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熟悉的低音,曾是我大學那會兒迷戀的無法自拔,設置成手機鬧鈴的聲音。
那時候我總是主動頻繁的找謝榭聊天,他也時常會回復我,那段時間我們聊得火熱,有一次我發了一張網圖給他,圖片上的字:寶貝兒,起床了,太陽曬屁股了哦。
我問他敢不敢讀,就是用那種很騷氣很做作的聲音。
他很傲嬌地和我說:“我聲音不用作,自然讀就很騷氣了。”我打字表示不屑,實則內心里非常贊同他說的話。
“寶貝兒起床啦,不要睡懶覺哦,呵,真是頭可愛的小懶豬。”
后來這句話被我設置成了每天的起床鬧鈴,足足聽了三年。也是我深夜時戴上耳機,窩在被子里,不斷循環到睡著,嘴角帶著靦腆羞澀的笑意,自以為很甜蜜的人間天籟。
曾經讓我迷戀的不能自已的聲音,此時此刻再次清晰的在我耳畔,如此的真實,如此的親近,卻又那么的疏遠……
我真的很想砸死這個混蛋,想問問他后來去了哪兒,為什么再也不出現了?想把他的心掏出來看看,到底有沒有一點點血色。為什么突然就消失了,消失的那幾年里,有沒有一瞬間,真的只是那么一瞬間,有曾記起過我?
花瓶不重,我握著花瓶的手,卻怎么也提不起來。
“小艾和小妮到底是不是我孩子?”寂靜的黑暗中,他的聲音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刺耳。
“不是。”我哽咽著,冷冷的回復。
“那是你和別人的私生子?”他的語氣變重了,混雜著濃重的酒精味,讓我反胃。
我狠狠地推開他,說:“呵,隨你怎么想。”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會做這樣的事。孩子現在在哪兒,我要去見他們。”他的力氣很大,捏的肩膀骨都要碎掉了。
我冷冷地,嫌棄道:“妄想。他們不是你的孩子,請你不要去打攪他們的生活。如果你還是固執己見的話,可以去做親子鑒定,我會很樂意帶著他們去。”
他突然放開我,借著窗戶透進屋子的光,我看到他蹲在地上,雙手抱頭,喃喃自語:“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我像看戲一樣,倚貼在墻壁上,嗤笑一聲,不屑道:“不然呢,你以為是怎樣?”
良久的沉默。
我又嗤笑一聲,滑坐在墻角,仰著腦袋,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從窗子透進來的光,朦朧又迷離。
有些事我本不愿想起,甚至再也不愿想起。可生活就是這樣,你越是不愿想起的,它越喜歡無時無刻的擺在你的眼前,扎你的心,讓你痛不欲生。我不停地工作,除了工作我幾乎不與別人有過多的接觸,我怕他們猝不及防地說“謝謝”,我更怕他們提到孩子和丈夫;我怕年輕人說最近什么劇很甜,我怕同齡人說孩子怎么怎樣的調皮,我怕老年人問我為什么還不找對象……
在職場上我可以優雅從容的面對很多事,但生活上,我是個膽小者,懼怕很多很多……
相比較外出,我更喜歡宅在家里,相比較和外人接觸,我更喜歡一個人默默的研究化學式。只有面對化學式,面對一次又一次失敗的實驗時,我才會鼓起干勁,對未來充滿著期待。
莫莉說我是個工作狂,簡直成魔了。建議我出去走走,可是我又能走去哪里?哪里的人不會那么客氣,不會說“謝謝”。
這么多年過來了,我仍然沒有對“謝謝”兩個字免疫。每次聽到我都要抓狂,心里像有上萬只螞蟻爬著鉆著,又癢又痛,我瘋狂的想撓想抓,想將心臟捏碎,然而除了默默承受,無能無力。
我想去遠方,去山村里,去沒有人的地方,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生活。然而現實里又那么多的閑雜瑣事,又是無能為力。
倒是近三年,隨著年齡的增長和小艾小妮的到來,我逐漸豁達。或許曾經是我過于矯情,總是把自己一個人束縛在狹小的空間里,別人進不來,自己也不愿出去,所以才會將回憶里的情愫無限放大,愈加不能自己。
人生那么漫長,世態千變萬化,走一走,看一看。嘗試敞開心扉去對別人,或許一切的一切也就沒那么復雜了。
這幾年相比較事業上的成功,我覺得個人情感上的升華要更勝一籌。
整理好情緒后,我擦干眼角,打理長裙,打開了燈。謝謝坐在地板上,雙手抓著腦袋,動也不動,像個傻子似的。
我輕松道:“好了回去吧,以后不要突然闖進我家里了,怪嚇人的。你要是再這樣我可要報警,告你擾民了。不過,話說你是怎么進來的?”
我去查看了門鎖,發現是好的,故意說道:“看來得換密碼了。”
我放下包,又去冰箱拿了補血飲品喝,回頭見謝謝還坐在地上,只是這會兒抬起了有些成熟,因醉酒紅彤彤的帥臉,眼里布滿紅血絲。
我找來醒酒沖劑,溫水沖泡好,遞給了他。
“喏,喝了,醒醒。”
不料他不僅沒接過杯子,反而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將我猛地拽到了地上,杯子里的水灑了我一身。
“你做什……”我正要爬起,話還沒說出口,他重重的壓在我身上,用力的吸我的嘴唇。我的嘴唇又痛又麻,差點以為被蝎子咬掉了。
我真的很沒用,我以為自己這幾年過來,已經可以對很多事情不再有波動。然而此刻蝎子咬著我,我的雙手和雙腿都在發抖。
我緊緊地閉著眼睛,緊緊地咬合牙齒,雙手用力的握拳,伸直雙腿,極力的克制自己。
他的一只大手插入我的發間,墊在我腦袋下面,另一只手很不老實,別有所圖。當下我用盡全力,一腳踹開了他。想來我力氣還是有的,把他踹得老遠。
我急忙閃道旁邊,雙手撐著地面,強忍著不讓自己大口大口的喘粗氣。
“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了。”我嚴肅且冰冷道。
他凝視著我,同樣嚴肅且冰冷:“我們結婚好不好?”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偏頭反問,想確定是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們結婚好不好?”他緩緩向我靠近,舉起手溫柔地摸著我發量越來越少的腦袋頂,帶著酒精氣息的臉向我耳后靠近。
我避讓開,不慍不火道:“你喝醉了。”
他滾熱的大手摸著我的脖頸,眼神里很是堅定,“我沒醉,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嫁給我好不好?”
良久的沉默。
胸口堵得慌,莫名的讓人很想哭。但我現在是個內心強大的女人了!
我用力扯開嘴角,舉起右手,五指張開伸到他面前。殘缺的無名指尤其的扎眼,我笑道:“看吧,無名指沒了,戴不了戒指,這是上天的意思。”
這些年過來,我幾乎已經習慣了一個人,并且想過自己一個人孤獨終老的樣子。他莫名其妙的消失,又莫名其妙的出現,出現后還說著莫名其妙的話。倘若我答應了,改天他再次莫名其妙的消失,那我豈不是守活寡嗎?
花里胡哨的男人,花里胡哨的情話,花里胡哨的套路,我姑且只認為他醉了,一時說的糊涂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