師的栽培嗎?
他緊緊握住顧師的手,想要知道的,也并非自己的名聲——
而是顧師是否認可他的一生。
當李畫師看到顧師的笑容,聽到那句:
“你早已聞名天下了?!?
接近兩百歲的老人,竟如孩童那般開懷大笑,神態(tài)仍有幾分當年的影子。
直至笑聲停息,他終于含笑逝去。
江賀將他的手放回身上,蓋上被子,這才走出房間,輕輕關門,似是擔心驚擾了好友的沉眠。
他的心中卻沒有多少傷感。
畢竟……
旁人看來,李畫師已魂歸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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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賀卻十分清楚,他身為初代渡者,濟人無數(shù),留下諸多美名,已然踏足英靈之殿。
他此刻要做的,不應該傷感,而是全力鉆研妙法。
盡量在這一世完成照妖之鏡,不要讓好友的努力白費。
“先生。”
顧月容出聲道。
她同樣與李畫師熟識,收信便匆忙趕來,剛剛亦在屋內。
此時,看到江賀沉默的樣子,她開口勸慰道。
“李兄的一生,自先生而改變,如今又得到肯定,自先生而結束?!?
“他是無憾而終,先生不要太過感傷?!?
“……”
江賀正思考著,道法沒有效果,接下來該嘗試什么妙法,去破解妖祟的竊皮之法……
聽到顧月容的勸慰,正欲回答,忽然一怔。
“等等,月容,你剛剛說什么?”
不等顧月容重復。
他已然抓住那道閃過的靈光。
“自始而終……”
“妖祟的竊皮之法,借用了佛門真經(jīng),催化信徒的虔誠之心,再通過諸般妙法,使其血肉心魂融入一張人皮……”
“與其說是【煉制】,不如說是【供奉】。”
“這是被妖祟扭曲的佛門之法!”
“那么,我也應該用佛門之法,對其進行破解,映照出妖祟的本相真身!”
“自佛而始,理當自佛而終?!?
“我悟了!”
對妖佛的厭惡,多多少少影響了江賀的想法。
他此前并未往佛法上思考,現(xiàn)在隨著靈光閃過,愈發(fā)覺得用佛法破解竊皮妖法,成功率頗高。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返回帝都,驗證想法。
可李兄剛剛去世,現(xiàn)在就走的話,以后見了英靈不好交代。
他只好耐住心思,抬手揉亂顧月容的頭發(fā),抒發(fā)心中興奮,開口夸贊。
“月容說的真不錯?!?
“我……”
顧月容捂頭后退,躲開江賀的魔爪,迷茫的看著他。
雖然得到先生的夸獎,讓她很高興……
但是,她剛剛說真的什么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