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二人送到巷口,待二人上了轎,喬俊生才趕著回去給祖父熬那些抓回來的藥。又想著這些日子一邊恨著李家跋扈,若不是顧著祖父,他早就想法子也治上李家一回了。他也是堂堂一個男子漢,不是那沒有血性的人,自家祖父叫人打成這樣,豈有不想復(fù)仇的?
只祖父知道他的性格,這才請著小陳哥看住了他,最初的怒氣過了,仔細思量后,也覺得不該叫祖父傷病之中再添擔(dān)心,這才忍了下來。
現(xiàn)在因接了泰瑞祥的生意,武三小姐自然會想法子保護祖父,又有曾家從旁幫襯著祖父一時也算是安全了,喬俊生一邊看著爐上熬著的藥壺,一邊想著如何找個法子收拾一下李員外家的事情。
且不說喬俊生如何,武三娘送了八娘回了曾家,八娘邀請武三娘去家里坐坐,武三娘笑著拒絕了。她這邊才上了馬車,五郎也拎了荷葉包著的點心一路家來,看到武家的馬車施然而去,眼中帳然若失。
“五哥,你怎么才回來?”八娘索性等了五郎到了門前,兩人一道從儀門入了院,笑問道。
“我順道去街上逛了逛,遇著個朋友,閑聊了幾句,”五郎答道,“對了,你們事情辦的可還順利?”
“嗯,順利,武姐姐看了喬家?guī)炖锏膴Y盒,全都要了,且還擬了契約。”
八娘見五郎的樣子似有些心不在焉,想到剛才他看著武姐姐入了馬車后眼中的那點失落,一時心中雪亮,不由暗自嘆息了一聲,裝著無意道:“對了五哥哥,武家姐姐七月里訂了親,我還幫她畫了套家具的圖樣兒,她很喜歡,我才知道武姐姐約明春就該出嫁了,你說我送她份什么禮才好?”
五郎并不知道武三娘訂了親事,一時聽到八娘說起這個,就怔在那里,心中突然就如空了一大塊,人也如墜在了云霧中,竟不知身在何處了。
“五哥哥?”
被八娘喚了聲,這才回過神來,只覺得心里嘴里都帶了苦味兒,免強笑回:“這我哪里知道,你去問大嫂才是。再說……也不急,不是明春才嫁么?”
說到最后一句,心中那點苦意,似也淡了些。又怕八娘再說什么,忙三步并著兩步,進了正屋,穿過堂屋,尋了吳氏,把手上帶回的點心交給她,自回了后院里去。
“五弟怎么了?臉色好象有些水對?”吳氏問跟上來的八娘。
八娘這才確定五哥哥心中只怕是有了那美麗逼人,性格也叫人不能不喜歡的武三娘,只這話如何拿來回吳氏,因此笑道:“沒什么,大概是走了一早,累的。”
吳氏也就沒再多問,兩人進了內(nèi)屋里,一道去看看朱氏。
就見朱氏正睡著,小十一依在邊上也是呼呼大睡,而小十娘卻坐在一邊,拿著八娘給她畫的識字卡,正一張一張看的津津有味。
因還惦記著留在后院自己屋里的阿藍,八娘就拿了幾塊五郎買回來的點心用繡帕包好,牽著小十娘的手,去了后院,又與吳氏道:“嫂嫂等我去去就來,我把小十交給阿藍幫著看顧一會兒,再回來與你一道準備午飯。”
到了后院入了屋,阿藍正在那里做著繡活,她倒是手快的很,不過一早上時間,已把七娘繡了一半的那件裙衫,繡了大半,估計再過半日,就能完工了。
見八娘攜了小十娘入屋,阿藍起了身,揉了揉酸痛的肩,道:“八小姐回來了?!?
邊說,邊從八娘手中接過小十娘。
八娘便把那梨香酥遞到她手中:“這個你和小十吃。”
又去看她繡的裙衫:“真正漂亮,要我說,你就光憑這手藝,都能養(yǎng)活自己?!?
阿藍謙虛了幾句,八娘就托她照看小十娘,自去了前邊幫著吳氏做午飯。
因家里大半人口都去了南源莊,也只吳氏,還有娘親朱氏并二哥五哥同八娘,再加了阿藍和小十娘簧兒在家,倒也簡單,中午不過是炒了三個菜,燒了一個湯,又為朱氏另備了些烏雞湯補補身子,也就成了。
吃了午飯,五郎就尋了八娘說話:“你午后若是無事,陪我去尋個朋友,你不是說想開個食肆的嗎?上回我與你去尋的陸十七,中秋回了城,早上在街上遇著了另一個朋友,說他這幾日正閑在家中?!?
其實早上五郎就想與八娘說的,只乍聽到武三娘訂了親事的原因,一時就岔了過去,自己在屋里悶頭頹了半日,心里的失落勁兒也過去了。
就算武三娘沒定親,他也不過是消想而已,那武家如此富貴的人家,武三娘又是家中獨女,訂要招了女婿上門的,本就沒他什么事兒。
他是個性格落拓之人,想開了,也就強按著自己丟了開去,原本對那武三娘,也只有些淡淡的情意,連他自己都未曾覺察,如不是乍然聽八娘說起她的親事,只怕現(xiàn)在自己也并不曉得自己的心思。
如此也好,若是以后想的深了,才失望,豈不是比現(xiàn)在還要難過?反倒慶幸起來。
八娘見他臉上已沒有早上的灰色,也是嘆息自家五哥這無疾而終的小初戀。就私心而言,她覺得五哥哥和武三娘實在是般配的很,不過世間之事,從來難能如意,不過是各人緣份罷了,既是五郎看起來已經(jīng)放下,她也沒道理跟著糾結(jié)的,因此笑道:“那可是太好了,我原還以為這事沒戲了呢。”
“你的事,五哥還能不放在心上?回頭我們家要是靠你成了富戶,我們幾兄弟當起官來,也能輕松的做個清官不是?”五郎玩笑道。
因看他神色之間,也真的再無芥蒂,八娘也笑道:“看五哥哥這話說的,難不成咱家沒錢,你們就能做個貪官不成?”
大宋國的官制其實挺難貪污的,雖不能說完全杜絕貪污的行為,但你若真想做個貪官,就技術(shù)層面而言,確實也比別的朝代操作難度要高上許多,這個容后再說。
兄妹兩人說笑一回,八娘就去了屋里收拾一下,因七娘不在,她又不慣梳頭的,換了衣衫,就有些發(fā)愁,阿藍笑道:“要是八小姐不嫌棄,阿藍幫你梳好了?!?
八娘自然不會拒絕,人家土生土長的一個古人,還不比她盤弄那些復(fù)雜的發(fā)式要強?
卻沒想到阿藍是個手巧的,不一會兒,就給她盤了個小小的高髻。
從前都說唐人高華,宋人低斂,其實也并非完全如此,單說宋時女子的打扮,雖沒有唐朝時那高闊奢逸的奔放之態(tài),卻也自有一翻高潔清逸之美,高髻高冠十分流行,宋人又喜著黑白二色,那長相清俊儒美些的,看著就都帶了幾分仙氣兒。
不過自己只有十二歲,梳這高髻也不知是否合適。
聽了八娘的疑問,阿藍笑道:“八小姐真是,哪有不合適的,也只你們家小姐不注重打扮了,外面那些小姐們,哪個不花枝招展,如那五月里的花朵兒一般?小姐就放心吧,這高髻,配上你這身淺淡的衣服,真正仙女兒一般,也不招遙,正正好。我原來想著若是在小姐額間點片鵝黃,才更美麗,不過想著小姐定然不喜,這才罷了。”
一邊說,一邊又幫著八娘重系了腰間的宮絳,打了個漂亮的結(jié),笑道:“若是家里有玉環(huán),小姐不如拿出來,我午后左右無事,這裙衫也快繡好了,再幫小姐打個玉球綬,平日出門也好用。”
八娘一想,還真有兩個圓環(huán)玉,且是五月間去臨川時,陪祖母出門訪親時得的賞,一直擱在那里閑置,也沒想起來用上,就轉(zhuǎn)身去了櫥中,翻了個奩盒,尋出來給了阿藍。
“是有這幾個,打絡(luò)子用的絨線七姐那里就有,你找找看,回頭你自己也打一個吧?!?
與阿藍說了幾句,欲把小十娘送去前院里,阿藍笑道:“前頭大嫂估計也忙,就把十小姐留這里,我?guī)椭湛窗??!?
八娘也就留了小十下來,自去與五郎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