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陽醒來,是在三天之後。
這一兩天的時候,已經開始允許短時間的探視,在邵母邵父進去監護室看過邵陽之後,心裡始終急切等待的左秋,也終於等到了這個短暫的探視機會。
她穿著厚厚的防菌服,帶著鞋套和口罩,懷著萬分的忐忑打開了那扇門。
邵陽身上沉重而繁瑣的機器還沒能撤下去,他安靜的躺在病牀上,並沒有任何的情緒和表情,可是即便如此,左秋看到的他,卻仿若依然還帶著那樣溫暖而真實的笑容。
她輕輕的走到他的病牀旁邊,拉開了椅子做好。
靜靜地看了邵陽許久之後,卻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定一樣,握住了他因爲始終沒有停止輸入的液體而冰涼的雙手。
這一刻的左秋,心無旁騖,她用近乎於虔誠的態度面對著這個願意用生命來愛他的男人。
她握緊他的手掌,努力的揚起嘴角的一個笑容,稍微彎下身靠近了邵陽一些,然後纔開口對他輕聲說道:“邵陽,第三天了。醫生說過只要過了今天,就沒有生命危險了。
可是因爲你還沒有醒過來,所以並不能確定你的心臟會不會留下什別的毛病,邵陽,說真的,我真的特別難受。
從小到大,我最怕的就是虧錢別人什麼,錢財也好,感情也罷。
可是,從認識你,我就始終在欠你的人情。從前還好,你幫我的忙我請你吃頓大餐就算還了,可是這一次,我爲了我差點把命都丟了,這樣的情分我這輩子是還不起了。
邵陽,我不騙你。如果認識你是在一年之前,我一定會義無反顧的愛上你,用我的一輩子去償還你對我的這份情誼??墒?,偏偏這一切都發生的太晚了。
這一年多的時間,真的是已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我不僅僅是沒有資格去享受一份愛情,而是根本就已經喪失了愛一個人的能力。所以,邵陽,對不起。
送你來醫院的路上我就想好了,如果你真的不幸爲我丟了性命,那我一定和你作伴??墒牵绻悄阌行一盍诉^來,那麼我也只能是作爲做好的朋友,留在你的世界裡,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極盡我所能給予你所需要的。
真的,我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左秋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也只有在沉睡的邵陽面前,她纔有足夠的勇氣這樣肆無忌憚的說出自己的委屈和難過。
這些年,在多變的現實面前,她最先學會的就是堅強。
而那些被笑容遮擋住的陰霾,也統統都放在了別人永遠都找不到的地方。
不過,這一路走到現在,她的確也是太累了。
坎坎坷坷的愛情,已經耗盡了她對生活的全部希望。
所以,這一刻她坐在安靜的病房裡,耳邊只有機器微微的響聲,掌心裡邵陽的手開始有了溫度,她鬆開一下然後重新攥緊了他。
一切都陷入了無聲之中,那個帶給她太多苦難的世界,就像是已經被遠遠的隔在了這扇門之外。
她的聲音輕的有些發飄,輕輕的迴盪在空氣裡。
她說:“如果能一輩子待在這個房間裡,再也不用出去面對任何人,該多好?!?
這樣無力的期待,大概是她心裡殘留的一絲渴望吧。
而就在她最後一句話落音之際,邵陽的手突然輕輕的抽動了一下,然後用盡全部的力氣反手握住了她。
左秋心頭一顫,幾乎用顫抖的聲音,滿懷驚喜的彎下身,靠近邵陽說道:“邵陽,邵陽,你是醒了嗎?邵陽······”
她情緒有些激動,開口也只顧得呼喊著他的名字。
直到邵陽在她的呼喚中,沉沉的睜開了眼睛,但是卻並沒有足夠的力氣開口迴應她。
左秋這才反應過來,站起來跑到病房外面去叫醫生。
邵陽的清醒,徹底宣告了他危險期的結束。
醫生檢查完畢,也把他從重癥監護室轉到了普通病房裡。
因爲他心臟功能修復太慢,所以醫生也囑咐家屬不能夠讓它過度疲憊,尤其是要拒絕探視。
於是,爲了給他一個最好的修養環境,他醒來的消息邵家人並沒有對外公開。
而左秋則和邵陽父母坦誠說道,她要一直守在這裡一直照顧到邵陽痊癒。
雖然知道左秋的那一層身份,可是必定眼下這事情複雜,邵母無論多寬容大度,但最終還是懷了一分私心,又因爲現在這裡算是封閉起來,也不會有什麼閒言碎語的輿論,所以思考之後並沒有拒絕她的要求。
而邵陽雖然無力開口,但是左秋那些推心置腹的話,卻如烙印在他心上。
鞭笞著他每一根神經。
他從來都不是輕易認輸的男人,可是在那次修雲川擺下的飯局回來之後,卻果斷決定放棄追求左秋。
並非不自信,也並不合適懼怕他半分,只是因爲齊悅所告訴他的,關於他們之間深沉的愛情。
可是,左秋的哭訴卻顯然讓他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現實。
她的委屈、悲傷、難過,一切壓抑著的堆積已久的情緒都證明了她的不幸福。
邵陽的思維,有職業的敏銳卻也有自己獨特的簡單。
他並不認同那些所謂的“悲傷愛情”邏輯,說著什麼我愛她卻不能愛的荒謬理論,在他的世界,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神聖而美妙的存在。
如果你愛一個,他恰好也愛你。
那麼彼此就一定會碰撞出無比美妙的音符,而幸福更是會深深的流淌在彼此的血液之中。
可是,現在左秋並不幸福。
所以他們之間的愛情公式便已經被打碎,所以邵陽再也不會顧得哪些世俗的條條框框。
哪怕現在他還沉沉閉著眼睛,可是眼前看到的卻是七彩繽紛。
哪怕他現在還沒有力氣發出聲音,可是他卻已經在心裡攢足了重新追求左秋的勇氣。
而他這一切的想法,並沒有任何人知道。
齊悅作爲唯一擁有探視權的人最先趕來醫院的時候,看到擺在
會客廳裡左秋的巨大行李箱時,終於再也沒有忍住自己複雜的情緒,開口直接問左秋:“你真就打算一直住在這邊照顧邵陽?”
齊悅難得這樣嚴肅,她一時也沒明白她話裡的意思,於是十分坦誠的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怎麼了?”
左秋的眼睛,澄澈而乾淨,讓齊悅一時間倒有些覺得語塞。
可是猶豫了片刻之後,卻還是繼續說道:“左秋,我知道邵陽爲了你受傷,你心裡肯定挺難過的。心裡也是想著好好照顧他,也算是彌補心裡的愧疚。
可是,你要知道,你必定是已婚的身份,男女有別,你在這邊實在也是不方便啊?!?
話聽到這裡,左秋自然也明白了邵陽的意思。
可是她卻彷彿毫不在意,把目光掃過了齊悅的臉龐,最後卻落在了沉睡中的邵陽身上,然後淡淡地說道:“齊悅,這邊有專門的護工照顧,我守在這裡,無非就是想多陪陪他。
你也知道,他救了我性命,我絕不可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的。
至於我和修雲川的關係,我會盡快的和他辦理離婚事宜。”
左秋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可是齊悅卻把她言語裡的堅決聽得真真切切。
他站在那呆愣了許久,伸手去掏煙,隨後又意識到在病房裡,又重新把煙放了回去。
然後才重新開口:“左秋,這樣的玩笑,不能隨便開?!?
左秋小心的把客廳和病室之間的門關上,走過來坐在了齊悅對面的沙發上,給他倒了一杯水。
她說:“齊悅,我沒有開玩笑。不管多難,我都要離開修雲川。”
眼神無比堅定。
兩邊都是自己的好兄弟,齊悅從感情上並不會偏向於誰??墒牵蟾攀且驙懰粗揠叴ū桓鞣N心理疾病所折磨,看著他那麼多年都活在陰影的覆蓋之中,而這一切在他遇到左秋之後,好不容易得到了緩解。
所以,作爲一個陪他患難與共的兄弟,齊悅當真不想看到他再過去曾經那種無盡陰暗的日子。
雖然他並不懂得,他們之間的感情究竟有著如何的牽絆糾纏,可是他卻無比堅定的相信,左秋是修雲川生命裡,僅有的那一線光芒。
她若是真的離開了,那麼他這一輩子,怕是再也得不到救贖。
而邵陽,齊悅自然也是瞭解,他含著金鑰匙出生,父疼母愛,家庭氣氛是難得的自由,他這一路走過來幾乎從來沒有經歷過任何的挫敗,他本身就像是會發光的太陽,總能夠照亮那些黯然的生命。
哪怕他這樣不顧一切的愛上了左秋,可是因爲不曾得到過,所以也談不上失去的痛苦。
所以,衡量再三之後,齊悅終於還是決定,要儘自己所能替修雲川留住左秋。
(她和修雲川的誤解是否能夠因爲齊悅的借入而得到緩解。邵陽徹底恢復了之後,又是否願意再次放手呢?、左秋在是否會因爲齊悅給他描述的那份屬於她的愛情而感動呢?在她已經決定離開的時候,修雲川又在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