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只鳥撲翅飛走了,灑下一串凄凄的叫聲。
離開,是不是也需要一種勇氣。而面前,這個,說我搶了她兩個愛的男人的女人,是不是也擁有著同樣的勇氣。
決定嫁給一個人,只需一時的勇氣,而決定用一場盛大的愛心,去守護一場婚姻,需要一輩子的傾盡全力的勇氣。
而很多時候,愛情不是孤勇就能完成,而是要靠兩個人的心心相印。
愛,總是要伴隨著痛苦,從而使我們慢慢長大。
有些東西,你可以計較,但別過甚,多了會磨損心性,沉重你的步履;有些痛苦,你可以沉浸,但別太久,長了會消減斗志,迷失你的方向。不屬于你的,不要拒絕放棄,那是一種胸襟與氣度;與你有緣的,不要輕易放手,讓自信和堅持成為一種品質(zhì)和內(nèi)涵。在意多了,樂趣少了;看得淡了,一切釋然。
只是,這樣的淡然,好多人都做不到。
看著那搖曳的燭火,我嘆口氣,躊躇了一會,琢磨著要問些什么問題。
話到嘴邊,欲說還休。
她瞥了我一眼:“你要說什么就說吧,別吞吞吐吐的。”
“你做這么多事兒,現(xiàn)在想來可有悔改之意?”
“后悔?我從來沒有后悔過?我只是不甘心?你有什么比我強的?你現(xiàn)在只是一個罪人的女兒罷了,而我,至少還是個和親的公主?難道王爺就分不出來好壞嗎?”她的公主架子倒是端的十足。
我往里看了一眼,淡淡的說了一聲:“你知道嗎?愛情不是比較值,也不是條件值。”
“那要我怎樣?我在這王府這么多年了。你可知,王爺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你可知,一到冬天,手腳冰涼的感覺嗎?你試過從天黑等到天亮的感覺嗎?”
悠悠的聲音,在一片遼遠的蛙聲中,無奈而寂寥。
有限溫存,無限心酸。
我,不得不心硬起來:“再冷,你也不應(yīng)該用別的人的來暖自己!!孟蘭兒屋子里的木偶是你放進去的吧,我屋子里那個裝有粉末的蘭花是你放的吧。還有那些丫鬟們身上的熏香也是你弄的吧。你可知道假裝流產(chǎn)的血袋讓孟蘭兒再也不能生育了嗎?這些,可全是你做的吧?你到底要用幾個人的命來暖,你一個人的血?“
她忽然笑起來:“全是我做的,那又怎么樣?那孟蘭兒何德何能,就憑一個假孕,爺就對她不同。我已經(jīng)輸給了你,我再也不能輸給其它別人。我是第二個進府的,她孟蘭兒算什么,算什么!!”
頭頂呼喇喇響起一聲炸雷,仰頭看去,濃密的黑云,還夾雜著得銀光,看上去尤其猙獰恐怖。
這個時候,我已經(jīng)能想象的到天空中的樹枝,被分割成幾個小塊。
而眼邊上的女人,似乎也一步步的走向分裂的邊緣。
我怕打雷閃電,我也怕她。
“子衿,子衿,你在哪里?”
若是以前,這樣的一句溫言過來,尋我,我一定會立刻撲到他懷里。可是現(xiàn)在,我將不得不思忖這樣的后果,會不會激怒,一個瘋狂的女人。
“哈哈哈……”她忽然又笑起來,頭發(fā)都有些亂了。
“你怎么了?”我走到她面前。
“我怎么了,爺來找你了,爺來找你了!啊……”她叫的那么聲嘶力竭,眼淚也呼哧呼哧的落下來。
“子衿……子衿……”那聲音時斷時續(xù)。
漸漸地近了。
有一雙腿,走進這個簡陋的地方。
頭頂雷聲轟響,雪白的閃電一閃一閃的砍向人間。有個人,就站在那里的門口,什么都是濕漉漉的。
我看著他,忍不住的淚眼滔滔。
“裝什么可憐!!!”有一巴掌甩過來,在不經(jīng)意間,挨了一個耳光,耳邊和側(cè)臉,都火辣辣的疼。
“你這是做什么?”允禮一個箭步上前,將我拉到他的懷里。他的懷抱還帶著外面的濕氣,可是,真奇怪,并不冷。
“我想做什么?你問我做什么?我只是將你曾經(jīng)給我的一巴掌還給她罷了。怎么,這樣就心疼啦?是不是就覺得我是個瘋子?是,我是個瘋子,這些都是你把我逼瘋的!”她冷笑著,和剛才的表情大不一樣。
“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你說我逼瘋你,這些年,你對我的好,我一直記得,我對你也不薄。你說我逼瘋你?”
“是啊,全都怪你,我為什么要認識你?為什么要喜歡你?為什么你要愛上別人,我為你做了那么多,你為什么一點點都看不到。直到現(xiàn)在,你要找的,就是她。她明明就是個賤人!!”
她喊完了,摔坐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去安慰安慰她吧。”我拉拉允禮的衣角,“不要怪她剛才說了什么,做了什么,不要以看一個福晉的眼光去看她。現(xiàn)在的她,只是一個孩子,她需要你——她的丈夫,陪在她的身邊。你去吧。”
不知道為什么,我會說出這番話來,看著他蹲下身子,我拿起雨傘,準備回房。
可是,在那一刻,一個劇烈的聲音傳過來:“鈕祜祿子衿,我不要你可憐我。你說不要我用別人的血來冷自己,那我就自己暖自己?我不要你假好心,我就要你們記住,是你們害死我的!”
恍若是最后的訣別,她拉開一個嘴角,直直的撞向墻壁。
“砰砰”,那個血花妖艷的綻放,墻壁頓時變得黯然。
“我以草原公主的名義詛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你們都不得終老!!!”
說完,她就那么吐了一口血,手重重的垂下,眼睛狠狠的睜開。
殘缺的記憶沖破腦殼的阻礙,封鎖的思想漸漸脫離理智的束縛。
我怯怯的上前,右手接觸著她的鼻尖,鼻尖儼然沒有了呼吸。
那只手,就那么頓頓的停在那里,我握著拳,手上的青筋都現(xiàn)出來。
只是,看著那凸出的睜大的眼珠,我又慢慢的散開,浮上她的眼皮,人已經(jīng)亡去,不能不瞑目。
涌出的紅色,在那樣的墻壁上,顯得刺眼。
手中的血腥,手中的黏稠。天空中的閃電,在瞬間被染成決絕的鮮紅。那樣的雙瞳,因為緊閉,而變得深邃,直視它仿佛就會掉入深淵。
妖艷紅中的黑暗即將吞噬所有…
我怕,我怕。那一天,有一個女人
,也同樣的詛咒過我。那么多的詛咒,我能不能得到善終。
緊閉著雙眼,眼前依然呈現(xiàn)出一個人猙獰,扭曲的表情,最后只剩下血紅的頭顱。
黑色的絕望,在視線里蔓延,蔓延。
我站起身,腿一軟,慢慢癱坐在地上。
他把我扶起來,緊緊地抱住我:“子衿,別這樣,這不是你的錯。”
我手中的血漬粘在他的青衣上,一青一紅,霎時刺眼的很。
沉重。特別的沉重。
我的心就象灌滿了鉛,掉在腳底下,拼命掙扎著。
我閉上眼睛,眼淚和著雨水一片一片地灑下來,象一層冰把我死死凍住,身體僵硬麻木。除了一顆破碎的心還在泥雨中拼命掙扎。
就在那么強烈的刺激下,我眼前一黑,就地暈倒。
不知道怎么回到房屋里,在風雨中醒過來。雷聲雨聲交加著,頭痛也一點點的折磨著我。
在這樣劇烈的疼痛中,我忽然覺得這樣,也能舒服一點。
動了一動,忽然發(fā)現(xiàn)身邊趴著一個人。
我吃力的伸了伸手,他抬起頭,諾儒著:“你醒了?”
聽到說話聲,外面有人燃起了燈。
有了光亮,我才認真的看著他。
他的眼睛里有血絲,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我將臉側(cè)過一邊。
一秒鐘象一個小時那么長。
一雙溫暖的手撫上我的額頭,“燒退了。”他說。
他的袖子上滴下一滴水,沿著鼻子,滑到下巴,又流進我的脖子里。
我呆了片刻,眼睛里似乎有液體想要流出來。我咬住嘴唇,拼命地忍住。雨越下越大,湖面上象是擂起了戰(zhàn)鼓,轟隆隆響成一片。我的心里也流成了河。
我是一個女孩子,一個希望有人疼,有人寵的女孩子。可是,現(xiàn)在,我的心里也很矛盾。我開始思考,這樣的好,我究竟有沒有資格得到。
世上最難斷的是感情,世上最難求的是愛情,世上最難還的是人情,世上最難找的是真情,世上最難受的是無情,世上最難猜的是心情,世上最難報的是恩情,世上最痛苦的是自作多情,世上最糾結(jié)的是,是什么。
你告訴我。
“睡吧,我守著你。”他的聲音十分溫柔。
我把左手伸進右手的袖子里,輕輕摩挲著手臂上一顆顆皮膚微粒。“我現(xiàn)在睡不著,如果你不困,你就陪陪我,好嗎?“
“好。”
一道閃電在窗戶上張牙舞爪地撕咬著,我把他拉到被窩里,給他好好的蓋著。
窗戶早風中嗚嗚作響,象凄涼的調(diào)子,又象女人慘淡的嗚咽。
我撐著頭看著他。他看著我。閃電在窗戶上看著我們。
我要的愛,無非是你一直都在。可,那樣的愛,是不是太霸道。
霸道到,鄙夷我自己的靈魂。
它犯了錯,卻借由別人也會犯錯來寬慰自己;它自由軟弱,卻把它認為是生命的堅韌;它鄙夷一張丑惡的嘴臉,卻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
現(xiàn)在,我要用什么表情,來面對我自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