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建昌伯張延齡便出了門,這一次他去的倒不是迎春坊,而是隔著迎春坊不遠的五馬街。
這五馬街距離迎春坊說遠不遠,說近不近,最大的好處就在于街角處很是開闊,地價也相對便宜,因為沒有處在京師的中軸線,因此過往的人其實并不多,大多數人都是自煙花胡同那邊進迎春坊。
張延齡到了地頭,仔細勘察一番,又尋了當地官府詢問了些五馬街的事兒,隨即就有了動作。
買街……
見過買房、買地的,卻從來沒有人財大氣粗,直接將一條街道買下來的,整整一條街,沿途的房屋、鋪子數百間,張延齡一擲千金,統統都要買下來。 щщщ⊕ ttKan⊕ C 〇
這便是財大氣粗的好處,辦什么事都快得很,他張伯爺一發話,立即便讓順天府的差役把各家鋪子的房主都叫了來,隨即開始收購。
這里的地價說不便宜,那也只是相對而已,相對的是迎春坊來說,可是真論起來,也算是高昂了。
張伯爺要買地,這些房主們倒是忐忑不安,其實鋪子賣不賣都是小事,就怕這伯爺強取豪奪,到時候價錢太低,逼著大家賣。大家都是做小本生意的,哪里吃的消這位皇親國戚。
好在張延齡倒也厚道,直接是按這五馬街的價格收購,官府的人早就來了,一手交錢、一手交割地契,如此一來,事情還算辦的順利,也有人不想賣的,畢竟是祖宗傳下來的東西,可是人家開的價格還算公道。又是伯爺,若是惹翻了人家。肯定沒好果子吃,只得忍痛賣了。
一日下來,幾十萬兩銀子流了出去,直接購置了上百個鋪面和七十多棟房屋,尤其是讓那些交割地契的商賈們覺得驚奇的是,與他們簽字畫押的不是張延齡,地契直接是交給柳乘風的。
原來是廉州侯要買地,這消息一下子傳開了,廉州侯之名,在商業如雷貫耳。先是一個學而報。幾乎已經成了影響天下輿論的報館,再一個聚寶樓,更是名副其實,真如一個聚寶盆一樣,每日掙得銀子。抵得上一個巨賈一輩子的財富。而現在,廉州侯終于有了動作,似乎又有什么大動作了。
到了下午,消息傳到了聚寶樓,整個聚寶樓頓時沸騰起來,廉州侯下一步要做什么?莫非又要做什么生意?看來將來這五馬街,勢必會成為迎春坊一樣的商貿中心,五馬街柳乘風只買下了一條街面,附近還有不少街坊。當日,便有不少的商賈瘋狂去五馬街,四處收購土地、鋪面,一夜之間,整個五馬街的地價就足足升了一倍,看這個趨勢下去。可能地價仍會暴漲,以至于在這里,土地和房子已經到了有價無市的地步,不少的商賈,懷揣著巨額的銀票,四處尋找賣家,卻四處碰壁,大家都不是傻子,廉州侯一個聚寶樓,就讓迎春坊成為天下最繁華的所在,現在又在五馬街有了動作,這五馬街,也勢必會繁華起來,手里有這兒的房子和土地,大賺特賺只是遲早的事,怎么可能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而把這足以世代傳家的東西賣出去。
柳乘風買下的這條街坊,也時刻的受人注目,這里是一條筆直的大街,街長不過兩百丈,兩邊都是店鋪房屋,而此時,在這街道的出入口,卻是壘砌了高墻,將整條街封鎖,唯有一道小門可以出入,門口也有了人把守,都是侯府里的護衛,一個個身形矯健,將那些想一探究竟的人擋在外頭。
據說里頭已經請了許多工匠進去,開始對整條街進行修葺,這些工匠都是許進不許吃,有專門的人給他們送飯進去,至于修葺的材料,也都由侯府的護衛們負責,整條街,一下子隔絕在了京師之外。
如此一來,倒是讓不少商賈們搔頭搔耳了,誰都知道,只要發現了廉州侯的意圖,絕對可以大賺一筆,在巨大的財富面前有誰肯不動心的?問題是,人家根本就不讓你知道,那些侯府的護衛,都是柳乘風的親信,水火不進,很難收買。
眼下唯一能做地,也只有買地了,至少五馬街的繁華可以預期,那么五馬街附近的土地一定會暴漲,于是無數的白銀,紛紛往五馬街流入,居然高達數百萬兩白銀之多。
就在整個京師沸騰的功夫,柳乘風卻沒有顧忌這個,他的手里頭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其一,就是處置上高王,上高王現在已經軟禁,可是無論如何,也得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問題是,宮里的意思也很明確,上高王要收拾,但是不能過了,得拿捏到好處。這就是一個令人頭痛的問題了。
更重要的是,要把這京師里頭隱藏著的明教同黨給揪出來,這個人地位超然,隨時可能會有下一次計劃,必須盡快拿獲,才能保障宮中的安全。
柳乘風覺得還是先處置了上高王為好,于是對上高王的審問已經刻不容緩,就在張延齡出手買下五馬街的這一日,他便穿戴正冠朝服,到了僉事衙門。
他的這個衙門就在迎春坊,是新建的衙門,里頭的校尉護衛人等,都是柳乘風最信得過的一些老兄弟,有不少是煙花胡同百戶所里抽調來的,信得過。
隨即,令箭下去,開始去提人。
上高王朱宸濠顯然幾夜沒有睡好,再不見從前的豐采,一副疲憊的樣子,這幾日倒是沒有人為難他,可是事情這么大,實在出乎他的意料,朝廷那邊到底如何處置,他也摸不透,只得連夜叫人去給父王送信,希望父王能搭救。
只是父王那邊還沒有回音,朝廷就有動作了,聽說主審是柳乘風,朱宸濠更是五內俱焚,柳乘風這個人可是什么都敢做的,而且二人之間又有大仇,難保他不會做出什么過份的事來,現在自己落在他的手里,只怕這性命未必能保得住了。
他雖是天潢貴胄,可是這一次犯下的卻是弒君大罪,雖是被人利用,可是刺客出自他的扈從,而且主犯定弦也已經承認,這是翻不了的鐵案,就算殺了他,他也沒地兒喊冤去。
朱宸濠帶到之后,膽戰心驚的站著。
柳乘風高高坐在公案之后,淡淡道:“堂下何人,見了本侯為何不跪。”
他突然大喝一聲,嚇得朱宸濠打了個冷戰,居然鬼使神差的跪倒,道:“我……我……”
他這么一跪下,真是掩面喪盡了,身為郡王,居然給一個外姓侯爺下跪,換做是從前,以他傲慢的性子,是絕不可能的。
誰知柳乘風卻是呵呵一笑,道:“原來是上高王殿下,抱歉,抱歉的很,本侯差點忘了王爺的身份,快快請起,來人,給王爺搬個椅子來,本侯有話要問他。”
這……簡直就是把人當猴兒耍。
偏偏朱宸濠此時人在屋檐下,又是心亂如麻,連火都不敢發,訕訕的站起來,有人給他搬了椅子,他勉強坐下,臉色慘白的看到兩邊按刀而立的校尉,只好把眼睛撇開,不敢去看。
柳乘風此時已經開始問話了:“堂下何人。”
這種明知故問的把戲是從刑部和順天府學來的,管他下頭的人認識不認識,都得這么中氣十足的一問,對人犯進行心理恐嚇。
朱宸濠道:“上高王朱宸濠。”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哦,是上高王朱宸濠,朱宸濠,本侯問你,你知罪嗎?”
這也是順天府和刑部的把戲,直接咬定了對方有罪的樣子,而后問他知不知罪,碰到那些心理素質不好的,多半以為官府已經有了證據,于是便把自己犯下的罪行統統抖落出來。
“不……不知。”這時候朱宸濠也不是傻子,事實上在來之前,劉養正就曾叮囑過,無論如何這罪也不能認,一旦認了,就是朝廷想姑息,也得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不可。
柳乘風狐疑的道:“哦?是嗎?事到如今,你還不認罪?”
朱宸濠道:“不是不認,是不知,還請廉州侯告知。”
柳乘風覺得好笑,朱宸濠這個家伙似乎也不傻,道:“你指使人弒殺天子,罪行昭昭,到現在還不肯承認?”
朱宸濠道:“侯爺明鑒,這些人并非本王指使?”
“不是你指使,又是何人指使?莫非還是別人冤枉了你。”
“本王確實冤枉,這些人,本王一個都不認識,當時因為去祝賀侯爺婚禮,備下了不少禮物,本王來京時,帶的雜役不多,因此便讓人對外招募,誰知道這幾個居然是賊人,本王乃是宗王,使受國恩,怎么會喪心病狂,弒殺君父,不過若當真要問罪,本王也未嘗沒有錯處,當時招募人手時,識人不明,居然讓亂黨有機可趁,實在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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