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梅香，殘雪白，夜沉沉。闌邊偷唱系瑤簪，前事總堪惆悵.

這天，天氣晴好，天空中，漂浮著明朗溫柔的白雲。

我站在院子裡，悠悠的嘆了口氣。陽光從天上落下來，有一點微光，可以粉飾太平。

依舊談笑風生，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

這個冬天似乎特別漫長，直到隔壁傳來陣陣喜樂聲，它仍然拖著長長的尾巴四處溜達。

我站在外面，臉上露出一絲苦笑。

他的大婚十分熱鬧，但是新郎明顯心不在焉，需要人攙扶著才能行禮。

胤禛臉上有一絲隱約的怒氣，我抿著茶，眼睛從一邊溜瞅過去，撞見他的目光也不躲閃。

他看見我的表情，微微一怔。

晚上，我聽管家說允禮在酒宴上喝得大醉，送入洞房時已經不省人事，吐了一路。

他言語中頗爲惋惜。大約古代人都覺得*添香，洞房花燭夜，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我沉默不語。

我問他：“新娘子人怎麼樣？”

“沒注意看，好像很端莊。”

這正是雍正選弟媳的標準，標準，不多事，不多話，也不會有謀逆之心。

我將手中的酒水一飲而盡，對他笑道：“好好照顧爺。”

臨睡前，對自己說，也許，以後的夜晚，就要有一個人數著綿羊過。

那天，入宮前，看到一個白衣男子牽著一匹棗紅馬，站在柳樹下，俊秀的臉上佈滿憂傷。

我暗暗嘆惜。被風吹起的衣袖，就像是一首憂傷的歌。

那男子抽出玉笛，吹了一首《月夜愁》，聲音悽惻酸楚，千般柔情、萬般無奈，都在這如泣如訴的幽咽聲中。

他的背影孤寂蕭索，我看上去心酸不已。

飄然去，吾與汝，泛雲槎。幾人塵外相視，一笑醉顏酡。

看到浮雲過了，又恐堂堂歲月，一擲去如梭。花外春來路，芳草不曾遮。

晚上，蜷縮著身子，一雙漆黑的眼睛，瑩澈如水晶。

喊著外面的沉香進來，給她說著閒話。

“如果，一個人獨守空閨，多麼不幸。”

“不，福晉，只要你深愛的那個人也愛你，那就不叫不幸。”

真的是這樣的嗎？？我似乎在自言自語。

時間就這麼悄悄地流過。

一天又一天，允禮都沒有來看我。

我的心忽然黯了下來。

他不在的時候，府邸裡都很安靜。

新來的孟家小姐知道我不愛與人相與。只是過門的第二天，來和我請了安。後來，我說以後的安，都不必了，大家也都樂得清閒。

我迷上了一種遊戲。

尋得一個安靜的居處。聽連綿的滴水聲，因爲寂靜，即使要間隔許久才滴下一滴，可也聽得清清楚楚。

均勻的滴答，一聲一聲，敲著我的心。

風中的樹葉搖曳著，幾滴眼淚忽然從睫毛之間掉了下來。

我就那麼站著，沉默地佇立著。直到有人來尋我。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春天。仲春的日子，已經有了一些熱氣。雍正尋著一些親王，進

宮協商事宜，偏偏允禮就是不肯去。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我不會去。”

我一驚，“你可知道違抗聖旨，後果有多嚴重？”

“不，到時會發生另外一些事情，僅此而已。”他語氣平靜得似乎在說今天白菜多少錢一斤。“我不會去，因爲皇兄要討論的是你阿瑪的事情。”

我定定神，繼續問他：“我阿瑪怎麼了？”

“皇兄叫血滴子的那些人蒐集了你阿瑪的一些證據，說是當初十三哥和四哥被陷害的事情，都是他和八哥一起做的。”

我退後兩步，囁嚅著：“怎麼會，怎麼會？”

他忽然就握住我的手，聲音那麼輕：“子衿，你冷靜些，我這些時間就是在做這些事情。怠慢了你，你不會怪我吧？”

怪他？怎麼會？當他在我家擔心的時候，我卻還在誤會他。

阿瑪在康熙五十五年的時候，已經去世。做女兒的甚至都來不及看他最後一眼，那日省親的一刻，居然成了永別。

而如今二哥，雖然降襲二等公，擢領侍衛內大臣、刑部尚書。可是也是得到雍正的不少猜忌。

早在雍正二年，世宗召諸大臣諭曰：“本朝大臣中，居心奸險，結黨營私，惟阿靈阿、揆敘爲甚。當年二阿哥之廢，斷自聖衷。豈因臣下蜚語遂行廢立？乃阿靈阿、揆敘攘爲己力，要結允禩等，造作無稽之言，轉相傳播，致皇考憤懣，莫可究詰。阿靈阿子阿爾鬆阿柔奸狡猾，甚與其父。令奪官，遣往奉天守其祖墓；並將阿靈阿墓碑改鐫‘不臣不弟暴悍貪庸阿靈阿之墓’，以正其罪。”

我的母家受到這樣的屈辱，我也只能看著！！！！！！！我的阿瑪，我的二哥，這些和我有著至親關係的人。我只能看著他們遠去，看著阿瑪死後還要背上罵名！二哥一個人孤零零的前往奉天，那麼遠，那麼冷，他一個人可以嗎？

“我一定會幫忙的。”他看著我，眼神切切。

我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長大後，鄉愁真的是一枚窄窄的墳墓，我在這頭，阿瑪在那頭。而二哥，在遠遠的那頭。

他們誰也沒有看清對方。

誰。

也看不清誰。

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

我苦笑，無言相對。

海棠花還沒有凋謝，在風中嘩嘩作響。緩緩從空中流過，不知將流向何方。

以後，會是如何？

我不知道，誰也不知道。

那一日，允禮在房中練字，連我進來也不知道。

心緒不寧。

人人都各懷心事。

人人都筋疲力盡。

昏黑的傍晚景色像一幅水墨畫，

“你先回去，我到書房看會書。”他勉強對我笑了一笑，道：“我心裡亂得很，想一個人靜一靜。”

我凝視著他臉上的疲態綻顏笑道：“好，但是不要看太晚了。”

他沒有說話，輕輕碰了一下我的面頰，緩緩轉身離去。

他在書房自閉了三天。

沒人敢進去，也沒人敢吵他。

“福晉，王爺他三天沒有吃飯了……”孟氏踮起腳尖，往窗縫

裡看了一眼，擔憂地說。

我看著孟氏的表情，心頭倏然騰起一股怒氣，淡淡說道：“天氣冷，你們在這裡站著也不是辦法，還是先回去吧。王爺出來了，我再派人通知你們。”

孟氏嘴脣動了動，欲言又止，最後屈膝道：“是，有勞姐姐了。”

我的眼睛冷冷地掃過她，吩咐管家：“還不送主子回去。”

約莫是我的語氣太過冷淡，我居然看到管家都顫了三顫。

我靜靜佇立在書房的廊下，凝望著那個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我眼前。我才吩咐小順子說：“給我把門，撬開。”

“是，福晉！”笑順子應聲的倒是快。

書房裡只有一片的寂靜。連蠟燭也沒有點，藉著一點點光，隱約看見書案前一個一動不動的身影。小順子看了一眼，立即衝出門，把候在一旁的太醫帶了進來。出門時，他的腳撞到了房門，起到一片呻吟聲。

我只是抱著他，眼淚都流不下來。

允禮，允禮。你到底怎麼了啊，允禮，你說話啊你！！！

“醒醒，允禮！”我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地說。

他的睫毛動了一下，象一跟柔軟的羽毛拂過我的臉頰。

“你以前不是說，生死都陪著我嗎？有什麼不能解決的，偏偏要糟蹋自己的身子，你醒過來啊，你聽到沒有！”

“聽到了！”輕輕的一句話讓我的眼淚立刻決堤，漫到他冰涼的臉上，似一股熱流，迅速融化了寒冰。

喝過太醫的藥，他的臉上纔出現了一絲血色。

我一夜無眠，不停地爲他換額頭上的毛巾。雖然辛苦，可是能爲他做點什麼也是應該的“好睏。”我喃喃自語。

一起睡！”牀上有個人說。

“吃點東西吧。都一天沒有吃東西了。”我一邊說，一邊眼淚嘩嘩地流。“你答應我，再也不要這樣嚇我了。”

他輕輕嗯了一聲，緊緊將我摟在胸前。

事後，我問他，爲什麼要把自己關在屋子裡。

他苦笑，說是沛國公，知道自己女兒在果郡王家裡，並不受寵。委婉的遞上了摺子。雍正把允禮叫了過去，說是一定要他和孟氏同房。

這傻瓜，竟然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式來，躲避。

真是傻瓜。

我戲謔的瞧著他，點著他的額間：“我們的果郡王真是傻瓜，這可是一等一的好事，別人想都想不來。”

他忽的一動：“那不如，我們就做點好事吧？”

我一愣神，慢半拍的，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變，壞了。

身體瞬間被束縛進一個有力的懷抱，未盡的語聲淹沒在滿是情意的吻裡面。微冷的舌滑入口中，貪婪地攫取著屬於我的氣息，用力地探索過每一個角落。這一瞬間的悸動，使彼此忘記了周圍的一切。

呼吸變得灼熱，語言已是多餘的東西，脣瓣慢慢貼合在一起。

他情不自禁地顫了一下，臉上泛了紅潮，鼻尖滲出細小的汗珠，嘴脣微微張著，露出鮮嫩水潤的舌尖輕顫著承受他的愛意，睫毛已不自覺地潮溼……

這是我的允禮，是我的啊。

我的傻瓜，我的夫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