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死后,沒有人主持,這件事只能聽下來,他們只好先想把發分配剩下的銀子。卻發現這筆款項已經被挪走了,高達兩千萬兩的白銀,監看銀子的人說是江南那邊過來的人,總共分了三批運走,但是卻沒有人分到這筆錢。
大家都懷疑是長公主的舊人借長公主之死獨吞了款子。他們急紅了眼,一方面派人暗中查訪,另一方面,四處搜尋長公主的名冊。誰知道就在這個當口,出了江南貪腐案。
這個案子實際上是有人見一直再收不到錢款,于是想借著長公主之死,干脆把此事向皇帝揭出,意圖邀功。陸憲擔心這筆錢會被查到,幾個人商議一番只得暫時停止查訪,蟄伏起來,以免被人拿住把柄。這筆錢的下落就成了謎,那人頗為謹慎,兩年了毫無動靜。
沒想到,當時皇帝只以為是一般的貪污受賄,為了讓魏伯顏掌握內衛,把劉錦調去查案,劉錦在長公主麾下雖然不參與這些事情,但也隱約知道一些,不僅沒有追查,反而把事情壓了下來,只抓了幾個小嘍啰交差,這些年他也暗中查訪這筆銀錢的下落,收集了不少情況,但那筆錢的下落還是隱藏在重重迷霧之后。
陸憲、李明哲以及靖國公馬上達成了妥協,重新制定了分配方法。劉錦通過這件事窺知了這些人在這其中的角色,尤其是掌握了靖國公的證據。他們想要除掉劉錦,劉錦便把自己和靖國公捆綁在一起。
因此,靖國公為了防止劉錦魚死網破,把事情揭出來,他在劉錦出事的時候也力保他。崔皓輝和梁松之合伙開店便是給眾人傳達的一個信號。
陸憲顯然胃口更大,并不滿足永遠跟在長公主后面。他暗中和杜胤、韋昌輝勾結起來倒賣國庫米糧,只是手法顯然不夠高明,被人查出了端倪。
這件事朝中幾派的首腦都是心照不宣,包括剛剛提拔為尚書左仆射的柳正言,只有皇帝不知道。
陸憲、李明哲、靖國公和柳正言又聚在了擷香館,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梅花香掩不住屋中凝重的氣氛。
“皇上這是要我們吐血啊。”李明哲冷哼了一聲,看著之前還拼得你死我活的幾個人,如今卻坐在一起商議怎么對付皇帝,不覺有些可笑。
陸憲沉吟半餉,說道:“那筆錢。我們都不知道,要我們吐什么!”
“皇上會信么?他可拿著長公主的賬冊呢。”靖國公搖搖頭:“江南那次鬧的也太過分了,就把他們交出去。他們也沒什么好說的。陸相,你的人弄出來的事,可要做好善后。”
陸憲臉色變了變,沒有說話。
柳正言笑道:“把那幾個人交出去,那些人這些年在那塊地方油水那么豐厚。也盡夠皇上的胃口,這件事就這么了了。”
“這件事情怎么都由江南那邊承擔?”陸憲冷笑道:“可別忘了,你們各家的商行票號全都有份。”
“陸相,話不能這么說,當初就說好,誰惹出來的麻煩誰善后。”聽到陸憲這樣說。李明哲的眼底浮上一抹陰沉:“再說了,那筆錢這么久都沒找到,問題也出在江南。你們陸氏一族在江南經營那么久,能一點風聲都沒有么,怕是有人想獨吞這筆錢,故意隱瞞消息。”
“你是說老夫想獨吞大家的錢!”陸憲狠狠盯著李明哲。
眼見氣氛有些僵了,靖國公忙說道:“我們之間就不要吵這些了。這件事情揭出來,對誰也沒有好處。再說了,這么大筆錢要是有動靜,我們早就察覺了。還是先想想,如何給皇上一個交代。總不能讓溫尚書他們總在大牢里關著吧。”
柳正言笑道:“皇上這次不顧眾議下旨提拔了竇溫入翰林院,恐怕是想要以翰林院擬詔之責獨掌機要,讓高建任戶部侍郎是想要卡住財政,再用于正杰等人監察百官。用這三方面加上內衛入手,把錢的事情弄清楚,再進一步獨攬朝政。”
陸憲冷哼了一聲,沖李明哲說道:“于正杰不是你的學生么。”
“他就是那副忠直的脾氣,一直也沒肯要那份錢,所以在同僚中頗受排擠。我也拿他沒辦法。”李明哲笑道。
“他一個人也罷了,鬧不出什么來。高建和竇溫也該知道底線是什么。”柳正言垂下眼皮,思索了一會兒說道。
陸憲沉默半天,說道:“就這么辦吧
幾個人又商議了一會兒才散了。
御史臺接手調查后,很快有了眉目。前年貪腐案有關的揚州、光州刺史貪污受賄,被革職查辦。抄沒家產達三百萬兩。
內衛把溫承宗、蕭華、周文光等人調查一番,又放了出來。
劉公公看著皇帝越來越沉的臉色,心里越來越犯愁,想著茶是現在端上去,還是待會端上去,一個宮女從他手中接過茶盤,笑道:“劉公公,讓奴家來吧。”
劉公公一皺眉,剛想訓斥這個宮女沒眼色,抬頭一看,又笑了:“姑娘來了就好,皇上心情正差呢。”說著把茶盤遞給她。
宮女接過茶盤,走到皇帝桌前,給皇帝端過去,用嬌柔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說道:“皇上,請用茶。”
皇帝皺皺眉,剛想發作,忽的認出這聲音,驚喜的抬起頭:“歆兒,你來了。”
歆兒嘴里噙著笑:“是,皇上。”
皇帝忙握住她的柔荑:“只讓你做個奴婢,委屈你了。朕早晚會給你名分的,只是現在后宮人人都盯著,不好辦。”
“能在皇上身邊伺候,奴婢就心滿意足了。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歆兒笑道。
皇帝嘆了口氣:“前朝和后宮都不讓朕省心。”
歆兒瞥了一眼奏折,柔聲勸道:“皇上何必和臣工較勁呢,他們畢竟也是陛下的臣子。這次這么快把江南的事情查清了,想必也是不想和陛下對抗。”
“哼,三百萬兩就想把朕打發了。要知道那是足足兩千萬兩的白銀,都是下發給各地修筑水利、賑濟災荒的錢。”皇帝面沉如水。
“這么多錢,涉及的人肯定很多,說不定連朝中的幾位宰相都難脫干系。”歆兒笑道:“讓他們吐出來自然很難。”
“這也罷了,這些人就會弄這個鬼,想盡辦法排擠竇溫、高建,還弄了一堆難題給朕。”皇帝頗為怨念的看著那堆待處理的奏折。現在三省辦事效率大大下降,一件事就來回來去扯皮,皇帝明知道這是有些人看不慣他提拔的人,故意為難,而三省六部的首腦故意默許這件事,他卻毫無辦法。
歆兒笑道:“皇上越級提拔那幾個人,自然會引起大家不滿,若是皇上也提拔幾個他們的人,也就好堵住這些人的嘴了吧。”
“朕看他們的臉色還沒看夠么。”皇帝的語氣滿是焦躁。
“皇上何必著急,您是九五之尊,天下都是您的。只是飯要一口一口的吃。”歆兒的聲音,讓皇帝漸漸平靜下來。終于不甘的哼了一聲:“好,朕就妥協這一次。”
正值這一輪官員人滿,皇帝讓吏部根據考評調動官員。大臣們商議之后,擬了幾個人呈報上去,皇帝很痛快的答應了。
李湛因安置流民有功,被皇帝提拔為京兆尹。這并不是一個好干的活,長安世家權貴云集,關系復雜,水很深,須得上能協調世家的關系,下能彈壓的住黑道。以往都是長安本地世族韋杜兩家或者依附這兩家的官員才能坐得穩,是個費神而不易討好的位置。
不過好處也很明顯,只要在任上不出什么大錯,很容易便升遷上去了。如今杜韋兩族被幾次朝中政局變亂整的不敢出頭。但考慮到兩家勢力猶在,皇帝也要加以安撫,因此這次的人選特別慎重,既不是杜韋兩族的族人,又要有些關系。
于是母族是京兆韋氏的李湛便被挑了出來。
皇帝和群臣關系緩和,朝堂局勢穩定了下來,多日陰云密布的長安城終于擺脫了陰霾,人們走出門去,盡情享受明媚的春光。
鄭鈞官職地位,朝廷上層的爭斗雖然會影響他,但是終究關系不大。現在他最操心的便是涵因的婚事。
開始他也一直覺得涵因會嫁入舅舅家,誰知道變故連連,事情弄成了今天這個樣子。
現在他一直留心,想給妹妹找個好人家。
只是現在來說媒的人都是一些旁支庶子,在家也不受重視,人品學識也都是平平。莫說涵因首先看不上,首先他這個做哥哥的就很不滿意。
鄭欽則和張九齡交好,常把他邀到自家來做客,還有意無意見過涵因幾次。鄭欽知道他的心思,也欣賞他的才華,心理面覺得他能配得上自己的妹妹,只是張九齡雖然自稱出自吳郡張氏,但到底他家那支是早在陳朝就遷到嶺南的,譜牒散失,世人也只把他當寒門看待。門第偏見根深蒂固,因此鄭欽也不敢撮合。
張九齡自知門第不夠,也從不敢有妄想,只偷偷把戀慕之情藏在心里。
涵因本人倒沒那么多偏見,她知道張九齡是張良的第十四世孫,這在歷史上是被承認的,至于張九齡是不是還同原先那段歷史那般有宰相的命,涵因認為并不成問題。皇帝要啟用新人,他又有才名,正是大好機會。
只是這人忠直的脾氣,在歷史上又不擅于與人爭斗,這一點才是讓涵因猶豫的主要原因。另外想要續上族譜,又要費不少勁兒,涵因可是有點被折騰怕了。