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住呼吸，用手指輕觸他的鼻尖，還有弱弱的呼吸，昭示著他的生命，還在。

輕輕的拍打著他，“睡吧……睡著了，等會你額娘就會來了……”

眼淚，沿著兩側的臉頰刷刷地流，流到脖子里，流到了胸口上。抬起手去擦了擦，眼淚又流到了手上，在手掌上流，也在手背上流。眼，已哭得紅腫；淚，還在流著。是澀澀的味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康熙進到了屋子里，看到淚流滿面的我，還有我懷里一動不動的胤祄，無力地靠在門框上“他……走了？”

我搖搖頭，否認，他只是睡著了。

“你們這些太醫是做什么吃的，還不快點上前救治，杵在那里朕看著就煩！”康熙看著我的表情，大約一口氣悶在心頭，外面等候傳召的太醫們成了出氣筒。

御醫上前把了脈，怯怯的說：“小阿哥，可能……可能……”

“可能什么！”康熙被這種態度激怒，厲聲大吼。

終于李太醫忐忑不安，上前：“只怕，小阿哥過不了今晚！”

“荒謬！朕養著你們這幫廢物有何用！平時一點小病都要裝上許多，一碰到少許疑難雜癥就拖上幾拖，現在連小兒病癥都治不好！今日要是十八阿哥有什么閃失，朕要了你們的腦袋！”康熙漸漸地咆哮起來，臉色漲紅，進

而發青，脖子漲得像要爆炸的樣子。

“皇阿瑪……不要罵他們……”胤祄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亮晶晶的淚珠在他是眼睛里滾動，然后，大大的、圓圓的、一顆顆閃閃發亮的淚珠順著他的臉頰滾下來，滴在嘴角上、胸膛上、地上。

“好，皇阿瑪不罵他們，只要胤祄好好的。”康熙穩住聲息，溫和的說。

“還有，不許罵子衿姐姐！看姐姐都哭了，一定是皇阿瑪欺負姐姐了！皇阿瑪不要罵姐姐好不好，姐姐答應了，等胤祄長大了就嫁給我的！”

康熙流著淚點點頭：“好，以后誰都不會欺負我們十八阿哥的新娘子！”

墻邊站著的我，全身都在輕微地顫動。眼前是小孩子細長濃黑的眉，大大的濕漉漉的眼睛望著我。那眼光：信賴，感激，欣慰，祈求，溫柔……我再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了。過了許久，我垂下漆針似的眼睛，兩行清淚滲了出來。

胤祄將眉毛蹙成一個小井字形：“姐姐怎么又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姐姐不能反悔哦，是你自己當初應下我的哦。”

他突然說的這么多話，不會是回觀返照吧……

“好，姐姐決不反悔，姐姐等著你長大，做你的新娘子。所以你要快快長大。知道不？”

胤祄抿抿嘴，忽然傷感的說：“可是，我可

能等不到了。皇阿瑪，姐姐，我剛才都聽到了，胤祄恐怕見不到今天的夕陽了。師傅以前說過，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子衿姐姐，你說人死了，是會有來生的么。胤祄不要去姐姐說的那個竹橋，我來生還要當人，不知道喝了孟婆湯后，還會不會記得皇阿瑪和姐姐。”

“皇阿瑪，胤祄好想見額娘，但是她為什么不來呢，是不是太遠了，來不及呢。你們都別哭了，好不好。胤祄會變成姐姐說的小天使，守護你們的，還有，叫額娘別……哭……”他的手臂重重的垂下，再也沒有了一絲呼吸和心跳。

“不！”漫無邊際的冷，那是一絲一絲拼命往里鉆的冷，仿佛冷到骨頭里去。每一塊骨頭都好像被凍得脆了。每動一下都好似骨頭碎掉的疼，疼的鉆心。陰寒的冷，冷得入骨。不一會兒，卻又變成一陣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更可怕的是自己的手腳都不能動，劇烈的疼痛好像是要把我碾斷拉碎，無論什么地方都痛。每一分鐘，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不可能！”一個女人闖進來，呼天搶地的哭個沒完。還有意義嗎？為什么不早點出來！為什么，老天，你到底有沒有眼睛！！

跌跌撞撞的將胤祄交給他陌生的“額娘”，屋內的空氣太蕭瑟，我要出去……

一個踉蹌，天荒地轉，所有的一切，歸于黑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