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遼督師的官位,兵部尚書的官位,這是多少人一生夢寐以求的官位!
薊遼督師還好,能當兵部尚書,將意味著相當於大明的最高一層官員了。
“陛下,萬萬不可,微臣漫說是沒有這樣的能力,就是有這樣的能力,陛下也不可。陛下別忘了微臣現在纔剛剛到十六歲。陛下可以不拘一格破格重用微臣,但天下人不容這樣的破格重用,微臣也無法不理世人的口水。”韋寶直接道。
衆人剛纔聽皇帝要讓韋寶當薊遼督師,都是一怔,現在聽韋寶一口就回絕了皇帝,更爲驚訝。
“陛下,微臣不是不識好歹,微臣以死相報,也難以報答陛下對微臣的知遇之恩,微臣是爲陛下,爲大明著想。”韋寶解釋道:“陛下需要微臣做什麼,微臣都可以去做,不在位置上,微臣也一樣願意將全部的想法說給陛下知道。即便可能觸怒一些人,也可能讓陛下不高興,但只要是對大明好的事情,微臣不計較個人得失。”
朱由校沉吟著點頭,
魏忠賢、客巴巴、李永貞、王體乾等皇帝身邊的人。
顧秉謙、魏廣微、黃立極、馮銓和丁紹軾這些閣臣,都覺得韋寶這個人確實不錯。
有時候覺得韋寶挺貪財,貪權力的,但這麼看來,好像又不像。
韋寶剛纔那樣剖析遼東局勢,那樣說東林黨軼事,的確是有可能觸怒皇帝,觸怒東林黨的。
“好了,那就按照韋愛卿說的辦吧。”朱由校對魏忠賢和幾位閣臣道:“遼東和薊州再各裁軍一萬!現在固有城堡,全部不能放棄!裁軍事宜,用山海關駐軍與遼東和薊州各軍換防完成,只是不知道讓誰去辦這件事,高第有這個能力嗎?上回裁軍是韋愛卿一手做成的,現在韋愛卿另委派了海防總督衙門的差事,恐怕沒空了。”
上回裁軍是韋寶一個人搞定的,其實這一次,本來皇帝可以順水推舟再讓韋寶去,畢竟用不了多少時間,京城離遼東又這麼近。
在場的人都是精明人,韋寶、魏忠賢、客巴巴和幾位閣臣聽皇帝這麼說,就知道天啓皇帝朱由校是什麼意思了,就是不想韋寶這趟再插手薊遼軍務。
如果韋寶這趟再插手裁軍的事情,那留下的人,不用問,都是韋寶看得上的人,以後韋寶在薊遼的影響力就太大了!
“你們幾位閣臣,有什麼說的嗎?”朱由校又追問道。
丁紹軾道:“陛下,薊州要是隻留一萬守軍,如何抵擋建奴軍有可能的長途奔襲,如何抵擋建奴有可能的繞道襲擊?遼東現在只有三萬大軍,再減少一萬,只剩下兩萬人的話,要守住十餘座主要城堡和三十多座次要城堡,每處能放多少人?”
“這些不用你擔心!”朱由校不耐煩的高聲道:“山海關五萬雄兵,撥出兩萬,還有三萬人,足矣守衛山海關屏障。兩萬人隨時可以支援薊州和遼東,再說京城附近有京營,實在不行還能調動山西守軍和山東守軍入京勤王,要養那麼多兵馬做什麼?”
魏忠賢忍不住道:“就是,陛下不是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嗎?”
“朕現在問的是誰適合前去遼東執行撤軍重任,其他的事情不要再議了!剛纔韋愛卿已經說的很清楚,兵力夠用!朕相信韋愛卿的話!”朱由校大聲道。
韋寶一汗,只能硬著頭皮道:“陛下,微臣有話要說。”
“說吧,愛卿。”朱由校頓時換了笑臉。
“陛下,微臣可沒有說八萬邊軍足夠用,這得有前提,必須有強兵強將,精兵干將!精兵強將!必須保證足額的兵員,決不能再發生吃空額的事情。要知道,大明以前在薊遼地區的兵力一直在三十萬以上啊。現在縮小四倍,哪裡敢說一定夠用。但微臣也贊成陛下說的,有京營、山東軍、大同兵馬環伺周圍,京城又有一堆兵馬,短時間湊三萬兵馬,外圍支援超過十五萬,沒什麼問題。”韋寶解釋道:“微臣不把話說清楚,以後出了什麼事情,等下說是微臣的事,微臣可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
韋寶說罷,對王體乾道:“王公公,你們把我的話記清楚,到時候我說不清楚。”
在皇帝身邊議事,或者皇帝每天說話,都是有專門的太監做記錄的,這可不是開玩笑,所以韋寶特別強調一下。
王體乾道:“爵爺,放心,都記好了的。”
王體乾和韋寶在外人面前,一點看不出私底下的關係。
“沒人讓你負責,放心。”朱由校又好氣又好笑的說罷,對顧秉謙道:“顧愛卿,你說說吧,你是首輔,誰負責此次裁軍合適?”
顧秉謙沉吟道:“此事非同小可,鬧不好會出大亂子的,將遼東軍撤回關內,他們必定知道爲了什麼。上回裁軍,已經有許多遼東將領官員上本子抗爭。”
朱由校不耐煩道:“朕知道,朕想聽你說人選,盡是說這些朕知道的事有什麼用。”
“微臣覺得,沒有比韋爵爺更適合的人選,陛下又說韋爵爺沒空,微臣暫時想不出合適的人選,高第大人主持這樣的事,恐怕是難以服衆的。”
這就搞笑了,高第是朝廷正式任命了的薊遼經略,而韋寶只是一個監軍,現在韋寶在衆人眼中的能力和聲望,反而遠遠超越了高第,讓人弄不清楚到底誰纔是薊遼經略了。
“行了行了,退下!”朱由校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你這說了不等於沒說嗎?韋愛卿再有才能,總不成大明以後有事,就只能韋愛卿去辦吧?要你們這些人有什麼用?這事,本來就應該你首輔親自出馬!”
顧秉謙被皇帝一句話嚇得腿差點軟了,他是庸碌無能,只知道逢迎上級,溜鬚拍馬的人,並沒有什麼真才實學,完全是科考八股文的產物,頂多說當官的年限久了,官場經驗比較豐富。
顧秉謙還想著實在不行就告老還鄉算了,總能混個首輔致仕還鄉的美名。
要是在這個節骨眼讓自己去遼東,自己以後就全完了,顧秉謙知道自己沒有這麼大的本事節制關外那些虎狼之師,搞不好先把自己給做了。
幸好皇帝也不是不知道顧秉謙有多少能耐,並沒有再說讓顧秉謙去遼東的話,“你們都說說,每個人都得說話!”
結果,幾位閣臣都支支吾吾開不了口。
朱由校憤憤然坐下,拍了一下座椅扶手,“要你們有什麼用?朕不願意上朝,就是看到官員們只知道吵架,遇事沒有一個有本事做事的!現在只召見你們內閣,就你們幾個人在場,你們還是說不出話,大明養的都是一羣酒囊飯袋嗎?”
韋寶聞言,暗暗高興,雖然他的計劃已經開始實施,已經讓統計署的特工將消息帶往遼東軍各部,並且在各部煽風點火,抗議裁軍,譁變,並且聲明,除了韋爵爺來,他們誰的話都不聽。
但那畢竟要時間,如果皇帝現在能讓他去遼東,就很美妙了。
至於海防總督衙門的事務,有吳三輔幫忙看著,各地通商口岸的營建工作有天地會商號在各個口岸的分號去做,沒有什麼問題。
所以,韋寶現在唯一的要務,就是趕緊去遼東收玉米,收打退建奴,打傷老奴努爾哈赤的玉米!
魏忠賢道:“陛下,此事乃兵部的事情,不如讓暫領兵部尚書的王之臣與高第二人來做吧。”
王之臣是萬曆二十三年,中乙未科進士三甲第一百一十一名。
天啓五年,王之臣代替致仕還鄉的孫承宗擔任薊遼總督。
在原本的歷史中,寧遠之戰後,王之臣替代不援寧遠和覺華島而免職的高第,爲遼東經略。
王之臣與袁崇煥經營關寧錦防線。在滿桂的留任問題上,與袁崇煥發生爭執。
袁上奏請求遣其鎮守其他城鎮,於是滿桂被召還北京。
而王之臣極力反對,並請求朝廷命其鎮守山海關。
朝廷爲了緩和各方矛盾,命令王之臣專守關內,而關外士兵將領皆由袁崇煥派遣。
之後袁崇煥自悔,請求朝廷依照王之臣建言。
天啓七年,袁崇煥回鄉,王之臣代爲督師兼遼東巡撫。
崇禎元年五月錦杏之戰後,明軍放棄錦州、杏山、塔山、右屯。
王之臣隨即被罷免薊遼督師職位,由袁崇煥擔任薊遼總督。
可以說,在高第滾蛋之後,就是王之臣與袁崇煥在爭奪薊遼督師的位置。
大明有不成文的規定,誰是薊遼督師,誰就是兵部尚書。
薊遼督師不是一般總督可以比的,和清末的直隸總督差不多,爲天下總督之首。
所以韋寶會堅決否定皇帝想讓他出任薊遼督師位置的提議。
其實韋寶也知道,皇帝就是隨口說說而已,也不可能真的讓自己出任薊遼督師。
如果把朱由校想的暗黑一些,韋寶估計朱由校這是在試探自己,自己一旦興高采烈,當即答應出任薊遼督師,皇帝也絕對不會將薊遼督師的位置給自己,甚至會非常防備自己,甚至對自己產生敵對情緒,那就很麻煩了。
現在韋寶的實力還很弱小,處於瘋狂積蓄力量的階段,韋寶不想再動用天地會的力量,只想往裡摟銀子,再不想往外掏銀子了,韋寶甚至比重視虛名更加重視實際了,甚至想越低調越好了。
朱由校點了點頭,“也只能這樣了,都散了吧!過了正月,便讓王之臣上遼東去,和高第二人一道把這件事辦了。”
“陛下英明。”衆人一起行禮道。
衆人散場,朱由校照例將韋寶留下,要與韋寶談一談薊遼防務問題。
韋寶說話淺顯易懂,直至要害,這讓朱由校非常喜歡聽韋寶說話,比任何一個帝師上課都有趣。
而且韋寶年紀比朱由校小五歲,也不可能當朱由校的老師。
這些因素都讓朱由校覺得與韋寶在一起很輕鬆。
薊遼問題其實很簡單,確切的說,明末,具體的說是廣寧之戰後,守的並不是遼東,而是遼西走廊。
遼東是騷擾牽制後金的敵後戰場,而非明朝抵擋滿清入侵的防線天啓元年遼瀋之戰。
後金連克瀋陽、遼陽,明朝在關外的大據點只剩下廣寧一處。
天啓二年廣寧之戰,王化貞新募的六萬廣寧軍不戰自潰,熊廷弼不願給王化貞擦屁股,放棄了遼西走廊上所有據點,帶領潰兵難民撤入山海關,明朝盡失關外。
不過此時後金還需要鞏固新佔領地區的統治,沒有直接進逼山海關的打算,所以努爾哈赤將遼西走廊上明軍放棄的堡壘拆了個乾淨,把沒來得及撤走的百姓全部遷走,遼西走廊暫時成了真空地帶雖然廣寧之戰後毛文龍部開展了一系列敵後作戰。
在遼東半島南端建立了幾個據點,但這個方向並不能拱衛京畿,遼西方向的防禦仍然是重中之重。
至於薊鎮方向因爲有蒙古人做屏障,暫時還不用擔心關於怎麼加強遼西方向的防禦。
朝中主要有孫承宗和王在晉爲代表的兩種方案,前者主張加強縱深防禦,重建遼西走廊上的一系列堡壘,把防線推得遠一點纔好,後者主張收縮防禦,在山海關外建一重城鞏固山海關就好。
如果開戰,山海關不開關,關外守軍就只能死戰到底。
在原本的歷史中,孫承宗方案爲什麼會勝出,收復失地有大義名分,用後世的話說就是政治正確;防線推得越遠,朝野上下心理上感覺就越安全,王在晉方案給不了大夥這種安全感;後金並未趁勝進佔遼西走廊,這讓朝野上下很難抵擋收復失地的誘惑。
孫承宗方案更符合朝野各方利益,所以勝出也是必然的。
哪怕在天啓七年丁卯之役,蒙古,毛文龍部,朝鮮被皇太極各個擊破後,後金取得了完全的戰略自由,可以放心的對遼西走廊上的據點實施長時間的圍點打援,而不用擔心後路,這些據點已經成爲明軍流血不止的傷口。
同時由於薊鎮外圍門戶大開,後金可以一次次的從這個方向入關劫掠,山海關外的縱深防禦已無實際意義。
但只要這些據點存在,大夥心理上總會覺得更安全些,同時明朝已經在遼西方向投入了那麼多的人力物力財力,一旦放棄就成了血本無歸。
要做出放棄的決定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就跟人炒股一樣,到了止損線能果斷斬倉止損的人永遠是少數,大多數人都做不到這麼理智,非要虧到血本無歸才揮淚割肉。
在天啓七年丁卯之役前,加強遼西方向防禦這個戰略是沒問題的,具體如何加強值得商榷。
但在當時的局面下,孫承宗方案必然勝出。
天啓七年丁卯之役後,遼西方向的縱深防禦已無意義,但其提供的聊勝於無的心理安全感以及前期的巨大投入也讓明朝難以做出放棄的決定。
所以韋寶的維持現狀不變,在維持現狀的基礎上,再裁掉兩萬人的法子,各方面都能接受。
朱由校熱情的邀請韋寶一起做木匠活,兩個人每次聊天都是邊幹活邊聊天。
雖然朱由校今天很熱情,但是韋寶還是敏銳的發覺朱由校開始很防備自己了。
其實也不用韋寶多敏銳,從剛纔朱由校斬釘截鐵的不讓韋寶去遼東主持這次裁軍就很容易發現這一點。
這讓韋寶有點難過,感覺自己與朱由校的蜜月期已經過了,常言道,伴君如伴虎,這話果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