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艘飛天船降落在了臨海城的外圍,經過了半個多月的航行,受到征召的那些修士終于回來了。
從降落點出來,這些人全都一愣。
眼前的一切讓他們感到陌生。
在他們的印象中,臨海城總是非常熱鬧。哪怕夜色已深,只要沒到子夜,臨海城的街道上也仍舊人來人往,特別是夏天,房間里面熱得睡不著,很多人干脆跑到外面納涼,滿大街都是人。
但是現在,大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這是怎么了?“一個修士拉過旁邊的守衛問道。
“人都跑到東區去了,那里正在招募人手。“守衛連忙回道。
“又是征召?“旁邊一個修士罵了起來。
“這位爺,您聽清楚了,是招募,不是征召。很多人削尖了腦袋想要進去,人家還未必要呢!“那個守衛臉上帶著幾絲得意,顯然他用不著擔心,像他們這些當兵的,全都在招募之列。
“招募?有什么講究嗎?“另一個修士湊了過來。
“講究大了,招募是全憑自愿,自己去東區報名,一家人最多領兩張號牌,然后就去排隊,當過兵,打過仗的人優先,特別是北望城一戰活下來的,就算七老八十、缺胳膊少腿,一樣有這個資格..“說到這里,守衛嘖嘖連聲,臉上滿是羨慕的神情,雖然他也有資格出海,不過私底下大家都在傳,那幫從北望城回來的老弱殘兵得到的待遇,和修士老爺屬于一個檔次。
“繼續說。“那個修士扔了一錠銀子過去。
守衛接住銀子,又塞了回來:“這位爺,你還沒得到消息,銀子已經沒用了,現在男人每天一斤米,女人八兩,十二歲以下的小孩六兩,錢這東西..“他笑嘻嘻地搖了搖頭。
眾位修士一聽,頓時喧鬧起來。
修士比普通人有錢,就算混得再差,手頭幾十萬兩銀子總是有的,沒想到現在全都作廢了,他們連花出去的機會都沒有。
“這是誰的決定?“一個上了年紀的修士大聲嚷嚷起來,老人相對要貪財一些,就算修士也一樣。
“這是各大門派的決定..其實就算上面沒什么說法,銀子也已經不管用了,這東西又不能吃,又不能穿,平時大家把它當成寶貝,大劫一起,誰還在乎這東西?“守衛連忙說道:“你們剛走不久,米價就一日三翻,錢是越來越不值錢。“
一聽到這話,那些修士也沒什么可說的了。
好半天,突然有人問道:“你小子怎么沒去東區?“
“咱用不著去,當兵的都能上船,我已經領了船牌。“那個守衛從腰上摘下一塊巴掌大小的銀色牌子。
牌子很薄,就是一塊薄銀片,正面有一道符篆,底下印著個血紅的拇指印。
那些修士里面有熟悉符篆之道的,頓時大聲說道:“不得了,真是不得了,這么一件東西上居然用了金符。“
“這是什么符?“旁邊立刻有人追問。
那個熟悉符篆的修士也不多說,一把搶過牌子,用法力催動。
牌子上射出一道淡黃色的光芒,中間映照出守衛的上半身影像。
“拇指印里面還有一滴精血,不是本人,拿了牌子也沒用,居然用這東西標記身份..大材小用,這些大門派實在是財大氣粗。“那個人連連搖頭,嘴里更是嘖嘖連聲。
眾人原本以為,所謂的招募也是掛羊頭賣狗肉,實質仍舊是征召,只不過把官府的命令改成了大劫到來的恐嚇,讓人自己送上門去,但是現在大家的心開始動搖了。
“只有一家招募嗎?“人群中傳出了一個沉悶的聲音,說話的人顯然不想讓人知道身份。
對于這種藏頭露尾的行徑,一開始眾人頗有些看不起,不過轉念一想,又都明白了,這顯然是不想得罪某些人。
“不是,整個東區都被劃分成招募點,官府、道府,各大門派都在那里招人。你愿意相信誰,就可以到誰那邊去報名,就算全都報一遍也沒關系,只不過船牌只能選一家,而且拿了之后不能反悔。“守衛一邊取回自己的船牌,一邊解釋道。
“這么自由?“
“不會吧?“
底下眾人議論紛紛,說實話,他們已經習慣了被強行征召,從來沒想過還可以自己選擇,更不用說可以選擇幾家。
“你選的是哪家?“一個滿嘴絡腮胡子的修士問道。
“還能選哪家?跟著小老爺唄,官府、道府肯定不能相信,別的門派有點難說,只有小老爺那邊最讓人放心。北望城之戰總共活下來兩萬人,其中一萬就是跟著小老爺才保住了性命,那還都是些老弱殘兵,放在別的城,他們早就成灰了。“守衛顯然對自己的好運氣非常得意。
旁邊一個身材矮小的修士有些看不過去,在一旁冷言冷語:“人是會變的,當年還好說,現在就未必了。“
“也許吧,不過我還是打算賭一把。“守衛并沒堅持,因為沒必要,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不敢和這些修士老爺抬杠。
可惜,他不打算抬杠,那個人卻未必,只見那個人抬高了嗓門說道:“如果真得這么明白事理,為什么拿了船牌之后,就不能反悔?這不還是掛羊頭賣狗肉?“
旁邊的人反應各異,有的不以為然,有的卻暗自點頭,不過厚道的人也有不少,一個老修士首先開口:“話不能這樣講,煉這樣一塊船牌,花費的心思也不少,如果可以隨便反悔的話,負責招募的人恐怕忙都忙不過來。“
“老爺子馬屁拍得不錯。“那個喜歡抬杠的家伙頓時不樂意了,瞬間化身瘋狗,逮誰咬誰。
老修士臉色鐵青,卻也沒興趣爭辯下去了。
那個人看到老修士不再開口,以為自己贏了,滿臉的得意,卻沒想到,一道紅光飛來,他的頭頂上頓時多了一個“丁四十七“的字樣。
“什么人?開什么玩笑?“那人怒道,他兩眼露出兇芒,朝著四周掃視。不過,他很快就不敢說話了,天空中一個人懸空而立,冷眼看著他。
能夠懸空而立,最起碼是真人,他只有練氣境界,根本惹不起。
“這一次各大門派招募,大家來去自由,沒有人會強求,像這種難聽的話,沒必要多說,既然閣下看不起我們這幾派,那就另投別家吧,我幫你打上了這個印記,免得我們的人誤會,把你給收了進去,那就不好了。“
說著,這個懸空而立的人冷冷地掃了底下那人一眼,轉身飛走了。
那個喜歡抬杠的家伙面紅耳赤,過了片刻,他的臉色又變得蒼白。
他并不是不知道守衛和老修士的話沒錯,他剛才這么說,只是為了顯示自己與眾不同,結果卻把自己給坑了。
旁邊的人全都忍著笑,下意識地躲開了這個家伙,他頭頂上懸浮著的紅光實在太刺眼了。
“你挑人家,人家也要挑你,這很正常。“
“別的門派其實也不錯。“
“是啊,其他門派的條件好得多..只是不清楚會不會兌現?“
一大群人從遠處走了過來,他們是來接人的,遠遠地看到這邊有人頂著紅光,就忍不住冷嘲熱諷起來。
嘲諷完那個倒霉蛋,這些人分散開來,朝著剛剛下船的人迎去。
“老喬,阿海,我等你們很久了。“
“師父、您總算回來了。“
“老哥,真高興又可以看到你。“
兩邊的人互相打著招呼。
“你們已經拿到船牌了嗎?“剛才那個老修士摟著兩個少年問道,那兩個少年是他的徒弟,老頭不忍心讓他們倆響應征召,就讓他們躲了起來,原本以為再也見不著了,此刻重逢,老頭的心里百感交集,不過此刻他最在意的是出海之事。
“拿到了。“小徒弟連忙回道。
“是哪家?“老修士立刻追問。
“當然是璇璣、九曜諸派的船隊。“小徒弟理所當然地回答。
那個大徒弟有些為難,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說道:“師父,我對不起您..“
“怎么了?“老修士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不由得緊張起來。
“師兄打算重修。“小徒弟連忙在一旁解釋:“其實我也有這樣的想法。“
“重修?這幾個大門派肯開放他們的功法?“老修士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和其他散修一樣,他的傳承也殘缺不全,而且檔次不高,如果真得有什么高明的道法,他也愿意從頭來過,當然前提是時間來得及。
“不是那些大門派的功法,而是劍宗傳人自己修煉的功法。“小徒弟吞吞吐吐,不知道怎么說。
老頭沒有察覺異常,反倒大喜:“那好啊。“
“不是《吞日噬月大法》。“小徒弟知道師父誤會了。
“那是什么?“老修士有些疑惑。
“是一門叫《蟲王變》的無上大法,聽說練成之后威力無窮。“小徒弟硬著頭皮說道,他又變得猶豫起來,話到了嘴巴,卻說不出來。
“還有什么?“老修士感覺到小徒弟藏著話。
“修煉這部功法有一個不好的地方,那就是會變得不人不妖。“大徒弟倒是坦然。
老修士輕嘶了一聲。
“哼哼--我就說那個家伙不安好心。“那個喜歡抬杠的家伙一直在旁邊豎著耳朵聽別人說話,這下子,他以為有把柄了,又開始大放厥詞起來。
他現在是破罐子破摔,甚至還暗自期待,對謝小玉不滿的門派會欣賞他。
那兩個徒弟看了這人一眼,正打算爭辯,旁邊一個五大三粗的修士大吼一聲:“閉上你的鳥嘴,再敢胡亂說話,老子把你的腦袋塞進腔子里面去。“
說話的這個人顯然有點威名,所以他大吼一聲,旁邊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連那個喜歡抬杠的家伙也沒敢回嘴。
大漢一步步走了過來,怒瞪著那人罵道:“你小子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我不認識劍宗傳人,卻聽很多人提起過他,沒有不服氣的,特別是那些跟過他的老兵,一提到他,全都感激流涕,只有你這鳥廝不說人話。“
大漢轉過身來朝著眾人喝道:“告訴你們,老子也打定主意重修,劍宗傳人從來沒拿爛貨糊弄過人,這《蟲王變》是他自己修煉的功法,人家就憑這套功法練成了身外化身,聽說他在碧連天外海,面對各大派的道君也不弱分毫。“
四周頓時一片喧嘩。
身外化身是什么?
那是道君才擁有無上神通。
蟲王變能夠讓真君修煉出身外化身來,實在太神奇了。
“我也要重修。“
“我也是,就算不人不妖又怎么樣?一旦練成身外化身,絕對道君有望。“
“不只是這樣,有了身外化身,就等于平白多了一條性命。“
剛剛從船上下來的修士全都興奮起來。
只有那個頭頂著紅字的修士一臉憤懣,早知道這樣,他就不胡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