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邪腳底結了冰似的打滑,遁行數次,次次趔趔趄趄。每一步落在墨黑色路基上,陣陣寒氣透過腳心,涼到頭頂。整個圣軀似乎已經凍成了冰棒。
葉形晶門內別有洞天,路基雖然是墨色,穹形兩側卻開著一朵朵無葉黑紋花,花紋浪形卷著青色質紋,盤旋蜿蜒伸展,陣陣死沉沉的,陰森森的氣息,從花蔓絲紋間流出。
仰首上視,是無數墨黑筋骨黑影,拱形跨過墨色基路,五筋一組,筋筋粗過數丈,罩空而下,莫邪每次遁停,根根筋影似乎被震動,晃晃忽忽浮動著,時實時虛,像似一只只活的黑手,晃晃的罩在墨路上。
俯首下視,陣陣寒氣襲來,黑漆漆的視不見底,垂落在兩側的筋骨黑影,留下尖尖的黑跡,似直垂千丈。數聲嚓嚓的古怪聲從黑漆盤曲淵底傳來,似瀑聲傾瀉,似石落擦壁,刺耳隆隆,震心欲碎。
莫邪步步驚心,腳木腿麻,機械似的跟著黑袍植者不知走了多久,看到什么?莫邪都記不得了,聽到什么?莫邪都想不起來,雙目直勾勾的盯著幽魂似的身影,像影子般晃晃的前行。
“大長老”。驚了魂似的聲音傳入莫邪的耳朵,機靈一下,莫邪仿佛魂入圣體,哆嗦一吸。黑葉袍植士停在一處五指形的交叉路口處。
每道叉口都站著一位頭頂黑環植者,有的黑環開著一朵黑芒花,有的黑環長數片黑葉,有的環上只有黑枝。個個氣息鬼異,深不可測,莫邪眼皮眨眨,剛才路上似乎未見一位植者。
“‘圣心晶’融煉如何”。黑葉袍大長老冷聲問道。
“回大長老。‘圣心殘晶’融煉較高,‘圣心血晶’半數不到,‘圣心魂晶’十之有一,‘圣心魄晶’千之難得一晶。‘圣心晶’因‘圣心魄晶’不足。一直未敢融煉”,五位黑環植者一一報過。
黑葉袍大長老臉色極為難看。聲音變得寒氣逼人。“這么說我出去萬載,‘圣心晶’依舊未煉成”。
“大長老……”。五位黑袍植者嚇得卡了音,久久才回道。“‘圣心珠’供應不足是次因,主要是‘圣心魂晶、魄晶’融煉機率太低了。數百神識強者,不足以融煉”。
“好了,未溶煉出,就是未溶煉出,找什么理由,我只要‘圣心晶’,元老大人已經不只一次過問此事。再無‘圣心晶’,你我都得受重罰”。黑袍大長老嚴厲聲音中帶著幾聲嘆氣。
“是,是是。大長老,我等去加緊督辦”。黑袍花環植者唯唯諾諾。連行大禮,垂手立在一邊。
“草利,楓夜那老哏物,還不松口”?黑袍大長老看向一側,不知何時,墨路上凝立一位利目黑袍花環植者。
“大長老,嘴緊的很,在‘萬心潭’中折磨了萬載,依舊不松口。大長老既然得不到,不知投入‘圣心池’煉化了吧”。利目植者陰陽怪氣的回道。
“‘圣心樹’傷焚之根又燃起‘枯火’,再不用‘圣心晶’補救,‘圣心樹’化為枯火,植域后世如何修煉。安排時日,我再會會楓夜”。黑袍大長老聲音變得陰低。
萬年前,‘圣心殿’千辛萬苦溶煉出一粒“圣心晶”,卻因植城內亂丟失。如今賊首是抓到了,卻不知“圣心晶”在何處。大長老數次請旨元老,斬殺楓夜,卻一直未得到元老意旨,不得不放入“萬心潭”。
“是,大長老”。利目黑袍植者應聲,隱去身形。
“木皙,我帶回一位神識強者,讓他去磨煉數載,下諭千年內煉不出‘圣心晶’,所有煉奴都去陪葬吧”。黑袍大長老慢悠悠的行上一條墨路,狠叨叨的撇下一句話,漸漸的消隱。
莫邪低首而立,身上綠蔓花藤細細微微的顫動。
“顫什么,你還有千年機會”。莫邪脖子一緊,一位黑面植者伸出綠指黑甲,抓住藤蔓拉著臉紅脖子粗的莫邪,遁向一處墨路。
行不多遠。墨路似乎到了盡頭,黑袍植者也多了起來,四植一組拉著奇形花車,花車系著石獸,頭如蟾,身如盤,生九足,帶著晶光閃閃的鏈條,背上馱著一個碩大的精泡,精泡內是一個小小的綠色晶體。
墨路不再是一條,數百條交錯。每條墨路上至少有百頭石獸在植者吆喝聲中,蝸牛似的爬著,聲聲刺耳的鞭聲響徹,似滾滾雷聲,轟隆隆鞭拺這片空域。
鞭聲抽過,陣陣血腥之氣,打著旋著飛卷而來。腥氣并非石獸破體之氣,而是墨路間凝固的綠色氣霧,隨著鞭撻之勢,碎破的散開。
莫邪輕嗅一吸,立即知其為何物。“植族精血之氣”?
“蕩魂軾”漸漸浸入綠茫茫的氣霧里,莫邪喉嚨咕嚕的響了數聲后,眼睛跟著冒起綠汪汪的光。墨路的盡頭是一處連著百道路徑的綠色洞口,洞內滾滾的綠色氣焰,噴射而出,一噴百丈高,滾滾凝重的綠氣從綠焰中擠出,一層壓一層,一層擠一層。向洞口四域擁去。
骨碌,一珠綠色珠體滾入綠焰洞口,呼—,焰火猛的穿起百丈,發出聲聲的爆破聲。跟著一股綠氣騰出洞口,血腥之氣隨之濃了一吸。
挪到墨路盡頭的石獸,植者并未將綠色珠泡直接投入洞口延伸來的綠色槽線內。四位植者凝出四道枝網形的爪影,慢慢的托起綠色珠泡,輕輕放在一個槽盤內。
嗡!槽盤一聲驚鳴,移向不遠處一位綠服植者,植者身前停留三盤碩大的珠泡,幽幽的閃著綠芒,慢慢的旋著綠環,道道環影重生,綠泡如剝了皮的果實,慢慢的脫去一層層的綠衣。
時日飛逝而過,綠泡消失,一粒綠如碧玉的蛋大綠核懸在綠盤中。唰!道道綠色光線,箭一般射出,瞬間穿透濃重的綠霧,霧影一稀,碩大空域里綠芒射出 ,瑩光顫顫,有如掉入綠玉懸掛的洞天中。
身披綠袍植者凌空盤坐在三個圓盤綠光前,指尖凝出道道符光,輕輕打落在面前一個白光閃閃的鼎珠。鼎珠浮在紅霧里,慢慢的滾動。符光落下,一片鬼異的符文打在鼎珠上,噼噼啪啪的跳起符花,碎光濺玉一般,閃出無數的星星。
蛋大綠芒停止轉動,四射幽幽綠光,交錯炫目,綠袍植者數道符線打向綠芒蛋。蛋芒漫射間,像似三道細絲拉扯,綠芒蛋一聲清脆的弦音,聚向鼎珠。
鼎珠內萬道綠光瞬間漫起,如同綠陽墜落球體內,照得鼎珠化成綠色的火球,爆出灼熱的氣焰。噗噗噗。數道符光打落在滾滾的焰火里。炎炎火勢瞬息隱入符光內,漫天騰起的灼氣淡了。
符光裹著鼎珠,嗡嗡的轉動,團團紅霧漸漸吞沒珠體。綠袍植者接連打出數道符光,伸手彈落額間細汗,神色茫然的盯著紅霧里符光閃閃的鼎珠。
凝神不知多久,喉嚨動動,嘴一張,一口精氣化成白色氣珠,飛入紅霧焰火里,焰火大盛,燒得鼎珠綠色符光時隱時現。
綠袍植者又凝神直視符光,數個時辰后,又是一口精氣吹入焰火里。許久,打入數道符光,如此重復了百次。
轟隆!一聲驚天巨響,紅焰的中的鼎珠嗡嗡的顫抖著,符光瞬間隱去,黑色的鼎珠浮在半死不活的焰火里。
咔嚓!鼎珠爆裂成無數的碎片,鼎間紅霧隨之熄滅。一團墨黑色的粉沫散落在冒著紅煙的鼎盤內。綠袍植者臉色跟著黑成鍋底,中了毒似的冒著黑煙,眼神里一點白仁都沒有,燒焦了似的瞪著。身子一仰,一頭栽落虛空。
虛光一閃,一位黑袍花環植者凝出空域,輕輕的擺擺手,墨道內飛來兩位墨袍虛影。“送回‘殘晶殿’,令其重新凝煉殘晶”。
兩位黑袍植者,一躬腰,一個拉著胳膊,一個拽著腿。拖死狗似的遁向墨路。綠色頭罩落下,一頭烏黑的秀發散落。竟然是一位圣女。
莫邪余光目送著黑臉圣女,臉色變得陰沉沉的。掃眼看去,綠色洞口連接的墨路邊緣,是一片黑藤環繞的小小空地,每個空地上都盤坐著一位綠袍身影。個個凝神靜氣,神情專注,時而指尖符光飛舞,時而吐氣如珠,助燃火勢。
每隔數日,便有爆聲響起,一位位被爆的黑手黑臉的圣者被拉離空地,消失在墨路的盡頭。偶有圣者發出陣陣的狂笑,瘋了似的在藤影空地上手舞足蹈。“哈哈哈,成了,煉成了,‘圣心血晶’,‘圣心血晶’呀”!
嗵!披頭散發的圣士跪在墨黑的地上,頭龔著地,一手抓著頭發,拳頭敲打著黑地,嗚嗚的痛哭著,抽搐著。悲喜的心境,令莫邪這位旁觀者都為之動容。
虛空一閃,數位黑袍花環植者掩面遁出,數道網形枝手凝出,慢慢的托起鼎槽內的珠體。綠氣彌漫的珠體內,一珠小如棗大的綠珠懸在珠泡內,閃閃的放著血綠色的濃光。
霧芒綠珠被移到綠色花盤,慢慢的移向墨路,一直停在墨路上的石獸,馱起綠色花盤,挪著尺大的步子向另一條墨路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