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個瘋狂的晚上,童佳期早就已經昏睡過去了。她躺在柔軟的被子裡,臉色蒼白如紙。肖宸守在她的身邊,默默的看著她連睡夢中都緊鎖的眉頭,突然間開始有些後悔。
盛怒之下,他把童佳期與章雪萌那番談話當做真實感情的流露,那句“不愛”和“離開”完全將他腦子裡的理智抽乾,讓他心裡那頭竭力壓制的猛獸脫籠而出,一不小心就傷害到了他重視的小女人。可是冷靜下來去思考一下,也許……
運籌帷幄,做事果斷決絕的肖四哥,第一次知道了“後悔”是什麼滋味。
如果童佳期醒過來之後會用帶著厭惡的眼神看著他,他還會不會像現在這樣能夠冷靜的思考而非衝動的做出什麼會讓自己後悔的事?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正如肖宸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落荒而逃。
童佳期醒來的時候肖宸已經走了,她木然的穿著衣服,沒有流淚也沒有一點點覺得痛苦的感覺。假如她對一個人死心了,又怎麼會因爲他而痛苦?
她的肖宸,死了。
那些諷刺的話好像一把尖刀刺進她的心裡,那場暴虐的情事將她的高傲和自尊踐踏得好似塵土。那個從來只會用霸道和包容的姿態寵愛她的男人,其實只是一張精心僞裝的面具。
她在別墅的浴室裡洗了個澡,仔仔細細的清洗著身上的痕跡。鏡子裡面色蒼白的女人空洞的看著她,好像心被剜了,身體卻還茍延殘喘的活著。
童佳期,你脆弱給誰看?
笑!
給我笑!
她一遍遍的拍著臉頰上的皮膚,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臉。那張雲淡風輕的臉龐,和毫無情緒的眼睛,莫名的讓她整個人變得空靈起來。
出門的時候,別墅外面徘徊著一個陌生的人影。見童佳期從裡面走出來,他滿臉喜色的迎上來說:“童小姐,你醒啦?”
童佳期沒說話,滿臉疑惑的看著他,似乎在等著他表明自己的身份。
“肖先生讓我在這裡等著,他說讓我把你送回去。”男人討好的笑了笑。
“不必了?!蓖哑谥x絕了他的好意,淡然說道:“有人來接我。”
男人還想說什麼,不過既然童佳期不想讓他送的話,他也不會自討沒趣。
她給江染染打了電話,十分簡潔的告訴她:“江染染,到魏亞新的溫泉度假中心來接我,空出時間來陪我買輛車?!?
“你怎麼跑那兒去了?”江染染略有些差異,這個時間段,童佳期不是應該在上班嗎?江染染沒等到她的回覆,那邊已經掛了電話,顯然半點耐心也無了。
童佳期回頭看了看這所魏亞新送給他們的小別墅,心裡涌起一股難以遏制的噁心。
如果可以的話,她不願意再踏入這個地方半步。
她走過炎熱的小路,經過了無數風格相似的小樓,斜坡上的露臺上依舊鋪滿了盛放的玫瑰,然而烈日的溫度讓它們的美麗不再,豔麗的紅色也好像乾涸之前凝固的血,如同即將身死的愛情。
童佳期仰著頭,看著那些怒放的紅,原本無法流出的淚便從眼眶滑落,止也止不住。
她可悲的發現自己是愛著肖宸的,如果不愛就不會痛,如果不愛就不會在意他的感情是真是假。
江染染找到童佳期的時候,她就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高臺上的玫瑰,眼角有著隱約可見的淚光。
“佳期……”江染染走到她身邊,滿眼疼惜的看著她,語氣放的更輕更柔:“怎麼了?肖宸呢?”
看,所有的人都覺得他們相愛,所有的人都覺得他們應當在一起……
她朝著江染染笑了笑,半真半假的說道:“他先走了。”
“你們吵架了?”江染染實在想不出這兩個人昨天晚上參加宴會的時候還那麼恩愛,過了一個晚上,那個體貼的肖宸肖先生就會扔下他家童佳期走掉了。
童佳期沒有直接回答她這個問題,只是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陪我去買輛車吧,總讓肖宸送我上下班太麻煩了,他比較忙。而且我之前的那套房子還沒有處理掉,不過我不想處理了,那套房子我想留下?!?
“田野不是把房子車子都留給你了麼?車呢?”江染染本著不浪費以及不會便宜渣男的角度去思考,很直接的就想到了之前判給童佳期的那輛車。雖然有錢隨便花是應該的,不過浪費終歸也不好。
童佳期神色很平靜,進了副駕駛席繫上安全帶,她才簡單直白的說了兩個字:“砸了?!?
“砸了?”
“嗯,我們倆離婚的時候剛出民政局就砸了,沒想弄回來過,可能現在那輛車還在哪個交通隊後院吧。”童佳期朝著她淡淡一笑,完全不在乎的樣子:“而且那天車裡坐的是章市長千金,不然你以爲我是怎麼把她得罪的?”
江染染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該笑還是該頭疼了:“怪不得人家見了你就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好了,開車,哪兒那麼多話?”童佳期朝著前方的路擡了擡手,顯得很疲憊。
江染染熟練的打著方向盤,看似無心的說道:“今天我出來的時候我們所裡有對年輕的小情侶正吵架呢,兩個人鬧的那叫一個兇。要是殺人不犯法估計那小姑娘都動刀子了,可你猜怎麼著?我車還沒出車庫呢,就看到倆人在街口摟上了。小兩口打架總要鬧的雞飛狗跳的,牀頭打架牀尾和,弄得我們這些看官都跟著著急?!?
“江染染,”童佳期打斷了這個女人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你是律師又不是長舌婦……聒噪的人心煩?!?
“唉我說你個沒良心的!我說了這麼多都是爲了誰?”江染染沒好氣的瞪她一眼:“想聽本律師說話的人能從市中心排到三環以外,資費論秒算,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這便宜我不佔行不行?”童佳期扭過身子看向窗外,下意識的揉了揉肩膀,昨晚上摔在地上又被肖宸壓了近乎整個晚上,她的肩膀有種要廢掉的感覺:“冷氣關小一點,吹得人冷死了。”
“不關!我讓你氣得火冒三丈呢!渾身都熱!”
“愛關不關?!蓖哑诓焕硭?,乾脆堵上了自己的耳朵。
“行,你就這樣!”江染染下意識的踩了一腳油門,趕緊到地方,趕緊審問她!
江染染先陪著童佳期把掛在中介那裡的售房信息取消掉,然後又去了市裡最大的一家4s店看車。童佳期一個女人,開什麼豪車也太扎眼,但是對車子的性能要求還是挺高的。
童佳期從來沒想過用肖宸的錢,可這會兒,那份淡淡的自尊心反而煙消雲散了。
minicooper的車型小巧,顏色簡約但不簡單,最適合女性消費者去開。她在店裡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刷掉全款,驚得店員瞠目結舌,畢竟像是童佳期這樣穿著隨意,低調不張揚的“大客戶”還是少數。
江染染淡然的坐在她身邊喝著咖啡,別說買車,從她手裡送出去過的好車都不止一輛,見怪不怪。不過看著童佳期刷卡的架勢她還是覺得十分欣慰的,她知道童佳期開始懂了什麼叫心疼自己,什麼叫享受生活。
女人,可以“不用”,但是不可以“沒有”。童佳期一個剛剛25歲的女人,總讓人覺得像三十歲的主婦那樣沉悶和節儉,這像什麼樣子?年輕就這麼一次,過去就不再回來了。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拉著童佳期的手說:“走吧,去逛逛,讓他們店裡給你弄保險和車檢什麼的,你都不用操心了。”
“哦?!蓖哑谟行瀽灢粯返?,人家都說女人在血拼的時候最開心,可她卻也不怎麼高興得起來,真奇怪。
“我呀,這就算捨命陪君子了。”江染染看了看手錶,又看了一眼悶悶不樂的老友說道:“您老人傢什麼時候高興了,給我笑一個,順便告訴我出什麼事兒了就行。去買兩件衣服?”
童佳期低頭瞧了瞧自己的打扮,黑色長裙外面披著一件肖宸的白色t恤,恐怕沒人會相信裡面那件皺皺巴巴長裙是高級定製禮服吧?她果然還沒把自己當成什麼精緻的女人,也不能像江染染那樣灑脫。她自嘲般的笑了笑,說道:“陪我買兩件衣服順便吃個飯吧?”
“買衣服?我在行!”
江染染本身興沖沖的,可她忘了“物極必反”這四個大字,完全低估了一向對服飾沒什麼要求的童佳期血拼購物的熱情。
逛服裝店,試衣服鞋子,找配飾,做頭髮……一圈下來,江染染只覺得坐在西餐廳舒服座椅上的那一秒鐘她纔是活著的:“……童佳期,下次你再想報復性消費的時候記得提醒我換一雙平底鞋出來。”
童佳期累的厲害,可身體上的疲憊,卻能讓頭腦更加清楚。她笑瞇瞇的對老友說道:“好,下次我會提醒你的?!辈贿^她也不知道自己下次什麼時候心情纔會不好。
江染染不情不願的懶洋洋的站起來說:“我去個洗手間,你先喝點東西。”
“好?!蓖哑诔α诵?,也是真的再沒什麼力氣胡思亂想了。
她低著頭翻閱雜誌喝著飲料,江染染走了沒一會兒,突然有兩個人站在她身邊,用冷然的語調對她說:“童佳期小姐是嗎?我們是省紀委的人,有些事情想要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