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家里三天沒有出門, 網絡暴力讓我害怕,我關掉了網絡,也關掉了手機, 所有的通訊設備都停止運行。然而半夜時分, 還是有人朝我家的窗戶扔石子, 陽臺上全是石塊。
住在這棟小區里的應該都是些有文化、有事業、要面子的體面人。進出小區都要刷房卡, 有時我挺難理解的, 為什么表面上風度翩翩的體面人,到了深夜也變得不分青紅皂白,變得不像人。
門鈴響了, 蜷縮在沙發上的我嚇了一跳。我恐懼的盯著門鈴……
它一直在響,那聲音簡直要我腦袋都炸了, 我不敢去開門, 我畏懼一切人。這聲音總讓我響起兩天前收到的匿名快遞寄來的恐怖娃娃。
我躲進毛毯里, 捂著耳朵,蜷縮進沙發, 整個人縮成一團球。
毛毯忽然被拉開,我緊緊閉著眼睛,身體都開始顫抖,驚恐地叫著:“不要!不要!”
一雙有力的臂膀抱起我,我瘋狂地拍打著, 直到溫柔的聲音入我耳朵:“是我, 謝榭, 別怕!”
我緩緩地睜開眼, 見到謝榭的一瞬間, 我撲在他懷里,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番。他抱著我的腦袋和半個身體, 輕輕拍著我的后背,像哄剛滿月的孩子,柔聲說:“不要怕,我在呢。”
緊貼著謝榭,他的身體散發的溫熱讓我感覺無比的溫暖,我的意識逐漸模糊,越發覺得自己困。終于,我的困意戰勝了我的意識,我睡著了。
自打公司發生這些事,我幾乎夜夜做噩夢,甚至半夜時常被石子敲打玻璃的聲音驚醒。我不敢睡覺了,沒日沒夜的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相比較而言,這是最安全的地方。
謝榭端來一杯溫水,放在我手里,帶著玩味兒的笑,說道:“你這窩在家里幾天,不吃不喝,是想成仙?”
我淡淡地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對自己好一點,好歹也位仙女。”
我小聲說道:“謝謝。”
“咱倆客氣啥,遲早要成為一家人的。一家人之間互相幫助是應該。”
我笑道:“呵,你這是要趁火打劫?”
“如果真的可以劫到,不妨一試。”
我正要吐槽他癡心妄想做夢,不料肚子卻尷尬的響了。
我低著頭,手指摩挲水杯,感覺自己很丟人。
他默默起身,翻看了冰箱,又繞廚房轉了一圈,最后將幾包辣條和補血飲品放在我面前,說:“你平時就吃這些?”
我沒有理他,很熟練地拆開一包辣條,正要往嘴里送,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力氣很大,我無力掙脫。
“出去吃吧。”
“現在到處都是罵我的人,晚上在家我連燈都不敢開。出去吃?你是認真的嗎?”
“有我在,怕什么?”
我說:“怕,我誰都怕,只是相比較而言,你現在還沒那么可怕。”
他怔怔地看著我,忽而陽光的笑道:“我又不是老虎,還能吃了你不成?”
“我不想連累你。”是的,在這種□□爆棚的時機,我要是出去,那就是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難免會牽扯其他。
“不會的,相信我。就算被連累,那也是我自愿的。再說,我這一身肌肉白練了?一打三不是問題。”
我姑且信了謝榭的鬼話,和他出了門。無意間掃視到副駕駛的后視鏡,被自己嚇了一跳,蓬頭垢面,衣衫襤褸,黑眼圈重得像國寶,整個人精氣神賊差,說白了,和鬼沒啥區別。
我微微掃視了一眼謝榭,他正專心的開車,我低頭,小心翼翼地,假裝不經意得順頭發。
恨死了自己這副鬼樣子。倘若今天出門有個好歹,上了頭條的封面都是丑陋不堪的。我是一位有淑女包袱的失敗女企業家。
謝榭像是看出了我的擔憂似的,眼睛看著前方的路,頭也不偏的說:“沒事兒,沒其他人,就我和你兩人吃飯。”
我小聲:“哦。”
一家略微偏僻,卻很有名的餐廳,進去之后一位顧客沒有,只有兩名服務員為我們服務,我猜想謝榭估計是包下了整個餐廳。
我望了望著窗外怡人的城市夜景,對謝榭說:“勞您破費了。”
他笑了笑,什么也沒說,只在我面坐下,說:“想吃什么點吧,不用和我客氣。”
這一刻,我的心里突然產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說不上來,但有那么零點一秒,我鼻子有點酸。
我告訴自己,應該做個不動聲色的大人。
我坦然的接過菜單,又很心安理得地點了幾個菜。也許是餐廳只有我們兩位客人的原因,菜上得很快,我吃得也很快,以至于忘了對面還有謝榭。
“還記得學校一號餐廳二樓的學長烤肉飯么?”
我只顧著吃飯,嘴里塞得滿滿的,說:“記得。”
“你總是吃得那么香。”
眼前碟子里的那塊紅燒肉,我竟然對它猶豫了,我停止了將要夾肉的筷子。
“我飽了。”我知道自己淑女的放下筷子,淑女的擦了下嘴角的油漬,又非常淑女的和謝榭說了聲“謝謝”,感謝他今晚的邀請,我要回去了。
他要送我,被我冷冷地拒絕了。
站在路邊,風有些大,幾天不出門,已經不知道天氣降了這么多,我環抱雙臂,在路邊躲著腳,風吹得我眼淚都要掉了下來。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有一點很明確,我特別怕別人總是提起過去,提起那幾年,我更怕主動提起這個話題的人是謝榭。
我不知道他現在安的什么心,總是提過去,總是一副深情款款,對我很好的樣子。我也不知道他這幾年遇到了什么,現在忽然對我獻殷勤,百般討好。但是無論如何他怎么造作,有一點我自己非常清楚的知道:當年他喜歡的不是我,這幾年過來,我們沒有任何交集,沒有一點點的情感基礎。
是套路,還是有其他想法,我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我必須清楚,我告誡自己:這人很危險,絕不要和他再有任何交集。
眼下最棘手的是我公司的生產和名譽問題,一味地逃避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我決定返回公司,整頓一切。
誰知早上我剛到公司,收到的消息卻是幾位手持大股的副總,決定將自己手里股權賣給盛科集團。
盛科產業很多,全國數百家子公司,囊括了娛樂、食品、美容、醫療保健等各個行業,近幾年又將魔爪伸向了醫藥行業,前兩年據說收購了四五家百人醫藥公司。
股在副總們手里,他們想要全身而退,將自己的損失最小化,我無話可說。只是,我沒想到公司里的幾位副總都將股權拋出,并且全部離職。也就是說,盛科持有我花藥近50%的股權。
窗外的天越來越暗,碩大的辦公室里燈火通明,我一人面對著空蕩蕩的辦公室,大腦一片空白。
都說煙可以緩解焦慮,我買了一長條。長這么從來沒抽過煙,每次聯誼時,總是見一群男人們抽,兩指夾著點燃的香煙,時而抖一抖煙灰,看起來很瀟灑的樣子。
我將車停在路邊,取出一包,抽出一根含在嘴里,學著那些男人的樣子,用打火機點燃,猛吸一口,有些嗆人,我伏在方向盤上咳嗽了幾聲。再次吸,便熟練了,還能從鼻孔里吐出煙氣來。
手機響了,盛科收購花藥登上了頭條,我冷笑一聲,玩味的點開推送,想看看記者們怎么報道這個消息,卻見熱搜里的盛科副總的配圖,我不可置信地放大看了看,果真是謝榭。
報道里都在說盛科收購花藥,花藥即將迎來新的春天,從醫藥改為賣保健品。畢竟收購的之前四五家公司后來都改成了賣保健品,花藥再所難免。
報道里還配了記者采訪謝榭的視頻,以證新聞的真實性。
我冷笑出了聲。手機忽然又響了一聲,是謝榭發來的消息:“圣誕節快樂!我親愛的花花,禮物滿意嗎?”
悲憤交集。
我發消息:“你在哪兒?”
他回復:“在你心里啊。”
我發:“認真的問你,你現在在哪兒?”
他回復:“這么著急感謝我嗎?我親愛的小寶貝。水墨年華,大家都在等你呢。”
我強忍著慍怒,顫抖地手用力的夾住香煙,直到吸完,而后迅速啟動車輛,一路直奔水墨年華。
我氣勢洶洶地砸門,包廂的門開了,謝榭和其他人正在歡快的交流。我一把推開坐在他身旁的女人,不顧所有人的目光,橫跨在謝榭腿上,一把扯掉自己外套,抱著他熱烈的親吻。
包廂里的人都識趣地走散了。
我附在他耳邊,咬牙切齒地說:“你不是想要嗎?現在你所有的想法和目的都達到了!”
房間里音樂很大聲,炫彩的燈光忽明忽暗,只有我和他兩人。
起身,瞅了一眼還在熟睡中的謝榭,我撿起落在地上的衣服,裹好,拿起桌面上的酒,一口氣喝了一整瓶,而后果斷離開了水墨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