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年紀大了, 身體也不行了。近幾年我越發覺得自己扛不住了,每次熬夜加班之后,第二天整個人就像要死掉的一樣, 感冒也跟著變得多了。我竟然有點擔心, 擔心自己哪天突然暈倒在實驗室, 從此再也爬不起來。
不過, 以上是夸張描述手法, 其實我身體還挺贊的,況且瘦瘦的,我很喜歡現在的自己, 哪怕我周圍的人都說我皮包骨,瘦得跟猴兒似的, 我仍然很開心, 我覺得他們這是在夸我, 夸我身材好,畢竟這年頭瘦到皮包骨還不是飛機場的人, 實屬罕見。鄙人不才,當屬這罕見之一。
感冒而已,沒啥大不了的,吃兩顆藥,鉆進被子里睡一覺, 第二天起來又是一條好漢。
我吃了藥, 也鉆進了被子。只是今天感覺有些奇怪, 我的夢境都是奇怪的, □□爆炸、泥石流、地震、洪水……我甚至夢到自己在爬雪山, 不巧的發生了雪崩,我被大雪深深的掩埋, 感覺自己快要窒息,而珠穆朗瑪峰頂似乎有人在叫我。
冷,真的好冷。
我被大雪深深的掩埋,越積越深,突然我就到了一個鮮花滿地的大草原,我輕嗅一口花香,氣味都是甜的。
大草原的原處有個小木屋,我跨過小溪、越過小丘、飛奔向小木屋,突然聽見有人在叫我,聲音從遙遠的雪山之巔而來,聲音越發清晰。
我醒了,不耐煩的睜開眼。
謝榭?
我又閉上了眼睛。
想來是我最近總是回憶起大學時的美好生活,所以他也跟著頻繁入夢,以至于我現在做起了夢中夢,或是產生了幻覺。
“花花,花花?”
莫莉?我再次睜開眼,真的是莫莉。
“你怎么回事?多大人了也不知道好好照顧自己?要不是我想你了,去你家找你,可能你就死在家里了,39.8攝氏度,這是人能發燒的度數嗎?也不怕把你腦子燒壞了!”莫莉上來就是一頓帶著溫暖和在乎的謾罵。
我扯嘴角,笑道:“我夢見了自己去喜馬拉雅山滑雪了。”
莫莉雙手環胸,不屑道:“瞅把你能的,你還能夢見坐火箭上天啊!”
我繼續道:“我還夢見自己在太上老君的煉丹爐里練火眼金睛。”
莫莉立馬嚴肅起來,雙掌猛擊一下,小聲嘀咕:“壞了壞了,這八成是腦子燒壞了,這下可怎么是好。醫生,醫生!”
我輕輕拉住她,說:“跟你開玩笑的,沒事兒,好得很。”
莫莉甩了甩我的手背,繼續冷臉道:“這時候,也就你能笑得出來。可把人給你急死了。”
我拉住她,說:“也就你最關心我了,愛死你了,我的小莉莉。”
“得了吧,你也就能對我說說騷話了,說到關心,你們家鄰居就不錯,挺帥氣的一個小伙兒。”
“你醒啦!”只見身著白色T恤,黑色休閑褲的謝榭,手里拎著盒飯,站在門口。
“說曹操曹操到。”莫莉起身離開我的床沿邊,拍了下我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不打攪你們吃飯了,我下午還有手術,晚上見。”
說完莫莉調頭就走了。我也是很無語,為什么謝謝會在這里?瞅我這一身病號服,又是素顏,又是頭發凌亂的模樣,好歹讓我涂個口紅,看起來有點氣色啊。怎么可以讓他見到這么丑,像落了水的鵪鶉一樣的我。
沒了精致的妝容,沒了烈焰紅唇,沒了高跟鞋,我感覺自己一下子沒了氣場,甚至也沒了底氣。曾經年輕那會兒不屑于化妝,覺得素顏最好了,畢竟那會兒的校園男孩子們都喜歡清純不做作的女生。
話是這么說,但這些年過來,我才發覺當年的理論有些問題,男孩子并不是喜歡女孩子素顏,他們是喜歡素顏好看的女孩子。況且,有時候只要好看,哪怕你是男扮女裝,他們看到都會心動。
當思想漸漸成熟的我,開始發現這個世界的時候,我也認親了自己,我不好看,肥胖的時候更是丑,臉腫的像包子。于是我努力瘦了下來,也習慣了化妝,妝容從來不淡。
當習慣濃妝艷抹之后,每天回到家,卸了妝,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真的會有一種陌生的感覺。曾經崇尚素顏的的我,如今到了不化妝不能見人的地步,在我的潛意識里,不化妝出門,就如同沒穿衣服。
向來妝容精致的我,想不到有天又會栽在醫院里,并且是素顏,狗血的,對面是謝榭。
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暴露在謝榭面前,毫無保留的。我竟然有些畏懼,甚至下意識的躲避他的目光。
天知道此時的我內心里多么的抓狂,就像剛拉完屎的貓在埋屎,想藏起那可笑的心事,于是不停地撓啊撓啊,撓到爪子出血。
謝榭徑直走到我床沿邊,將盒飯放在桌子上,坐在我旁邊的椅子上問道:“買了你最愛吃的茄子燒肉。請您笑納。”
我說:“我已經好幾年不碰肉了,多謝您的好意。”
謝榭將盒飯打開,瞬間菜香四溢。
“有素菜,土豆片、小青菜、藕片、萵苣。你應該都挺喜歡的。”他說。
“多謝,我現在沒胃口。你自己吃吧。”我平淡道。
“我一個人在你面前吃,是不是不太好?還是一起吧。”他不依不饒。
一頓飯而已,況且還是盒飯,有什么好吃的呢。
“當年你不是挺喜歡偷看我吃飯的嘛?怎么,現在我邀請你一起,你總是很冷的拒絕我呢?”他開始苦笑。
好吧,你也知道是當年?凡事都得用發展的眼光來看,這幾年過來了,誰還能沒個變化呢?
我起身下床,說:“你在這兒吃吧,房間有點悶,我出去走走。”
“天氣轉涼了,外面挺冷的,帶上外套。”他立即拿來毛呢大衣要給我披上,我推開了。
“不用,我嫌熱。”
我頭也不回的出了病房。當我一個人在花園里轉了幾圈之后,發現天真的冷到骨子里,原本我只是發燒全身發熱,逛著逛著,我開始打噴嚏、流鼻涕,鼻子完全不通氣,全靠嘴巴呼吸。
我意識到嚴重性,環抱雙臂搓著胳膊回了病房。
當我再次回到病房時,謝榭已經不在了,并且盒飯原封不動的被扔在了垃圾桶里。不知為何,我突然想到謝榭那張生氣的臉,心中竟然有些歡喜。也許我有病吧,不僅身體有,心理、精神上都有。
等到他真的生氣了,也就不再理我了,更不會騷里騷氣的,總是想套路我。這樣我的生活又可以回到一個人的狀態,回到風平浪靜,這樣就更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去。
不知為何,謝榭的舉動讓我想起這些年,個別幾個追我的男孩子,他們高矮胖瘦各不相同,倒是獻殷勤和玩套路總是出其的相似。每當我冷漠的對待他們之后,他們最后都會很干脆的甩手走人,我也不需要堅持冷漠多久,基本上個把月他們就主動離開了,最長的不過半年。
“我不是一個好女孩,我不值得被愛,我也不需要愛。我一個人,面包我有,牛奶我有,榮譽我有,孩子我有,自由我也有,大千世界我還需要什么呢?”我在心里默默念叨著,時刻提醒自己,放大自己的驕傲。
我恨透了自己的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